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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
“后来逐渐就没人来找我麻烦了,落了清净。”
“你这哪里是上学堂了,简直是去打架了,为什么他们不打别人,偏偏只打你?”
“因为别人遇见他们的敲诈就直接掏腰包了,我没给,还踹了他们的老大。”
“你没钱?”
“什么叫没钱啊…”小火花成功地被我气得又开始咳嗽,“我这是气节,我爸妈赚的钱,凭什么这么轻易给他们啊…”
“你还有父母?”
“莫狂澜…”
“那你的父母可知道你上了个打架学堂,半点不务正业。”
“他们哪儿有时间啊,各自忙着打理各自的公司,两个人成天冷战,还闹着离婚,我从小到大见到我爸的次数还没有见到管家的时间多。”
“你是个少爷。”我拿起黑符,贴向那继续往胳膊上方蔓延的青线——长线蔓延,已然触及到了他的肩膀处。
“就算是个少爷,现在给你当牲畜来了。”
他这句话说得怪有趣,我没忍住笑出声。
“莫狂澜…你还没说呢,你那梨子师父到底怎么死的。”
“黎?”
“对,梨子。”他似乎故意与我作对,偏不把字念端正了,“你那些天的睡梦中,念到过最多的就是这个名字。”
“小猫崽可是吃味呢?”我用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放心,现如今为师眼下只有你一个牲畜。”
我将‘牲畜’二字念得尤其慢。
“你才吃醋呢,我干嘛要吃一个老头儿的醋…再说了…我又凭什么为了你吃醋…”
他越说越急,耳朵都红了起来。
“凭你是我的牲畜。”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字将他刺激成这样,只知道他越清醒越好,最好是被气得跳起来,直接大病愈合。
“灵宠为了主人吃味、徒弟为了师父偏倚其他人而吃味,不是很常见的事么?”
“别扯开话题。”他依旧咳嗽,“那梨子老头儿…”
他这般频繁地提起这个尘封的名字,竟教我不禁想起黎临死前的场景来。
“他不是个老头儿。”我捏着小火花胖乎乎的脸,“他死的那时候还很年轻,死之前也很招惹姑娘喜欢,是当时九州公子榜的榜首。”
☆、寻他
“算了…你不想说,我也就不听了…”
他嘟囔着。
“好冷…”
说完这句话,他的嘴皮子开始哆嗦。
我抬头看向窗外,飞沙走石,烈阳还没有落下西山——
小火花这样子,让人觉得他很难撑得到满月出来的时辰。
“难受…”他的额头上开始冒汗,青线蔓延得越来越快。“光…”
我攒住他滚烫的手,“别睡过去,华火。”
“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小火花胖乎乎的手开始挪动,他努力地睁开眼睛。
我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不要强迫自己。”
“莫狂澜…我撑不住了。”他迷迷瞪瞪得,眼睫毛在我的手心颤动,如同一只脆弱的蝉挥舞着蝉翼。“黑暗里…有一条路,好多人看着我…”
“别看,别跟他们走。”
“但是他们来拽我了,疼….”
青色的长线勾勒向上,无论我怎么用黑符遮挡,青气都充沛得无法压制。
“疼…”小火花立直身,额角不断落下硕大的汗珠,他用手紧紧拽住自己的脖子,“疼…”
青线在他的脖子上环绕、加深颜色,如同一条盘旋的藤曼,吸附着他的生命。
他伸出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腕,滚烫得惊人。“莫狂澜…来找我…神识。”
说完这句话后,他好像被抽丝剥茧般失去活力,慢慢地倒下去。
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刹,我感觉心中好像有一朵摇曳的火扑灭,那一刹那,只剩下青烟。
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我——
“不要去管他。”
我站起身,嘴中呢喃。
黎生前跟我说过。“当你对世间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能毫无感情的时候,你就是无敌的,狂澜,到那时候,你就站在了世间的顶端。“
“我没必要去管他。“我对着自己这么说。”他只是一个人而已,哪怕温暖,也只是假象而已,他只是怕我,他只是…”
说到这里,我停住了,裹足不前——
不是因为其他,而是我发现,我的手还牢牢握着他逐渐冰凉的手,不曾放下。
我盯着那相叠的手,脑海中飘过曾经的光景,有黎沾着血的手,有洛阳冷漠的背影,有深海里游曳的海草,最后…定格在了小火花那双晶亮的眸子。
那双没有被尘世污染的、世间再难寻得的眼睛。
那双眼睛仿若凝视着我,我心中颤动,在那一刹握紧他冰凉的手。
“我莫狂澜的东西…”我说得缓慢,“只有自己扔掉、绝没有别人抢走的道理,哪怕阎王,也是如此。”
我伸出手,两个黑符飘扬在我的指端,一个贴在他的额心,一个归于我的额心。
黑符上鎏金的字缓缓浮出纸面,黑符飘落,两行金字文刻在了我和小火花的额心——
我扬起手,心中波涛万千。
从前的我,怕是没想到将来会为了一只小猫崽以身冒险。
金字起,神识连,我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