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被他亲姐姐这话,说的毛毛的, 见她一面哭一面拟旨, 心里悠悠的想:
有人和他一起伤心,他也就放心了。
果然伤心的时候, 看着别人更惨,心情就好多了。
总是得不到的, 只好体面的放手了。
若她要的人,不是谢无咎,只怕他也不肯这样轻易的成全。
可这两个人,都是他自少年时就结识,一直好到如今的。
纵修成帝王心术,总有方寸赤子心存。
谁人心中没有一方阴暗?谁人心中没有一方净土?
李瑶拟好赐婚圣旨,寻了个借口出宫,偷摸的跟在传旨内监身后。
她本意是想,若是谢无咎不愿,她好歹能在皇帝兄弟面前说几句话。哪知道,谢无咎喜滋滋的把赐婚圣旨给接了。
李瑶顿时气急,好一阵鄙薄!
先前还因孟小世子一事,发了老大的脾气,如今倒好,媳妇儿要上门了,立刻就眉开眼笑,世上男子,果然都是重色轻友!
她越想越不服气,杀上余侯府去,瞧瞧这位侯府千金,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
到了门口,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了——旁人不知道,她还是很喜欢谢无咎的。虽说是不想让他做驸马,可那小子生的人模狗样,穿上朝服,就是整个大殿上最靓的崽。
她每次偷看一回,都心动一回。
实在还是有点喜欢。
如今心上人,要娶别的人了,她跑来看,还是有点丢脸。
李瑶喊了几个暗卫,爬墙沿、钻狗洞的把她弄进去,就见前后院相隔的夹道里,站着个绿衣裳的女子,不知抬头看着什么。
李瑶啧啧两声,直摇头:身量还算不错,可最多也算个小家碧玉,哪里有她好看?
正想着,绿衣裳喊道:“小姐,您快下来了,侯爷一会儿来了,见您上去摘李子,别又骂我。”
李瑶隐身在旁边的八仙花丛里,借着高大的八仙花遮挡住自己的身形,跟着抬头看。
日光太好,她使劲眯了好几次眼,终于看出点儿轮廓来。
这么矮的树,算什么啊?她也会爬啊!
难道,谢无咎就是喜欢这种乡下长大的野姑娘?
那姑娘并不贪玩,抓了一把豆梨,就轻巧的从树上下来。
李瑶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
李瑶走在大街上,随手拿了一串黑糖葫芦,等到糖全都化了,落在手上,她还没吃一口。
糖化了,只剩下红果,咬一口,酸到心里。
李瑶吃了半个,就不吃了,狠狠的拍了一下额头:“我可真是太蠢了!”
这么显眼的事,居然没有想到!
谢无咎那狗东西,看孟小世子的眼神就是不对!
她连断袖都想到了,怎么就没想到,孟小世子原本就是个姑娘?
她不是蠢,是什么?
不!她不蠢,是有人误导了她!
那时候,她无意跟李瑾说过,孟小世子生的真好看,满京城的千金贵女,都没有比得上她的。
她不会是个姑娘女扮男装吧?
李瑾便笑了笑:“皇姐不要胡思乱想,这不是天马行空吗?我数年前在江南,就认得她了。她是男是女,我最清楚了。就连她这次入大理寺,明面上是谢寺卿与余侯爷举荐,实则,也是我的意思。”
皇帝都这么说了,李瑶当然再也不会往上面想了!
李瑶口口声声说自己蠢,可她自然不蠢。
这之后的三五件事串联起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孟濯缨的死遁是假,谢无咎的伤心断肠是真。那救她又把她藏起来的是谁?
李瑶揣着一肚子纷乱诡谲的心思回宫,书房外守着两个小内监,见她进去,也不曾阻拦。
李瑾却没在处理政务,反而窝在一旁的软塌上睡着了。
真是窝着,姿态一看就不怎么舒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睡的,整个身子都紧成了一张弓。
这皇帝当的!睡梦中,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李瑶忽而就散了气,心疼的坐下。
这么一丁点动静,李瑾就醒了,姿态自然的坐起来:“皇姐这是怎么了?谁人敢惹你?你眼眶都红了?说出来,弟弟给你出气。”
李瑶怨死了太后,也怨急了先帝。先帝不喜她,她知道的,也不在意。可当年先帝已经属意立他为太子,为何偏偏不肯对他好一点?
这个孩子,过的太苦了点。好容易有个喜欢的人,却也是捏不到手中的。
李瑶:“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又这么轻易的放手了?”
“什么?”李瑾刚从梦中惊醒,其实还不算清醒,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拍手笑道,“皇姐原来是去见过你的情敌了吗?”
李瑶:“你就不要顾左右而言她。你是我弟弟,你想什么,我不知道?你要是不喜欢她,做什么给她一个这么尊贵的身份?她做了余侯的女儿,便是中宫之位,也能坐的上。”
李瑾眉目疏朗,自然笑道:“喜欢啊。你看看,孟小世子,不,余侯千金,长的好看,倾国之色,人也聪敏,且,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好,不像皇姐这般,脾气坏的。谁不喜欢这样的姑娘?”
李瑶急了:“那你为什么还要……”亲自给喜欢的姑娘赐婚?
李瑾反问:“那皇姐为何还要亲自给谢无咎拟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