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坐等吃馒头,忽听背后一声:“哎?”
是个女子的声音。
只要不是那些粗暴的叛军,什么人都是救星。
绘纹转过头去看,只见来者有两人。一个娇俏女子,以绢裹头,发间插着琉璃簪,穿一袭半旧的罗裙,挎着个篮子。另一个是颇有几分俊朗的男子,薄绸袍外罩着轻纱小衫,眉目间神色平和,让人看了安心。
可绘纹看了那衣裳,又有些不解了。
这两人明明是平民的打扮,身上所穿,可不是她见过的衣衫制式。那男子已成年了却不加冠,可见并非富贵,却能穿着八成新的绸袍度夏。那女子罗裙虽旧,也算是好料子,可簪饰又少,不似个宽绰的模样。
这些交加的矛盾,让她满脸迷惑,愣愣地看着两人。
那女子有些胆怯,往男子身后稍微缩了下,小声道:“锦郎你看她……”男子只浅浅一笑,安抚道:“没事的。”
绘纹又悄悄地猜。
这两人,说是手足,长相却不甚相似;说是夫妻,关系远近又不太对。这男子衣裳也比女子好很多,说明这男子更富有些。想来小镇荒郊的,也没有什么男女大妨,不似皇城禁宫那样规矩严苛吧。
绘纹几乎没出过宫,更没出过京。她只是听京外进宫来的女官和内监们说过,乡野之地像诗三百记叙的歌谣一般,男耕女织,自由自在。看到这两人,她心中便升起些羡慕之情了。
那男子向着绘纹走来,却垂目屈膝,将手按在腰侧,行了个蹲礼。
绘纹只见过男子唱喏作揖,女子万福蹲礼,哪曾想忽然见了个反着来的,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两步道:“别……别多礼!”
也不知道如何还他礼好,只垂手俯身,稍稍打躬。
男子笑了笑,道:“在下姓致,致敬之致。因世代皆是织锦的匠人,街坊四邻皆唤我一声锦郎。我身边这位是照顾你的慈济坊管事,姓章,立早章,我们都叫她做绒姐。还未请教姐姐名姓?”
绘纹见致锦是个通诗书,懂文墨的,也细细地答他:“我名绘纹,描绘之绘,斑纹之纹。姓氏却是没有的。”
致锦稍稍一惊讶,还未应对,章绒就不再怕她,探出身子来道:“女子是传家之人,怎么会没有姓氏?”
绘纹眨了眨眼,没明白过来。
致锦看两边说岔了似的,又笑了笑圆场:“纹姐前几日病着,我们也照顾不周,今日看来,你好得多了。不如先用饭吧?”
这个提议正中绘纹下怀,忙不迭地谢过。章绒便提着篮子放在屋内的板床上,将粗面的馒头和小腌菜拿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篇的女主……还是挺倒霉的。
不过最后总会好起来~!
第11章 穿过千条丝(2/8)
绘纹想起自己烧的火,急忙道:“锅里还有块剩下的。也有热水,我去掀开拿出来,你们用一些?”
章绒噗嗤一声笑了:“纹姐,你可知道,虽是我们济慈坊的人在看顾你,可这小屋子,却是锦郎的。你这反客为主的,嘻嘻。”
绘纹有些讪讪的脸红,又向致锦道谢。致锦笑着推辞,她才低着头,一阵风地去端了两碗水来,又拿了馒头。
她的记忆里,自己是连日饥饿。若没有些从前的习惯,只怕早已饥不择食,吃坏了身子。现今看这些吃食,想到自己不知失去知觉了多久,都承这些人悉心照顾,感念在心,于是毫不犹豫地拿起筷子来吃了个干净,才放下碗筷,又道谢。
章绒掩口笑道:“这也谢谢,那也谢谢,怎么病时没看出来,是个如此客气的人啊?”
绘纹便就着口风问:“听两位说我先前养病,我这恍惚之间,却不记得了,是什么病症啊?”
章绒又有些紧张的模样,还是致锦在旁柔声道:“不怪你不记得,先前是犯了疯病。”
绘纹哑口无言。
过了半晌,才试探着问:“这……给你们添麻烦了吧?实在是不好意思。”
章绒道:“其实也没怎么发作。不过是总护着件东西,不愿示人。上次我和纱姐一起来的,她要看看你拿的究竟是什么,你便大怒,将她打了,胳膊上抓了几道血印子。这不,纱姐再不愿来了,我也有些胆怯,才让锦郎随我走一趟,给你送吃的。”
绘纹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但这话中之意,分明是她护着那件兜肚,不给人近身,才闹了这样的矛盾。尴尬地赔着笑听完,才道:“多谢你们。如今我清明了,是该和那位纱姐当面道个歉了。”
章绒笑道:“倒也好,你先随我们回镇上安顿了……”
致锦却在旁抢了一句道:“还不知道纹姐接下来的打算,是要怎么个安顿法?”
绘纹想了想。
她记得逃来这里的时候,隐约见得,来路上是有个小镇子,几十户人家住得很密集。而那些叛军,不知是她的梦,还是真实的。
若果然有叛军,追踪她而来,必定也会经过那小镇;虽不知她如何侥幸逃脱了一死,但叛军一定也会细细搜寻小镇,扰乱民生。可是,看这两人闲适的模样,定然是没有遇到过叛军搅扰的。
如此,那些莫名其妙来了又消失的叛军,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镇子,她还敢不敢去?
绘纹皱着眉沉吟半晌,做不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