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后背的手,移到两人中间。他比量一下超过一掌的距离,故意说:“冷。”
徐幼微哦了一声,随后,慢腾腾地贴近他,全然依偎到他怀里。
孟观潮扬眉。
这怀抱太暖了,暖到了有些烫的地步。她去寻他的手,刚碰到他手背,他便很自然地避开了。
“睡吧。”他语声有点儿沙哑。
“嗯。”她的手,悬空僵滞片刻,用轻到足可忽略的力道落在他身上,“只是,你——”
“……不说了,好么?”
其实是想说“闭嘴”,但他费了些力气,换成了这句。她乖乖地闭嘴,再闭上眼睛。
想清醒的陪着他度过难熬的时刻,奈何身子骨不争气,没过多久,眼皮便沉得抬不起来。入睡前,她鼓足勇气,忽略发烧的双颊,更深的依偎到他怀里,“这样,真能好过一点儿么?”
他无声地笑了,手温缓地拍她的背,“小病猫,放心睡。”
她费力地抬了抬眉,心说其实半斤八两,我们就谁也别说谁了吧。
日后,她得为他的病痛做点儿什么。
她不通医术是真,但自幼受教于名儒宁博堂及其发妻,师母医术精湛。她没有学医的慧根,但常年耳濡目染,帮着师母抓药的时候不在少数,便记下了一些常用或少见的方子。
他与师父师母走动过几年。
师母能为他对症下药。
只是……与母亲闲谈时得知,她与他的婚事,不知怎的让师父误会了,认定当朝太傅趁人之危,断了与他的来往,这两年,只允许师母来过孟府两次,为她诊脉,束手无策,遂不再来。
以孟观潮的性情,自是从头到尾不会辩解什么,人赞人厌都随缘,不屑于接受厌弃自己的人带来的益处。
两方都是难相与的性子,她少不得一个一个说服。
胡思乱想着,她堕入梦境。
他在昏黑的光线中,凝着她的睡颜。
怕他,又切实的关心他。
怕他嘎喯儿死了,徐家又陷入风雨飘摇?
真不愿意这么揣度。但是……
头上某根儿筋似在剧烈地扭动着、跳跃着,背部也开始疼。
他缓缓地放开她,给她盖好锦被,无声无息地穿戴齐整,走出寝室。
今日值夜的是李嬷嬷,但一直没睡,在灯下做针线消磨时间。四老爷下衙之后,闷声不响地回到卿云斋,站在小书房廊间,瞧着一丛花出神,到四夫人歇下的时辰,回到正屋,没碰给他备着的饭菜,径自洗漱歇下。
一看就知道,心里不舒坦,身体也不舒坦。
她只有干着急的份儿。他一切事宜,除非授意,房里下人不能通禀太夫人、四夫人。她只盼着夫妻两个能说说话,他心情好一些,用些饭菜。虽然,那大抵是不能够的。
几天了,他都算是没跟四夫人说过话。
这人固然让她这个府里的老人儿心疼,但那古怪的脾气,总是让她琢磨不透,为难的很。
只说眼下,可谓千辛万苦地等来了四夫人痊愈一日,他的愉悦也只维持了一半日,随后,这算怎么回事?
看到孟观潮的身影,李嬷嬷连忙站起来,行礼道:“四老爷,您要不要……”话没说完,他已出了次间的门,甩下一句:
“去里面值夜。”
李嬷嬷张了张嘴。他没说去哪儿,但今夜是绝不会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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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观潮到了外书房院,值夜的小厮护卫齐刷刷行礼。
他微一颔首。进门前,回首望了望天。月明星稀,但是,明日会有一场不小的雨。
在书案前落座,取过带回来的公文卷宗,凝神阅读。
近来西北不安生,那里,亦是白做了数年帝王梦的靖王的封地。
朝廷不可能给靖王兵权,但靖王到底有些本事,过去时间不长,便得了两省总兵的拥戴,那二人自过完年之后,就左一出右一出的生事,全然一副不杀了太傅便要为靖王马首是瞻、率兵清君侧的架势。
他今年真没少给人话柄,只说眼前孟文晖一事,足够被人做些文章——善后诸事,早就做尽,没人知晓孟文晖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行径与龌龊心思,便是晓得蛛丝马迹,也找不出凭据,可是,少不得被人花样百出地翻出陈芝麻烂谷子诟病一阵。
无所谓,债多了不愁。他只是后悔罚轻了:早知道那小子底子不错,便多加十军棍,打得生不如死最好,打死便是清理门户。
对孟文晖的惩戒,比起他与大哥孟观楼起过的冲突,真不算什么——
先帝在位期间,数次亲征。十三那年,父亲将他送进宫,在金吾卫行走。
父亲是先帝最器重的武将,先帝连带地给他照拂。
年少时,他有幸被认可为文武双全,但也出了名的狂傲跋扈。当差时,没少跟同僚、高门子弟起冲突,先帝或真或假地责罚过几次,却并不生气,一次说,孟四,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让人吃一些觉得还不如被你打得满地找牙的亏。
他说那些人不值得自己动脑子。
先帝笑笑地看了他一阵。之后,大热天的,让他在养心殿前的烈日下站了整日,幸好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长大的,不然得带着一身盐渣儿回家。
十四那年,先帝亲征,如常命父亲随行,也带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