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是个直臣,做御史是一把悬在百官头顶的剑,可监察百官。
可是他并不是个多厉害的能臣,到了淮州三年,他也曾拼了命的想改善这一切,可是最终都徒劳无功,地方上的势力纵横交错,牢不可破,他这个初来乍到的京官很快就被地头蛇们压的没了脾气。
其实这段时间看到李承欢的所作所为,他已经觉得这位年轻人非常了不起了。
在淮州做知州三年了,他还从未见过像如今这般爱戴官家的淮州百姓,他们甚至会自发将珍贵的肉食送来衙署为他们改善伙食。这在从前的许从文眼里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我亲自去走动走动。”李承欢觉得淮州百姓还是很善良淳朴的,至于那些乡绅,即便有什么旁的心思,在他面前,还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李承欢无奈摇了摇头,他从未想过他一介文臣,有一天也会靠武力服人,他知道这样不好,但是以德服人说来好听,想做到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非常清楚,京都朝中有李郸和萧胤,他不会在淮州待太长时间。
至少,在他还在淮州的时候,他不想看到有百姓活活冻死饿死在他面前。
许从文看着李承欢离去的背影,有些惭愧,他曾经也是怀着如此赤诚之心想为天下百姓谋些福祉的,只可惜人力有时穷。
是夜,李承欢以和睦乡里的名义将淮州大大小小的乡绅富户请去了醉月楼。
乡绅们其实心里也是门清,哪个新官上任没有个三把火来着?瞧这时节,冬天了,恐怕又要打他们粮食的主意了。
这样的官他们见的多了,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好似他们的粮是天上掉下的,大风刮来的,想拿就拿?哪有那么容易!
众人打定主意,任他舌灿莲花,也休想从他们手里拿走一粒米。
这场宴席由他主持,李承欢坐在主位上,赵介陪坐一旁,小心翼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李承欢的下属。
同知大人请客吃饭,还是如此身份背景的同知大人,这些人虽然打定了主意绝不捐粮,但是同知大人的面子却是不敢拂逆的,来的都很早,此时已经满满坐了三大桌,其中地位最高,淮州城里最大的几位乡绅与李赵二人同席。
李承欢来到淮州也有个把月了,整天在城里东游西逛,知道他的人着实不少,此时众人瞧见一个唇红齿白笑意盈盈的少年坐在上首,都觉得有些诡异,实在是没见过这样年少的父母官。
只是大多数人听说过他,却还未曾有幸得见,此时见了才觉的百闻不如一见,模样果然风流。便互相交换一个眼神,都露出了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
李承欢见人都来齐了,便端了酒杯站起身。
众人见了顿时纷纷起身离座,看着李承欢。
李承欢端着酒,唇边带着和煦的笑容,配上他灿若桃花的眼眸,着实叫人心折,他徐徐开口,“本官乃是淮州新任同知李承欢,来这淮州城也有一月有余,淮州物产丰饶,风景秀丽,百姓们也是热情淳朴,实乃桃源之地。本官有幸能在此地为官,心里十分欢喜。今日叫诸位家主前来,便是感谢诸位家主多年来为淮州城所做的一切,这淮州的一砖一瓦莫不是靠诸位扶持才有今日之盛况,本官敬诸位一杯,聊表敬意。”
“哪里哪里,大人过誉了。”
众人也不觉意外,随声附和,举起酒杯,与李承欢一起将杯中酒饮尽。
今日陆迁没有陪在李承欢身边,李承欢不是个喜欢以势压人的性子,如果可以用温和的方式解决问题,他并不想让场面变得过于难看。
陆迁拎了壶酒,坐在醉月楼的屋顶,眼睛时不时四下扫视,注意周围的一切动向,他的几十名亲随也分布在各个角落,将醉月楼拱卫其中,形成一张牢不可破的蛛网。
他觉得李承欢还是太年轻太善良了,这种事情,能用武力解决何必费那个闲功夫?
他不由想到在西境时,他是如何随着殿下将那些土司蛮子整治的俯首帖耳,别说粮食,就是要他们的命,他们还敢说个不字?
不过,小李大人他爱怎么做便怎么做,与他陆迁无关,他的职责只是保护李承欢的安全。
李承欢是个敏锐聪慧的人,他猜到了淮州有问题,可是他猜不到究竟是什么问题,值得让陆迁这样一员大将守卫一侧。
陆迁却是清楚的,所以他一直十分小心,杜绝一切危险产生的可能,他知道藏在暗中的人有多可怕,所以他即便清楚李承欢反感他的暴力手段,也依然这么做了。
他不能有任何失误和大意,留给对手可趁之机,否则就真的危险了。
那位经历或许并不是对方的人,也没有他预测的危险,可是若是让他掀起风浪,制造出混乱局面,到时候,场面就很难控制了。他更喜欢像现在这般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这是他多年来和萧胤处事养成的习惯。
而在蜜罐里长大的李承欢,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萧胤的意思是,不必强求。
殿下,大概是真的很喜欢这位小李大人吧。
陆迁灌了口酒,笑了起来,有些莫名的欣慰。
醉月楼里,已有三杯酒下肚。
李承欢的话也终于进入主题,他的右手尾指勾了下眉毛,依然在笑,只是笑容里开始多了一分强势,他说道:“想必诸位多少也知道本官的来意,我希望诸位家主不要与本官推诿,本官的意思是,本官不想在这个冬天,看到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