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夏清泽已经别无所求,他在夏樱看不到的地方眯着眼笑,心满意足地像拥有人生第一只猫。
他知道夏樱的口袋里有那封信,他有想过跟她坦言自己来自于八年前,想告诉她家人的痛苦求她不要走,不要离开,好好活下去。可当他真的把夏樱抱在怀里了,他才恍惚地记起来,他从一个很小的年纪起就被教育要叫夏樱名字,而不是——
“姐姐。”
夏樱眨了一下眼,唇瓣微启。然后她又眨了好几下眼,举着的双手如定格动画缓慢垂下,放在夏清泽的后背,再他又叫了一声“姐姐”后回应:“弟弟。”
她像是处在一片一望无尽的大沙漠里,就要渴死了,手里突然有了一抔水,让她能再坚持几个小时。她的思维和身体像是分开了,她的躯壳里又另一个夏樱在往下坠,夏清泽就是也跟着跳下去,也拉不回来。
所以她不怪任何人,他们所有人,其实也都尽力了。但今天是她近期能抓住的最后的机会,如果蒋灵回来了,她就出不去了。
她问夏清泽能不能带她出门,她想寄一封信。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弟弟的眼神很受伤,她再三强调自己绝对不会乱跑,夏清泽在听她反复的承诺后说:“牧云依今天会来。”
夏樱只觉得一颗心被扎了个穿,连她自己都惊讶,她感受到的反而不是喜悦,而是愤怒。
“她在参加比赛,赢了可以签约苏黎世芭蕾舞团,”夏樱笑了一下,“她和我不一样,她是真的喜欢跳芭蕾,没理由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
“她会的。”夏清泽固执且坚定。夏樱不和他争,正想着怎么从夏清泽手里拿到钥匙,别墅的大门从外面被撞开。她扭头,看清楚来的人是谁后肩膀一垮,冷漠和烦闷都写在眼里。她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如此慌张着急,明明才出去没几分钟,怎么就回来了。
夏樱原本想把目光挪开,可却发现蒋灵脸上挂着泪,只能克制住不哭出声,而无法控制住肩膀不要随着情绪而耸动。她应该是很想走过来的,但她后背贴着门,双腿撑直,好像膝盖稍微弯起来,她就会跌坐在地。
她这样子真无助和可怜,可她又是很美的,连夏樱见了,都暂时忘了之前的争吵和矛盾,只想哄哄她,让她别再哭了。她才注意到蒋灵手里领着一个购物袋,挂耳勒红了她的手腕,夏樱走过去,挺不情不愿地帮她把塑料袋取下,眼睛往里面一瞥,一愣。蒋灵笑,眼泪还在涌,但她在笑,和夏清泽一样心满意足。
“你不是说想染头发吗,”她抹了把脸,将购物袋里的染发剂一一拿出来,让夏樱挑。夏樱用手背探她的额头,不可思议道:“妈,你没事吧。”
蒋灵没说话,紧攥着夏樱的手贴着自己脸颊,闭眼长吸一口气。再睁开,她眼里也有了真诚的笑意,近乎怂恿道:“你想染什么,我们就染什么。”
“……真的假的。”夏樱鼻子都酸了,开玩笑地问,“你真的是我妈?”
“当然是啊。”蒋灵揉她的脸,眼泪啪嗒往下掉,将失而复得的女儿搂在怀里,恸哭到难以抑制。
“一直,永远都是啊。”
第37章 纷飞的
那天染发,夏清泽也在旁帮忙。夏樱肤白,染完红头发后衬得整张脸更为白净精致。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在小区里散步,蒋灵紧攥夏樱的手,夏清泽跟在她们身后,拍了张背影照发给江浔。这个周末江浔没住校,而是在家,信息回的不快,但也很为夏清泽高兴。第二天牧云依来了,夏樱原本以为夏清泽昨天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当真,等真的看到牧云依站在面前,整个人惊得说不出话。
他们于是决定去找江浔。晚饭过后,蒋灵开车载着他们去江浔家,江浔就领他们去村子里逛逛,村口的公园里有大爷大妈在跳广场舞,广播里敞亮地放着“你是我的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永远地唱着最炫的民族风,是整片天空最美的姿态。”
这两首神曲的remix版太过于洗脑,饶是他们所有人都对广场舞敬而远之,也不由停下脚步观摩舞姿,一曲完毕,他们本打算离开,广播里传来一首电音华尔兹舞曲,牧云依也不知怎么想的,拉着夏樱的手跑到队伍里,搂住夏樱的腰做出基本准备动作,夏樱眉尾一挑,说了句什么,就把自己的手放到牧云依的后背,牧云依拗不过她,把手搭在她的臂膀上跳女步。
刚开始,她们还真跟着大爷大妈跳乡村特色的华尔兹,跳着跳着,她们的动作就脱离队伍了,不是变得更专业,而是更随意,完全想怎么跳就怎么跳。下一首歌也是华尔兹,比上一首更优美,蒋灵在旁边的石椅坐下,推了一下夏清泽,那眼神好像在说,他和江浔也应该加入进去。
但江浔兴致缺缺,不仅是因为不会跳,而是有什么心事。夏清泽于是拉着他的手慢慢转圈,江浔看着他,又仰头看公园里挂在空中五颜六色的小彩灯,再低下头,就猝不及防地被夏清泽亲了一下。
江浔瞳孔一缩,后颈僵直,声音从牙缝里泄出来:“你妈妈看到怎么办。”
“她知道。”夏清泽让江浔把心放到肚子里。
江浔顺着夏清泽的动作转了半圈,刚好面对着不远处的蒋灵,蒋灵超他微微一笑,然后看向夏樱和牧云依,眼眸里只有失而复得的欢喜,其他别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