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手往阿弯脉上这么一搭,只觉得她心跳如雷脉象紊乱,全然是个没见过的情形,且服下了解毒丸之后,更是痛得满地直打滚。
这样约莫过了一两个时辰才渐渐平静下来,却也叫王有才确认了阿弯的身体就是有异于常人的地方,开始认认真真地帮她察看。
后来又经过各种各样的常识,花了快一年时间才确认清楚,虽然能夺人性命的那些毒/药不敢叫她尝试,但是许多寻常毒物对她的身体没有半点影响,不如说还能有个活血化瘀啥的功效,而正经对人有用的药材,却是入了口就不舒坦,药效越大造成的不适也越重,虽说时间一过就会跟个没事人似的好了,但是过程却有那么点煎熬,只可惜始终没找到什么法子来改善。
好在若只是偶尔小分量地尝一尝,也无非就是闹个肚子这样的程度,算不得什么,且阿弯对吃进嘴里的东西味道极为敏感,分辨起来效率很高,就很喜欢用这种方式。
王有才平日里不准她一天内将两种以上的药材入口,就怕她一个得意忘形回头再抱着肚子打滚半天,叫人看着心疼,然而昨日却是特殊情况,言怀瑾的药不是小事,一个不好就会前功尽弃,而她不过是腹痛个一天什么的,没多久就又是没事人一样了,这种事她想都不用想就会去做。
言怀瑾听完阿弯的话,一时没有说话,脸色阴沉得能往下掉冰碴子。
阿弯看着他这模样,一颗小心脏十分忐忑,拉了拉他的袖子,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没事的!师父亲自给我看过,就只是痛一痛就好了。”
痛也不行。
言怀瑾很想这样说,却明白自己是最没有立场说这个话的人,他直觉地想到,一直以来自己都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作为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被遗弃在泸月庵门口的孤儿,很有可能阿弯所背负的身世,并不只是贫苦那么简单。
是他疏忽了,一直都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如今一想,却处处都透着不寻常。
阿弯哪里知道言怀瑾的心思已经琢磨到了她那不知还在不在人世的爹娘,只觉得他神情莫测地一直盯着自己看,看得她心里发毛,缩着脑袋又往言怀瑾面前靠靠,弯起眉眼道:“公子,别生气了呗?”
言怀瑾垂眸看着她的动作,只觉得跟个小兔子似的战战兢兢,不知怎么地也起了几分戏谑之心,故意板着张脸,不动声色地说道:“那你如何叫我消气?”
“唔,我下碗面给公子吃好不好?”
这人啊,不开心的时候就该吃面才对。
言怀瑾挑一挑眉,只差没被她给气笑了:“一碗面就能打发我?”
话音刚落,就听到阿弯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敢情她其实是自己饿了想吃面。
这么一来言怀瑾的脸就板不下去了,想想她从昨日晌午就没吃东西,又遭了这么大的罪,最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只好清清嗓子,道:“要我饶了这一回也不是不行,只是连着上次这都两回了,事不过三,懂不懂?”
“懂懂懂。”阿弯头点得宛如鸡啄米。
“若再有下次,怎么说?”言怀瑾才不会轻易相信这个小骗子。
“就……就……”阿弯琢磨琢磨,也想不出什么来,要她对自己下狠手,她也舍不得呀!
“若再有下次,我便不喝药了。”言怀瑾轻飘飘地抛下了这么一句。
“那怎么行!”阿弯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反对,很是生气,“公子怎么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你都可以,我为何不行?”
“我……”顿时她又没了话,想说自己和言怀瑾怎么能一样呢,却又想起昨日里言怀瑾躺在床上时脸上那一抹寂寞的冷淡笑容,便怎么都开不了口,最后只好说道,“好,我知道了,绝不会食言的!”
言怀瑾这才满意了,拍拍她睡得乱七八糟的小脑袋,放她去找素梅寻点吃的。
……然而素梅还在正屋里跪着。
阿弯走进正屋时也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想要扶起素梅,素梅却只摇了摇头,转头看向跟在后面走进来的言怀瑾。
言怀瑾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留下一句“起来吧”就直接回了自己内室。
长身玉立的青年身穿她亲手准备的月白色长衫,哪怕只是这般一闪而过的背影也透着世间鲜有的气宇轩昂,叫素梅看得移不开眼,同时心中又一阵阵地抽痛。
这个她看了十多年的男子,如今已经长成了这般龙章凤姿举世无双的模样,离她却也越来越远。
阿弯见言怀瑾发话了,赶紧手上又使了把力,将素梅搀起来,扶着她往外走去。
“素梅姐姐,你做什么了?叫公子这般生气……”等到了素梅屋里,阿弯寻来热水和药油,帮着素梅将膝盖上的淤青用力推开。
素梅被推得“嘶”了一声,皱着眉头说道:“没什么,不过是做了些错事,改正了就好。倒是你……先前在屋里不出来是怎么了?”
阿弯揉压的手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忙着,只道:“还能怎么了,累了嘛,现在好饿哦,得赶紧下碗面才行。”
素梅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阿弯,片刻后嘴角扬起个极淡的笑容,道:“没事,膳房现成有点心,你招呼寄月或者听云去取就行。”
另一边,言怀瑾回到内室,从床头一个小柜子里取出一个年代有些久远的看上去很陈旧的荷包,里面是当年阿弯放在他这里的长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