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一连下了两日。
嫣然宫内传出一阵阵悠扬的琴声,给这秋雨莫名的增添了一股诗意。
“阿璃,你把母后刚才弹的曲子再来弹一遍。”洛雪嫣一边擦着手,一边示意坐在自己身边的阿璃来弹。
洛雪嫣幼时,三岁习字,五岁学琴,而阿璃不仅遗传了洛雪嫣在琴上的天赋,而且四岁的她悟性要比洛雪嫣当时还要高。
阿璃点点头,然后在盆子里净了手后,才开始了弹奏。
六岁的墨鱼仔则在一旁捧着一本史书,时而点头,时而皱眉。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不被外物干扰。
阿璃的小手轻轻的抚弄着琴弦,仔细的回想着洛雪嫣刚才弹的曲调,小脸很是认真。
洛雪嫣一边听着,一边指点着阿璃的动作。
教阿璃弹奏的这把琴,名为“摄魂琴”,是她当年以薄如素身份再嫁君临墨时,赫连修送给她的新婚礼物。
关于这摄魂琴,则有一个说法,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据说,能得此琴者的有缘人,可以操控此琴声杀人,以一敌万。
所以,又有人说,摄魂琴是一个可以颠覆朝纲的妖物。
而用摄魂琴弹奏出来的“同心咒”,则是更为的神奇。
“同心咒”,可以让两个本来不相爱的人心心相印爱到骨髓里,而且一个死,另一个也一命呜呼。
之所以将摄魂琴交给阿璃,洛雪嫣并不是想以后让阿璃杀人什么的,也并不想颠覆朝纲。
阿璃是公主,与墨鱼仔一样,她的身份就注定着,以后的道路不会平坦。
一个女儿家,除了金枝玉叶的公主身份之外,手里应该还有自保的本事才行。
毕竟,就算是有父皇、母后和哥哥的宠爱,谁也不能护着她一生一世。
即便是她未来的夫君,若不是足够的强大,也不敢说就能保她安稳一辈子。
故而,只有自己是最能靠得住的……
洛雪嫣给了阿璃摄魂琴,便是给她留了一张王牌……
至于墨鱼仔,他那么多心眼,是从来不用她担心什么的。
三公主凤瑾,如今还小,暂时也不需她多操心。
只有阿璃,性子太单纯,着实让她放心不下……
“娘娘。”这时候,清雅从外面回来了,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不少。
示意阿璃暂时先停下,洛雪嫣关心道:“怎么淋成这个样子?”
清雅眼睛红肿,好像是刚哭过。
站起身来,她皱眉道:“发生了何事?”
清雅咬着唇,捂着嘴忍不住放声大哭道:“娘娘……公子……公子他……没了!”
直直的望着清雅,洛雪嫣双唇嗫嚅:“清雅……”
清雅抹着眼泪,小声道:“徽州盘云镇……前日发生了……地震,公子和……和长生都……去了。”
“尸体……尸体已经被当地百姓挖了出来,听说……听说惨不忍睹……”
“呜呜呜……”
“砰”,腿一软,洛雪嫣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膝盖撞到了桌子,她也不知疼。
因为,心里的痛,要盖过一切……
墨鱼仔眼神一闪,急忙扔掉书跑过去,紧张道:“母后,你怎么了?”
洛雪嫣用力的攥着墨鱼仔的手,想站起来,可腿却不听使唤,只能继续坐在地上。
墨鱼仔瞧着洛雪嫣泪如泉涌,便抬头问同样眼泪止不住的清雅,“清雅姑姑,公子是谁?母后又为什么哭?”
“公子……是你大舅舅。”洛雪嫣搂紧墨鱼仔,肩膀颤抖。
“大舅舅?”墨鱼仔以为是洛亦然,因此便问道:“大舅舅?是给我玉佩的哪个舅舅吗?”
洛雪嫣声音嘶哑,泣不成声,已无法给墨鱼仔解释。
赫连雪死后,她曾派秦峰去寻过凌月白。
幸运的是,秦峰在盘云镇找到了他。
得知他安好,她也便没有再去打扰。
没想到,他竟会和长生一起丧命于地震之中。
没想到,八年前,赫连修与心溪婚礼,竟会是她与他见过的最后一面……
那样好的一个人,老天爷怎能如此狠心的将他收去?
墨鱼仔虽还不懂清雅所说的“没了”和“去了”的意思,可捕捉到清雅话中那“尸体”二字,便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小手擦着洛雪嫣脸上的泪,墨鱼仔也红着眼睛,“母后不哭,大舅舅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会回来的。”
阿璃见洛雪嫣伤心,跑过来不安道:“母后母后,谁惹你伤心了?”
洛雪嫣摇头,语气悲痛,“母后……母后没有伤心……”
“母后……只是想你大舅舅了。”
垂着头,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不下去了。
清雅头脑中也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凌月白,他那单薄憔悴的面容,刚擦掉的眼泪又滚了出来。
一双大手揽在肩头,洛雪嫣抬头,对上了君临墨那双充满疼惜的眼睛。
用力的抱着她,君临墨轻声道:“想哭,就哭吧。”
“墨哥哥……”因着这句话,洛雪嫣的眼泪终于放肆的打湿了他的衣襟。
君临墨轻轻拍着洛雪嫣的后背,低声道:“墨鱼仔,阿璃,凤瑾。”
“清雅,绿芜,馨月……很多人,你身边还有很多人。”
“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到老。”
“不要害怕,我们都在。”
洛雪嫣攥紧君临墨的手,哭着点头。
他懂她,懂她的害怕,懂她接受不了身边的人离她而去的痛苦。
人,总是会欢笑着迎接来到这个世上的新生命。
然而,却无法同样以笑脸欢送着他们离去……
死别,要比生离更残忍。
因为,只要活着,便总有相见的一天。
可若是死了,那可能要等好久好久了……
“嫣儿,我们都要好好的。”吻了吻洛雪嫣的额头,君临墨将她抱到了床上。
吩咐清雅先将墨鱼仔与阿璃带下去,然后又吩咐人去打了水回来。
给洛雪嫣擦完脸后,君临墨握着她的手,柔声道:“乖,好好睡一觉,我在这里守着你。”
洛雪嫣将溢出来的眼泪憋回,听话的合上了眼睛。
君临墨微微叹了口气,眉宇间隐着一层淡淡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