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听到门外的动静,王福来正想再说什么,天字房的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苏焕礼呆呆地看着站在门外的两人,愣了一愣,随后大喜道:“漓儿,你可终于来了!”
“漓儿来了?”
房内立刻传出朱艳的身影,她看到苏漓打扮精致,光彩照人,气质容貌比起在大苏镇之时还要高出数筹,心中不由生出浓浓的危机感。
必须趁这次,彻底解决苏漓,若是再任何成长下去,等到了云京,她的身世……可就要瞒不住了啊!
心里这般想着,朱艳却对着苏漓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笑容,“我们家的漓儿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呢。”
“二姐!”
苏子佩扶着苏崔氏从旁边房间出来,一双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仿佛对苏漓一直都这般崇拜。
“二姐,爹娘他们听到你成了清河女学的特级讲师,不知道有多高兴呢,我们立刻全都过来看你了,只有二娘还留在家里看着百味楼,脱不开身。”
苏子佩笑意盈盈地说着,挽住苏漓的手臂,一副亲密之极的样子。
王福来在一边看着,不由感叹没想到苏漓和苏家人的关系还不错,果然传闻都是被夸张过的,再怎么说也是亲人啊。
看着苏子佩母女表演,苏漓心中没有掀起半点波澜,她的脸上却露出开心激动之色,“爹娘,你们也太大费周章了,孩儿有空自然会回去看您老,何必受此舟车劳顿。”
“哎,不谈这些。”
苏焕礼没让苏漓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大手一挥道:“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是清河城的大人物,我走到哪儿啊,都能听到你的名字。咱们先去你的住处,再细谈。”
苏漓闻言顿时面现难色,“孩儿住在学府内,清河女学的规矩您也知道,不能让外人进去,就算是我,也……”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苏崔氏老脸一拉,上前狠狠掐住苏漓的手,“我们怎么能算外人?你爹都这么说了,你就没半点良心吗?我们就跟在你后面,学府的门卫难不成还敢拦着?”
苏漓面容一黯,“清河女学规矩不可破,我只是学府讲师,不是院长。难不成奶奶您非要让孙女失去讲师的位置,心里才好受吗?”
“……你?!”
苏崔氏顿时语塞,满是皱纹的老脸变作猪肝色,噎了半天才拉着苏焕礼的袖子,佯哭道:“儿啊,你看看!这丫头才来清河城多久?都学会顶嘴了,真是反了天了,我苏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苏焕礼脸色也难看非常,看向苏漓的目光十分冷厉。
他信誓旦旦地向娘亲保证来清河城后,有苏漓的照拂,开一家百味楼分店极为容易,没想到却连一个容身之处都无。
“二姐!我说你心肠怎么如此狠毒,难不成你忍心我们全都去睡大街吗?!”
“漓儿,娘怎么教你的?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孝顺,非要让娘彻底伤心吗?”
转眼间,亲密无间的亲人见面,就就变成了针对苏漓的追讨大会。王福来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看来……谣言有时候还是能信一信的嘛。
眼看着一群人揪着苏漓就要教训,王福来心生不忍,立马打断道:“各位客官!有什么时候回家再去解决也不迟,你们是不是该把房钱付了?三个房间一天150两,十天就是1500两,承蒙惠顾!”
“什么?1500两?”朱艳顿时尖叫出声,“根本就是抢劫,你以为自己客栈是玉皇大帝的寝宫吗?!”
见朱艳有赖账的意思,王福来冷冷一笑,道:“你们住的可都是最豪华的天字房,整个清河城都没有几间,若是敢赖账不认直接走人,小心我不顾苏讲师的情面,请你们去官府坐一坐!”
“我孙女儿还是绣坊的坊主,论地位与郡守也不遑多让!”
苏崔氏一脸阴沉地站出来,“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小小的客栈老板,是如何将绣坊坊主的家人送进大牢的!”
王福来气得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没噎过去,他开店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的一家子。
“够了!”
听到苏崔氏说出“绣坊坊主”,苏漓眼眸微沉,终于轻喝出声。
整个走廊顿时为之一静,还在与王福来争吵的苏崔氏愕然回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苏漓发火,就算是在去年他们合伙差点让苏漓浸猪笼,也没见她有多发怒。
难不成在清河城呆了小半年,苏漓真的变了?
苏漓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仅剩的一点碎银,淋漓居的钱几乎全部投入了严家与金林二家的争斗中,她现在真的没钱,当然,就算有钱她也不会拿出来。
“掌柜的,不好意思。我这里只有五百多两,绣坊的俸禄我还没去领过,等我去领了再差人给你送剩下的一千两,你看可行?”
