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清无力地低下了头,他从来就说服不了她,从前辨败,他总能找到笑的理由,可是如今,他真切的感到了挫败。
“小姨怎么会是小人!背信弃义、毫无廉耻者谓之小人,小姨乐善好施、重诺守信,是女中豪杰,怎么能与小人相提并论!”
清朗的少年音传来,惊了密间里的两人,齐温婉急忙起身,“嵘哥儿,你怎么来了?谁带你来的这里!”说罢狠厉的眼神望向焦灼恐慌的下人。
齐温婉的神色叫人害怕,王嵘却没有退缩,“是我自己找到的,小姨不用怪罪下人,”他震惊于自己听到的一切,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判断,“您曾告诉过我,小人诡辩,君子明辩,嵘不耻小人,所以明白与您辩言,您说的不对。”
这一幕叫齐温婉终于乱了分寸,气急道:“你如今也不过是诡辩,快给我出去!”
王嵘尊尊敬敬鞠了一躬,直起身,耿道:“嵘这就出去,这位客人,也该出去避一避吧。”
“你管好你自己罢!”齐温婉想要甩袖而去,却要顾虑两人不必要的相处,一时之间很是无措。
楚怀清苦笑一声,坦然道:“公子,眼见为实,又何必自欺欺人。”
王嵘连一声他的名字都不肯叫,想来是对他和他小姨的关系很是吃惊,幼时三人也曾有过一段青梅竹马的时光,总角晏晏,念念不忘,后来好长一段时间都维续着书信往来,没想到再次单独面见,却俨若陌路、互视为敌。
“楚怀 清。”王嵘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既然与小姨情投意合,又为什么能忍心眼睁睁看着小姨落入魔手!
两人多年未见,幼时的默契却好像还在,楚怀清看懂了王嵘眼中的含义,再次苦笑一声,无心辩解,有何可辨?是他无能。
三人不欢而散。
*
清澈的池水中,荷叶连连,水光潋滟,偶尔微风吹过,也是难得的清凉,如此风景,亭中的两人却都无心欣赏。
“小姨,是因为……我吗?”
当有一天,叫人百思不解的难题得到了答案,却发现那答案居然是自己另一种意义上的困兽之斗时,再次向给出答案的人讨要真相时,他就会发现,这份企求,有多么难以开口。
如果是他的存在造成了小姨的悲剧,那么始终被一叶障目,生活在无知中的自己,一步一步,又踩在了小姨的哪处伤口处?
齐温婉沉默。
小姨从来不对他说话,所以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王嵘笑了一声,却是有什么从眼睛里溢了出来,“您这样,我不会高兴的。”
“我也相信宁家人,所以,咱们放手一搏吧。”
早就将国子监里发生的事抛之耳后的卫青宁永远不会知道,有些人,讷于言,拙于口,却出口若钧,行止鸣恩。
宁府中的小公子,是第二个向他伸出手的人。
这样的人,他愿意抛却自己的所有,赌上前途命运,去相信教导他的长辈,亦明朗如斯。
第94章
傅居言他们发现硝石矿的消息, 叫宁府所有人都感到了震惊。
这件事转天传到皇帝耳朵里的时候,第二天,甚至天都还没有彻底亮起来, 宁府就在晨光熹微中迎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这位客人自然就是东方拓翌了, 作为一位帝王, 还是一个野心勃勃、英明睿智的帝王, 可以说他把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深宫中的那把冰冷的龙椅,为了坐稳这把龙椅, 为了让万民臣服坐在位子上的人,他要付出的代价很多,所以任何一丝一毫的希望,他都不愿意放过。
傅居言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制冰技术, 居然能吸引了一国之君前来,还是这么迫不及待。
但东方拓翌看上的, 又岂止是这一点东西。
他想的更长远、更高瞻远瞩。
夏冬漫长,东陵是这样,西周也是这样,古来两方对垒, 除了短兵相接, 文化经济亦可以成为有利的武器,东陵民富,却军弱,西周铁骑所向披靡, 自先皇战死, 时隔多年,仍然是整个东陵帝国的伤痛。
在这种情况下, 东方拓翌想复仇,想实现宏图大业,不啻痴人说梦。
但傅居言的制冰技术却仿若雪中送炭——东陵若能提前发现制冰的秘密,以此为矛,以柔克刚,何愁不能攻破西周那坚硬的铁盾。
大力发展冰饮业,不惜耗损国库也要发展冰饮业,不止是东陵,甚至,是西周!
听完皇帝的一席话,老侯爷和帝师久久没有说话,心中的凌云壮志被东方拓翌彻底挑起来,西周一直对东陵虎视眈眈,再加上近来越发放肆的王家,内忧外患,不能不防。
傅居言对他们这些政治观点不置可否,既然他选择了告诉他们这个秘密,就是默认了任由他们发挥,若这是他们想要的,合作双赢,他自然不反对。
被皇帝拉过来的福王也十分赞同,“最近我和居言正有开办’水果沙拉‘的打算,居言培育出的种子用特殊药液浸泡,生长迅猛,不惧寒热,是上上之选。不若就用水果打开市场,将冰饮逐渐引入。”
皇帝沉吟,最终点了头,看向葛正修:“此事事关重大,又兼之郊外军队驻扎,离那地方颇近,此事就交给你和宁戟去办,至于修改校验之法,直接呈上来,朕亲自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