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观潮说:“我尽快与原家长辈商量一番,尽快给你们补办酒席……”
李之澄打断他,“我还在孝期……”
“补办酒席,让京城亲友喝一杯迟来的喜酒而已——我说了,你们已然成婚。”
李之澄要急懵了,身形无力,跌坐回椅子上。
这时候的徐幼微,正用帕子连连拭泪。手指纸张上记录的那些事,实在是触目惊心,让她对之澄心疼得不行,也为她难过得不行。
孟观潮留意到,只是微微蹙眉,倒不意外。长安和谨言慎宇听了都是强忍着没落泪,何况她。
徐幼微看完之后,拿着纸张,要放回到书案上。孟观潮接了过去,转手交给谨言,“拿给老五,让他看看。”
谨言应声而去。
孟观潮看住李之澄,“你如何都不敢说的事情,定是不小,牵扯的人也不少。可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怎么样的事,是我与老五联手都不能化解的。”
李之澄看着他,满眼痛苦、挣扎。
这时刻的孟观潮,极为温和、耐心,目光透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朋友之间,定有亲疏。你我只是年少时相识,加之数年不见,你看我,不再是孟四,而是太傅,应该的。
“但我与老五不同。我们是过命之交,我们身后家族的安危,早已牵系在一处。说点儿丧气话,如有一日,我不在了,他会帮我照顾亲友;他不在了,我亦会为他支撑原府。
“我也看出来了,你最怕连累的就是他、孩子和原家。
“但我也想不明白了,如今除了我,有谁能够发落或谋害原家?我若是能原家都迁怒,必然是被气疯了,那又该是怎样的理由?”
李之澄嘴角翕翕,说不出话。
出于对李之澄、李家一些了解,孟观潮心中已有了些猜测。
徐幼微轻缓地道:“之澄,能让你隐忍到这地步的人与事,我能想到的,委实不多。
“而正如太傅所言,能让你担心他连原府都迁怒的人与事,就更少了。”她凝神看住之澄,猝不及防又接连不断地提问:
“是贼心不死的靖王?
“修道炼丹的宁王?
“久居深宫的太后娘娘?”
提到宁王时,李之澄睫毛骤然一颤;提到太后时,她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徐幼微与孟观潮视线相交,她轻而坚定地点一点头。夫妻两个心里都有数了。
她提都不提皇帝,因为不需要提。皇帝直到十几岁,仍是百般依赖太傅,大事小情,孟观潮都了如指掌。
谜团将要解开的喜悦只是一闪而逝,种种担忧纷沓而至。
孟观潮平静如初,“之澄,事到如今,你与老五都没了回头路,我亦如此。不是我命锦衣卫将你寻来,不会有今时今日。
“即刻起,我会着手彻查与你相关的事,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你若是想让我省些力气,不妨与老五细说原委,到那时,他想必就会振作起来,帮我一把。
“总之,就是我执意多事,你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我和幼微去看看孩子,你气色太差,回房歇息就是。
“好生调理,过一阵就要成为老五的夫人,这事儿我可不是开玩笑。”
对不同的人,要拿捏不同的分寸。之澄这样的人,只能软硬兼施,但不可急于求成,把控着她的软肋,再用事实告诉她别无选择,她才会真的放弃顾忌,据实相告。
.
夜。
原冲再一次看完那份记录,妥当地收起来,举步去往正房。
观潮和幼微到天擦黑时才走。两个人很有孩子缘,不消多久,南哥儿就被观潮逗得好一阵嘻嘻哈哈,又张着小胳膊要幼微抱。
幼微抱着南哥儿赏看红叶林的时候,他和观潮说了一阵子话,决定了一些事。
到那对璧人离开之后,他麻木的心魂才有了知觉,疼,还是钻心的疼。
而今日的疼,是因那份记录而起。
他让阿锦带着南哥儿去陪着之澄。有孩子在眼前,她就不会做傻事。
为了孩子,该做的、不该做的,该忍的、不该忍的,她一并承受下来。
她何曾委屈过孩子?她愿意用血用命去交换的,一直是孩子。
怀胎之苦、生产之险、夺子之疼、寻子之痛、流离之苦,他不曾分担过分毫。
他给她的,只有恨意、指责。
原由,至关重要,但对于他和她日后而言,也最不重要。
前尘事,不论谁对谁错,已成过去。他们该抓住的,是今朝。
他在夜风之中走进正房,转入灯光柔和的寝室。
李之澄站在室内,背着手,正望着墙上张贴的一幅猫蝶图出神。连他进门都没察觉。
原冲走到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却不看他,只盯牢了他心口的位置。
他揽她入怀,吻一吻她额角,“之澄。”
她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我们听从观潮的安排,尽快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他说。
她身形立时变得僵硬。
“我不会再与你分开。家族若是不愿担负风险,把我撵出来就是。”
李之澄抬脸看着他。不明白,他态度为何有了这样大的转变。片刻后就明白了,定是阿锦、兆年与他说了些什么。她抿了抿干燥的唇,“不值得,你不知道……”语声顿住,没办法跟他说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