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再好不过。”
饭后,往外走的时候,翁婿两个提及林漪的事。
徐如山很是不解:“无端端的,就认了个女儿。你说你到底是忙晕了还是太闲了?”
孟观潮哈哈一乐,“投缘。”幼微想给孩子寻个最稳妥的去处,可是怎么样的人,都不能让他放心,这事儿,连原冲都帮不了他。如此,她便要长久地不得心安,那就不如自己认下。怎么样的孩子,还不是一样带着。再说了,林漪可比宫里那小胖孩儿乖多了。
他回到宫里,如常度过整个下午,傍晚回府。
常洛追过来,坐骑后,数名锦衣卫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走进孟府,“您要找的人,总算是找来了。”
孟观潮算了算时间,“找了三个多月?在哪儿猫着了?”
常洛失笑,“金陵。不是说大隐隐于市么?她可真差点儿把兄弟们累死。”
孟观潮取出一张大额银票,“拿着,让兄弟们买酒喝。”
常洛伸手接过,“孟府家底太厚,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再说了,初十还得过来捧场送贺礼。”
孟观潮哈哈一乐。
“人送到了,我撤了。”常洛笑着拱一拱手,携手下离开。
片刻后,一名身着荆钗布裙、眉宇透着清冷的女子下了马车,款步走到孟观潮近前,深深行礼,“李之澄拜见太傅。”
孟观潮看着她,目光微凝,“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女子撑不住,唇角牵出一抹微笑。
“七、八年没见了吧?你可真行。”孟观潮偏一偏头,“给你找了个徒弟,去看看?”
女子不自觉地随意了几分,笑着颔首,“好。”又问,“是不是尊夫人?”
“嗯。”
“荣幸之至。”
孟观潮问:“回来了,就别走了吧?”
“不敢走了。”李之澄微笑,“太傅让锦衣卫遍天下地找我的阵仗,这辈子也不想有二回。”
孟观潮轻轻地笑,“住哪儿?”
“你不要管那些,我尽快安顿下来就是,尊夫人出师之前,我哪儿也不去。”
“这就好。”孟观潮又取出一张银票,递给她,“收着,别委屈自己。”
李之澄用食指、中指轻巧地接过银票,“仍是随身带银钱的习惯?”
“没。”孟观潮笑着解释,“午间陪岳父用饭,就多带了些银钱。”
李之澄莞尔。
孟观潮幼年时,曾受教于大学士李景和,与其爱女李之澄相识再到熟稔。
李之澄是少见的能文能武的才女。
后来……好像是从他十三四岁起,李景和被官场风雨牵连,那案子拖延反复了几年之久。李景和锐气仍在,身子骨却扛不住了。
老国公爷辞世前,费尽心思地斡旋,终于还了爱子的恩师一份公道。可在一个月之后,李景和便撒手人寰。
那时他身在军中,知晓事情原委,却碍于山高水远,力气总用不到实处,偶尔实在气不过了,写折子给先帝上眼药。
先帝骂他闲得横蹦,安排了一堆军务。到他回京时,李府已然人去楼空。
随后的年月,是他此生最累心的阶段。累极了,也只是找原冲喝几杯。
他对女子,诸如太后、李之澄,自己都承认,是冷漠了些,做不到切实关心她们的处境。
也是真的顾不上,有顾念她们的时间,他一定更愿意留意昔日袍泽的现状,该提携的提携,该敲打的敲打,何况,还有天下政务,还有一个小皇帝要他用心照看。
直到有了幼微的事。
她身子骨不是一般的孱弱,便需得用相宜的法子调理。
汤药调理的法子,只要不是万不得已,他都不赞同。
母亲生养自己吃过的苦,不能再在幼微身上发生。
男人,好些挺可笑的:
急巴巴的娶了人到身边,便盼着有喜,美其名曰是为了妻子在家族站稳脚跟、日子圆满——只要你给她撑腰,她能被谁怠慢?
妻子有喜时,三孙子似的伺候着,迁就妻子任何有或没有道理的要求,惯得人找不着北,忘了自己斤两;
妻子生产时,才像是傻子开了窍,才知道那是可能出人命的事儿——女子生产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俗话历来就有,合着没听说过?谁信?——早干嘛去了?你让她把身子骨调理好再有喜能死?
简直让人看不下去。
偶尔听说就很是不快。
这种事,是他不需切身经历便能想通、看明白的。
他的小猫,要全然避免那些苦头。虽然是摸着石头过河,可他会竭力去做。
于是,便有了动用锦衣卫寻找李之澄的事。
这件事么,他是真徇私了,但与常洛向来公私混杂不清,都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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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屋厅堂中,徐幼微与李之澄正式相见。
落座后,两女子都在不经意间打量着对方,都被对方的样貌惊艳。
李之澄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想到冰清玉洁四字的女子,若不是观潮说两人年岁相仿,她真会认为对方只得十七、八岁。
徐幼微的美名,李之澄已听了很久,今日得见,便觉得传言非虚,而最美的,是那双眼睛,明明亮晶晶的,目光却如春水一般柔和,让人一见便愿意亲近。
李之澄思忖片刻,道:“八月十六起,我每日早间来、晚间走,瞧着四夫人喜欢的事由,量力点拨。”她望向孟观潮,“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