下午,原冲收拾了两个说孟观潮闲话的人,原由与在自己衙门里经的事情一致,一个被他打得门牙掉了,一个被他踹倒,半天缓不过气儿来。
两个人先后跑去宫里告状。
孟观潮听了,说该。
皇帝听了,说打得轻,得知原冲牙疼,唤太医备了自己换牙前用着见效快的药送到原府,末了问孟观潮,休沐时自己可不可以到孟府串门。孟观潮说行。
那头的原冲回到家里,就没了在外面的耀武扬威:被自己父亲拎着鸡毛掸子追着好一通揍。
他一面笑着在抄手游廊左躲右闪,一面解释:“就得这么来一出,这样才能帮观潮堵住那杆子闲人的嘴。”
“去给我滚吧原冲!”原老爷子咬牙切齿地道,“堵住人的嘴,招数多的是,你偏要用拳头说话!又没脑子又不是东西!观潮也不是眼亮的,怎么就摊上了你这种惹事精!你就给他惹祸吧,这事情到头来,又是太傅跋扈,纵着至交,有你这么做至交的么!?”说话间,鸡毛掸子一下一下抽在幺儿背上。
原冲故意诶呦了两声,笑容透着舒心,“这不是牙疼得抽筋儿,没多想么?”挨这种打,说明老爷子身子骨硬朗。
原老夫人站在廊间,环视憋笑憋得面容几乎扭曲的一众下人,摇了摇头,对父子两个道:“成什么体统?都给我进屋去!”
原老爷子有个谁都知道的毛病:惧内。听得妻子发话,立时收了手,撅着白花花的胡须,气哼哼地回往室内。
“您累了吧?我帮您拿着。”原冲的手伸向父亲苍老的大手里的鸡毛掸子。
“滚!”原老爷子立时如同炸毛的老虎,虎视眈眈地瞪着儿子。
原冲哈哈地笑着,大步流星地走到母亲身边。
原老夫人狠狠地掐了儿子一把,“没心没肺的。”
转过天来,原老夫人特地备了见面礼,到孟府看林漪,得知林漪在描红,不肯打扰,只与太夫人和幼微说话。
不可避免的,绘声绘色地说了原冲的事。
徐幼微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太夫人则是讶然失笑,“你家老爷子,怎么还跟孩子动上手了?以前可没这毛病。”
“还不是被小五气的。该娶妻不娶妻,我们两个瞧见他就头疼。”原老夫人说着,就笑起来,“我们发作他,也是万变不离其宗。”
“可不就是。”太夫人笑着宽慰,“日后再怎样,也别跟孩子动手,尤其别说伤孩子心的话。”
“我晓得。”原老夫人想到了被打着罚着长大的观潮,不由得拍了拍太夫人的手,又转身寻了幼微的手握住,“日后不要只顾着孝敬你婆婆,也要好生待观潮。”
徐幼微笑着称是。
“观潮受过的罪,也只有你婆婆看得了、忍得了。”原老夫人语带感伤,“换了我,不是早早的心疼死,就是早早的气死了。”
“这是说什么呢?”太夫人笑道,“要是想数落我冷心冷肺的,直说便是,别当着我们幼微的面儿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我越着急老五的婚事,你就越变本加厉地宠儿媳妇。”原老夫人煞有介事地横了太夫人一眼。
三个人都笑起来。
午间,婆媳两个留了原老夫人用饭。
饭后,太夫人递给儿媳妇两份明细单子:“初十那天要来的宾客名单、席面规格,你回房睡个午觉,醒来之后瞧瞧。日后,这种事可就交给你办了啊。”停一停,又道,“你原家伯母用完饭就得睡一会儿,有丫鬟服侍着,你不用陪着我们。”
徐幼微接过明细单子,行礼辞了两位长辈,回了卿云斋。
“娘亲!”站在正屋门口等着她的林漪小鹿一般欢快的跑过来。
徐幼微的心立时柔软得一塌糊涂,笑着应声,待人到了跟前,俯身,揉了揉她白里透红的小脸儿。
十七岁就有了这样一个女儿,起初被唤娘亲的时候,真有些不自在,可是,孩童如小仙子一般,有魔力似的,不过一两日,就让她习以为常并为之喜悦。
这孩子,生得比花更娇,性子却如杂草一般有韧性,照顾起来特别省心,几日而已,便现出了这年龄该有的活泼、灵动、鲜活。
“怎么又在门口等着?”她俯身柔声问道。
“想您了。”林漪说。
“是吗?”徐幼微亲了亲她的额头,握了她的小手,一起走向厅堂,“陪祖母和原家祖母说话、用饭了。睡过午觉,我带你去给她们请安。”
“好!”林漪问道,“爹爹今日会晚归么?”
“说不准呢。”徐幼微答道,“爹爹大抵是最忙碌的人,不定何时便会被事情绊住。想他了?”
“嗯!”林漪说道,“爹爹和娘亲一样,一时不见,就想,就怕见不到。”
“不会。”徐幼微停下脚步,用力搂了搂她,隐约感觉到了这孩子的惶惑,郑重道,“再不用怕了,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林漪抿了小嘴儿,绽出至为甜美的笑容。
“不好的事情,我们都忘掉。好么?”徐幼微笑问。
“好。”林漪主动伸出小手,“我不再回想那些不好的事了。娘亲,拉钩?”
“好啊。”徐幼微笑着点头,伸手与女儿一本正经地拉钩、盖章。
是的,这就是她的女儿,日后就要和观潮一样,宠着、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