面对苏漓真诚而充满歉意的目光,王福来怔然不语,目光逐渐复杂。
这明明不是你的错,苏讲师。你家人造的孽,为何要你来承担?
良久,王福来手下苏漓手里的碎银,无奈道:“虽然我很不想要,但我也养着客栈的一批人。银子我就收下了,你的家事……唉,苏讲师能出淤泥而不染,真是不容易啊。”
王福来拿着银子,一言难尽地走了。走廊两边却伸出不少头来,暗中观察事态发展。
能住在这里的,家中自然非富即贵,对于清河城最年轻特级讲师的八卦,自然有很多人感兴趣。
如此多人围观,苏焕礼等人面皮再厚,也不由感到脸上发烫,拉着苏漓离开了客栈。
“爹娘,你们都回去吧。我真的没办法给你们安排住处,除非你们愿意去住便宜的客栈。”
苏漓一脸无奈地说道,语气近乎哀求。
苏崔氏冷哼一声,伸出抓子一把夺过苏漓的荷包,打开看到里面还剩下几两碎银子,这才有些相信苏漓的话,狠狠将荷包摔在地上。
“没用的东西!本以为你的身份能为苏家带来一些好处,真是白费力气!”
“奶奶,你也别生气了。说不定苏漓还有事瞒着我们,我们先别急着离开。”
“对啊,娘。咱们先找个差点的客栈住下。”
“明天不如去绣坊看看!”
“……”
苏漓捡起荷包缓缓站起身,看着苏焕礼一行人愈行愈远,耳边却清晰地听到他们在小声谈论着什么。她眼中闪过一抹幽芒,而后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在暗处观察的吴芸看到这一幕,脸上不由得逞的笑容。
“人,果然都是有弱点的低等动物。你严家严防死守,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我会另辟蹊径吧……”
当晚,苏漓安排苏焕礼等人在普通客栈住下,一个晚上不过几百文钱,银子当然是她付的,有苏漓这么一个软柿子在,就算苏家现在通过百味楼积累了再多的前,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剥削苏漓。
进入客栈,朱艳和苏崔氏逢人就说自己是苏漓的亲娘和奶奶,气氛搞得好不尴尬,最后所有人都觉得无趣后,才放苏漓离开。
苏漓回到淋漓居后,早就听到消息的方渊等人立刻围了上来。
“苏家那群老家伙竟然追来清河城了?有古怪,绝对有古怪!”
屈青宁一脸肯定地说道,“苏焕礼从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要不是清河城有绝对的利益等着他,他怎么可能把百味楼留给二夫人,自己带着全家跑来清河城找苏漓?”
方渊没有说话,却是认同地点了点头,他与屈青宁的看法一致。
殷雪瞳和方牧都是苏漓来到清河城后才加入的,因此对苏漓的家事并不了解,如今突然听到苏漓背后竟然站着一群极品,真是让她们大吃一惊。
苏漓,不应该是出生隐世家族、又或是异士弟子那般什么莫测的身份才是么?怎么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商贾家族的二小姐?
这样的反差……未免也太大了吧?
不理会二人的傻眼,苏漓将桌上早就干涸的两个字推到方渊和屈青宁面前。
“吴芸?!”
屈青宁一脸迷惑,“苏家的事情跟吴芸有关?这根本八竿子都打不着啊,吴芸现在不应该在为金林二家头疼吗?”
方渊却是瞳孔一缩,想到了什么。
“密切关注苏焕礼等人的行踪,若是有任何特殊行为,即刻通知于我。”苏漓眼中闪烁莫名之意,吴芸竟然能想到利用苏焕礼一家来胁迫严家。
可惜……若她真的是那般任劳任怨的孝女的话,吴芸的计划几乎没有弱点,可那些……都是她刻意维持出来的假象呢。
“似乎很久都没给清河女学上课了,红袖那丫头也有多日不见。我先去女学,剩下的事情你们自行掌握便是。”
苏漓丢一下一句话,轻飘飘地离开。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只有屈青宁突然有所察觉,呆呆地问了一句,“刚才苏漓好像直呼他爹……苏焕礼了吧?”
“以苏漓小姐的性子……叫那种人为爹,也不太合适吧?”
方牧闪闪笑道,方渊却是神情一黯,在内心确定了某种猜测。
她怕是从一开始就没将苏家人放在眼中……一切都是她在演戏罢了。
就连他们之前在大苏镇,也被骗了,以为苏漓放不下亲情,才会任由苏焕礼他们欺负,现在想来颇为可笑。
“苏漓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感情那种东西……”
方渊嘴角掠过苦涩,心中遥而不可及的幻想终于被他掩藏在心底深处,或许一生都不会再去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