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外的侍卫撞着门,一桶一桶的水只能隔着围墙被泼进院子里。懿月阁的大火熊熊燃烧,烧红了半边天际。
萧昭业冲到何婧英身边时,杨珉之的半幅身躯都已被焚烧得面目全非,嘴里还在喃喃地念着他的诅咒。
何婧英一条臂膀无力地垂在床榻。
昭业?
你为什么进来了?
到底还要多少人因我而死?
何婧英伸出手去想要拉起萧昭业,但手却穿过了萧昭业的身体。
何婧英急道:“昭业!你快走!昭业!”
可萧昭业根本听不见她的叫喊。
萧昭业静静地依靠在何婧英的胸前,低声说道:“阿英,我来晚了。”
“邪恶的魂灵复苏吧!将大地变为焦炭。让河流被血液填满。”诅咒伴随着浓烟消散在天际。
南郡王府懿月阁被烧成焦炭。这片焦炭之中有两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首,南郡王萧昭业与王妃何婧英双双殒命。东宫侍郎杨珉之在大火中不知所终。
第2章 一朝重生
仿佛是烈火烧烬了一切可以焚烧之物,又同时带走了光明。何婧英的世界只剩下暗无天日的阴冷和黑暗。
这便就是地狱?
何婧英在这暗无边际的漫漫长路上徘徊。她抱着双臂打了个喷嚏,就仿佛年幼时,她忍着饿,在冰天雪地里走到破庙里,去抢野狗嘴下的骨头那时那样冷。
何婧英在黑暗中穿行,并不觉得害怕。只是那个唯一能让她取暖,与他双双殒命的人,却在黄泉路上走丢了。
合该是她的错。过了几年安逸生活便忘了这个世间本来就该是险恶的。
何婧英在遇到萧昭业后,可谓是顺风顺水。萧昭业敬她,爱她,舍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
但的确也像徐婉瑜所说,她没有半点做王妃的资格,却独占着萧昭业的宠爱。她自己一个堂堂王妃,每日里除了扮作小厮出去听书喝茶,就是在府里端端正正地坐着,装作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全然没有尽到半点王妃的责任。不尽责,无子嗣,还霸着王妃的位置。自己被人记恨,也不算冤枉。
可是自己死就死了,可萧昭业呢?
何婧英着实觉得对不起列祖列宗。他们何家,帮着兰陵萧氏打下半壁江山,为的是天下太平。这是多么伟大的志向啊。愿以家族几世的功德荣耀,换取江山百姓的一夕安稳。可现在她却因为自己的不争气,把京城里最有权势的一个王爷害死了。
她一直在这黑暗中徘徊。可是实在是太黑了,太冷了,她呼唤了好几声,也没找着萧昭业的半点踪迹。
太冷了,浓烈的睡意袭来。何婧英的眼皮越来越重。何婧英心中无奈道,看来老天是不给机会让她找着自己的夫君再走了。
一阵锣鼓声震得何婧英头疼,胸口忽然被一股冰冷之气灌入,何婧英猛地睁开眼来。熟悉的平纹素纱帐,熟悉的千步香,这里是南郡王府中的懿月阁。她嫁与萧昭业次年,萧昭业在王府中为她修建的。
这怎么回事?何婧英茫然地坐起身来。难道那一切是场梦?但为何记忆那么清晰?就连被火灼烧的痛她都还记得。
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淳儿手捧着一束菊花从屋外裹挟着一阵冷风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束金灿灿的秋菊。淳儿是何婧英的陪嫁丫鬟,看见何婧英已经起了身,笑嘻嘻地说道:“小姐,你快起来看,天狗蚀日了!”
何婧英起身看见懿月阁外,府中的家丁门拿着锅碗瓢盆追跑叫喊。再看着淳儿傻傻的也跟着大喊着,心中不免奇怪,难道那是一场梦?
淳儿又说道:“你今日要进宫去给郑贵妃请安,我特意给你摘了一束菊花来熏熏衣服。这王府里的菊花开得真好,比将军府里的都好,就是有些奇怪……”
淳儿这话,何婧英仿佛听过。
“王府里南苑的菊花开得茂盛,北苑里的菊花却全都凋谢了?”何婧英看着淳儿接着说道。
淳儿一脸惊讶地看着何婧英:“小姐,神了,你会读心了呀?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你这几日不是害了风寒门都没出过门么?你怎么知道南苑的菊花开得比北苑好?”
何婧英回想着方才淳儿进屋时,淳儿的神色,说的话,她都有记忆,她狠狠地拧了自己一下。“嘶”,何婧英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淳儿见状赶紧把菊花放在一边,摸摸何婧英的额头:“小姐,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哪有人这么掐自己的?”
何婧英打开淳儿的手,急道:“王爷呢?”
淳儿被何婧英严肃的神情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道:“这么早,王爷应当是刚起身吧……”
何婧英掀开被子就跳了下去,鞋也来不及穿,推开门就跑了出去。
淳儿惊得大叫:“小姐,你去哪?你今日要入宫去,要来不及了。”
何婧英哪里还管得了入宫这种小事,她现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见到萧昭业。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梦,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重生了。
她若是重生了,那萧昭业呢?
何婧英时常生病,萧昭业就在自己的书房腾了个暖阁出来,平日里看书看得晚了,都睡在暖阁里。
何婧英猛地推开房门,悬起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站在书桌前,那剑眉入鬓,目如朗星,脸庞微微有些消瘦的少年不正是她的夫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