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人从未在我们跟前说过你的不是,他还劝咱们来着,他说人各有志,常大人当年也算弃暗投明,不能叫背叛师门。”
常清河点点头,“好,这么说,派你们来果然是公事公办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琢磨着,我也没机会得罪傅大人啊?他老人家长年在皇上跟前伺候着,是御前红人,朝野上下哪一个不买傅大人的面子,连梁后……啊……不是,连那个谁也要给他几分薄面。他是谁?是连皇后都斗下去的人。我哪儿敢得罪他,是不是?我这一身武艺,自问不比他差了毫厘,这点自信我是有的,当年皇帝也问过我,要不要到御前伺候着,我但凡能在京里谋个一官半职的,谁稀罕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那都好多年前的事了,算起来你们两个那时候还穿着开裆裤吧。我初次得见圣颜,皇上是拉着我的手问的这句话,我简直受宠若惊。那真是这辈子最好的时候,那一年我才十八九岁,跟你们一般大小,我满心欢喜地叩谢隆恩,回家等了数月,得到了一纸调令,让我到东海抗倭。”
说罢,常清河笑了笑,他看到双胞胎交换了一个眼色,是一副心照不宣,了然于心的表情,心知见好就收了。
“常某人戎马一生,一直镇守边关,进京的日子一个指头都能数出来,与圣上也不过数面之缘,我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我怎么就得罪了傅大人,还望二位师弟能明示。”
荣家兄弟支支吾吾,也推说不知。
“罢了,皇上这个时候能想起我来,将我调往辽东,我自是感恩戴德,要不然当年梁氏一案牵扯众多,我就不是称病在家那么简单了。天家威严,一朝荣宠,当年我稀里糊涂地‘病了’,现在稀里糊涂地起复,竟还要稀里糊涂地被格杀勿论。”说道心酸处,常清河简直眼睛都红了。
这下换成荣家兄弟来安慰他了。
杨保忠更是拍着胸脯保证常清河的安全,且答应兵马调动,粮草出入全力配合。
李明堂心中暗自发笑,心道这些事何曾让你杨大人操劳过。
月影夕照,常清河一场恶斗下来,也是出透一身大汗,那软筋散的药力过去了七七八八,他由众卫士搀扶着打道回府了。
当夜回到军帐大营内,李明堂是觉也不睡了,一定要常清河说出兵符的猫腻之处,要不然他怎么躺得住。
常清河其实挺累了,被他晃得不行,憋着笑安抚道:“你是怪我没跟你交底吗?”
“我哪儿会怪你,我知道你是怕我牵扯在里面更不安全,可是我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你不该连我也蒙在鼓里啊。”
“说来话长。”常清河便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了,早在当年守雁门关,尚长伯横行辽东的时候,常清河就对这个兵符动起了心思。彼时他跟尚长伯争夺辽东的兵权,为了这个兵符也是绞尽脑汁,他是朝廷委任过来的,按理尚长伯要听命于他,然而兵权在尚长伯手里,连兵符尚长伯也不肯交。及至后来尚长伯造反伏诛,他才拿到了地方守将的左半阙兵符。
当时梁后与他也曾经密谈过一番,虽然人家没有明着指示他盗取兵符,然而暗示过辽东需得拿下,在这上头要动点脑筋,费点心思。
常清河回家就去动脑筋,费心思了。
之后五军都督府派出了总兵蔡昆明来平乱,他手握十二道兵符,掌控了北地上下三十六卫的兵力,那时候前头一门心思跟蒙古人女真人交战,忙得晕头转向,谁天天掏出兵符来查验真伪呢?常清河就在那个时候趁乱把菜昆明手里那道辽东的右阙兵符偷了出来,找能工巧匠仿造了一枚足以乱真的假货。
他倒没有把假货揣在身上,而是胆大包天地以假乱真,将假的放回了蔡昆明处,而将真的藏了起来。
兵符拆开的时候,花纹和切割的地方并无太大不同,只有合上的时候才能匹配得天衣无缝,以辨别真伪。
平乱以后,蔡昆明带了那道假兵符,连同其他十一道真的,回京一起上交朝廷,封存至禁中御书房内库。
常清河想过,如果兵符被识别出来是假的,那也是治蔡昆明的罪,反正查不到他常清河头上。
而以后别人若拿了右半阙的兵符到辽东来,常清河说那兵符是真的,它就是真的,说它是假的,它也的的确确就是假的。
简直偷天换日的妙计。
“真有你的!”李明堂用胳膊肘顶他,“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咱们都要交代在玉堂春的酒楼里了。”
“你还觉得,我当年留在营里手掌兵权比解甲归田强吗?我若留在辽东,上面才真正忌惮我,我对他也是一点半点也帮不上,倒不如解甲归田,彻底放权。这些年来你以为傅明晖的探子没有找到我吗?估计我打个喷嚏都有人向他报告。”
李明堂对他五体投地,同时为接下来的局势担忧起来。
“要是那个啥……咱们真的在辽东起兵造反?”他问常清河。
第85章 烟花三月下扬州
常清河掌了辽东的兵权,一直维持外松内紧的状态,其他人并不清楚局势到了何种状态,也不清楚指挥使大人竟存了谋逆造反的心思。
常清河挑选了八千精锐,紧急部署在辽东至京城的守军要塞前,为梁玄琛和韩允漴等人打通了这条退路,然后他又带着三百多人的前锋营日夜兼程逼近到通州一带,准备一旦陆路走不了,还可取道渤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