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正在心里感慨呢,就见一个侍女匆匆进来,在阿弯耳边低声说道:“有人在侧门求见姑娘,婢子看着……像是东宫过来的。”
阿弯顿时面色就不太对,然而总不好把人晾在门口不理,只好和庞氏说了一声,匆匆走向侧门。
出去的时候隐约还听到景川侯醉醺醺地说了一句“今天不回来也没——”,仿佛被人捂住了嘴没能说完,脸上一阵发烫。
侧门上挂着明晃晃的灯笼,阿弯在侍女的指引下走过去,就见到三才袖着手等在那,身后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没什么动静,看着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阿弯走过去呵一口气,问道:“三才哥哥,你这会儿不在宫里守着,过来有事吗?”
三才如今哪里敢当她一声“哥哥”,连连赔笑道:“阿弯啊,随我去一趟东宫呗?殿下有事找你呢。”
阿弯扭过头,道:“不大好吧?除夕夜呢。”
“哎我的姑奶奶……你就……你就去一趟吧,不然小的我没准要吃挂落了,最近的殿下不好惹啊,唉。”三才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小声又求了求。
阿弯打小被三才照顾过,哪里舍得看他受苦,见他一个人在门口等了这半天也很是受冻,一个不忍心便应下了,上马车随他往东宫去。
今日因为是除夕夜,言怀瑜那头要宴请宗亲,且第二天就有元日大朝会,言怀瑾一直忙到夜深时分才回到东宫,想起先前吩咐了三才去接阿弯过来,也不知道小姑娘肯不肯来。
他其实没别的想法,就是很久没有见到她,想与她一道守夜。
上一次一起守夜还是五年前她离开永山随着王有才去游历之前,一转眼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他们也从永山来到凤中,被世俗分割得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了一面。
言怀瑾又开始想念阿弯了,所以今日忙得脚不沾地时也没忘了吩咐三才去接阿弯过来。
只是担心阿弯在景川侯府住得开心,倒将他一个人抛开在一边不去管。
上一次生辰宴便是如此,他因为饮了一些酒心中燥热跑到殿外去透透气,不想却被吴釉儿给抓住了,一直扯着他哭诉夫家对她不公,然而在他听来全都是些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事,有心想劝吴釉儿要么看开些要么直接和夫家说明,偏偏吴釉儿也不听,只拉着他一径哭,等他好不容易摆脱对方回到殿中,发现阿弯已经早早地退席了。
原先说好的生辰礼,也没见她送来,不知是不是忘了。
望着殿中昏黄的灯光,言怀瑾顿时心里涌现出深深的无力感,只觉得自己距离阿弯也是越来越远,不再触手可及。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细细的脚步声,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不需要仔细分辨都知道是阿弯过来了,顿时嘴角就不自觉地弯了弯,抬眼望着殿门口。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阿弯的身影从门边闪出来。
她今日出来得匆忙,只穿了一身家常的袄裙,梳着简单的发髻,簪着及笄时言怀瑾送给她的那支白玉簪,看着全然不似生辰宴时那般惊艳,却是言怀瑾最最熟悉的模样。
就这么一照面,言怀瑾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念头。
他想着,如果每日里在外忙碌归家时都能见到这道身影,只怕是此生都无憾了吧?
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姑娘,一直乖巧懂事守礼,更难得的是贴心,每当别人对她一分好,她就要回报十分,想当年他也不过是从大乘寺将她领了出来,给个地方住给口饭吃,她就还给了他多年的陪伴和用心,用一点点的呵护将他从那般绝望的境地中拉回俗世。
如果不是有阿弯在,他也许此刻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言怀瑜总在催他娶妻,太后也挖空了心思要给他选妃,可是,这世上去哪里再找一个比阿弯更能走进他心里的女子?
只有阿弯,天上地下唯一的一个,是一直住在那里的。
一刹那间的电光火石,就令言怀瑾想通了这些时日以来的不痛快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能够允许心尖尖上的这个人远离自己呢?
于是看着阿弯一步步走近的样子,他站起身来也向她走去。
两个人面对面地贴近了,阿弯不情不愿地仰起头,心中还有点委屈和别扭。
言怀瑾却是终于心境明朗之后有一些澎湃,正止不住脸上的笑意,努力压抑着说道:“我还记得有人说要给我生辰礼来着?”
他这么一说,阿弯又忍不住伸手往袖子里摸去,那个没能送出的荷包她日日都不离手,还在那里放着。
言怀瑾哪能看不到她的小动作,抬了抬下巴,又道:“袖子里放着什么呢?给我看看。”
阿弯不想给,却架不住言怀瑾一直近在咫尺地盯着她,一双眼睛不知为何灼灼发亮,盯得她脸颊都忍不住发烫。
最终还是把荷包取了出来往言怀瑾怀里一塞,道:“干娘教我绣的,公子要是嫌不好看可别怪我!”说完闷着脑袋往一边榻上坐下了。
言怀瑾哪想到竟然会收到阿弯亲手绣的荷包,想当初在永山他从来没安排人教过她女红,自然也不指望她会往这方面使力,当下赶紧拿起来细细打量一番,摸着那尚显青涩的针脚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哪里还会嫌弃呢?
他挪了脚步走到塌边挨着阿弯坐下来,又转头盯着她道:“这还是头一回收到你亲手做的针线,学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