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笑笑道:“你就说是薛慕请见,你们先生不会拒绝的。”
门子半信半疑地扫了她一眼,终是入内去传信。不久后, 黄达便笑着迎了出来:“薛小姐,久仰大名了,幸会幸会。”
薛慕亦笑道:“我亦与先生神交已久,今日得见, 甚是欣慰。”
“薛小姐是女子教育的先行者, 创办女学的义举已经传遍天下了,真是令人感佩。今天来得正好,寒舍来了几位同兴会同志, 我给你顺道引荐一下。”
薛慕放低了声音道:“深感盛情,不过我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告知先生的。”
黄达脱口问:“什么事?”
“先生借一步说话。”
黄达略一迟疑,将薛慕引至宅院深处一密室,方开口道:“薛小姐,这里是以前我和同兴会众人商议密事的地方,可以绝对保险,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先生是否打算近日赴京去见汪鼎毓?”
黄达皱眉道:“正是,民兴党在国会选举中获胜,按照当初议定的《临时约法》,下一步便是要重组内阁,这是大事,我当然要与汪总统知会一声。”
薛慕忙道:“汪鼎毓狼子野心,先生千万不要去。”
“这话怎么说?”
薛慕低声道:“先生可否买得是十月初八的火车票入京?”
黄达失声道:“正是,薛小姐如何知道?”
“刚从京城得来的消息,汪鼎毓与北洋将领已经找好了刺客,打算在十月初九在北京正阳门火车站行刺。”
黄达只是惊慌了片刻,随即便恢复镇定道:“我就知道汪鼎毓这只老狐狸惯于揽权,却没想到他敢这样背天行事。薛小姐是谭主编的朋友,我信你。”
薛慕不由问道:“先生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黄达冷笑道:“同兴会的人都是经历过枪林弹雨的,不会怕汪鼎毓的龌龊手段。北京我还是会去的,偷偷让人改成前一天的车票,另外多带些侍卫一路严防就是了。”
“那就好,汪鼎毓手下多的是亡命之徒,先生一定要小心。”
告别黄达回到家,张清远不请而来,她现在在上海的平民女学任教务总长一职,顺便也在《新民报》兼职,人比以前干练了不少,只是性子还像以前一样直爽,一见面便问薛慕:“修文,你嘱咐我明天报纸的有一篇社论要等你回来再定,天已经很晚,若是再拖,印刷厂就来不及印刷了,你现在确定了没有?”
薛慕迟疑片刻,默默将齐云那封信递给她,张清远只略扫了一眼,便失声道:“这,未免太冒险了吧,我怕这篇文章登出来,齐先生在北京立即就有危险。”
薛慕亦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但他执意如此。我若不这么做,怕违背了他的重托。”
张清远提高了声音道:“修文,我只要你们都好好的。齐先生疯魔了,你也要跟着他一起疯不成?”
薛慕沉默片刻道:“静宜,拜托你,这篇文章大后天一定要发表出来,另外帮我买一张明日去北京的车票。”
“不行,京城现在太危险,你无论不能去。”
薛慕苦笑道:“《新民报》北京分社有一些事情,我不得不去料理。另外我也想与他见一面,有话要当面问他。”
张清远急道:“修文,你这是在玩火。”
薛慕恳切地看向她:“静宜,当此非常之时,我只想陪着他,我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冒险。你我相交多年,你应该明白我的。”
张清远瞪了她许久,终是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自始至终都是这样的脾气,这么多年一点未改。在京城要处处小心,随时与我保持联络。”
薛慕笑道:“你也始终都是这样古道热肠,所以我们能成为知交。”
张清远笑了,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见薛慕皱眉去扶额,不由问道:“你可是那里不舒服?”
薛慕勉强笑道:“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这些日子总是失眠,所以有些偏头疼。”
张清远忙道:“失眠不是小事,长此以往很伤身的。我在北京认识一位很有名的西医爱德华先生。我把他的名片给你,你一定要抽空找他去看看。”
汪鼎毓府上,他叫来伍佑民、徐亭林一顿训斥:“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居然让黄达平平安安来到京城?下一步要怎么办,难道要任由他组建内阁?”
伍佑民的神色有些惶恐:“总统,原本我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谁知黄达事先得知风声,提前一天买票到北京了。”
汪启霖沉吟片刻道:“此事绝密,只有我们四人知道,黄达如何得知?事情必定有蹊跷。”
徐亭林低声道:我记得那天齐云也在府中,莫非是他?”
汪鼎毓随即否定道:“应该不会,总统府上那一天不是宾客盈门?更何况议论此事时只有我四人在场,说不定是手下办事的人走漏了消息。”
伍佑民忙道:“总统,我对您一向忠心不二,就连我手下的人,我也可以担保的。”
汪启霖亦安抚道:“爹爹知道你的忠心,你不要自疑。看来家里的下人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汪鼎毓皱眉道:“这是自然,最近家里新进了一批用人,你去好好查一查,查出是谁严惩不贷。黄达明天就要来见我,先说说眼下这关怎么过吧。”
汪启霖笑道:“爹爹放心,黄达不过是一介书生,并无半点实权。他想组内阁,我们不妨答应他,但内阁成员不能由他说了算。兵权在我们手里,无非多费些周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