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的时间过得很快,这五天之中,段落轩没有再来过,楚袖也没有再来过,甚至连月华殿的丫头也没有再对我闲言碎语。
好像那一舞,让他们真正意识到,我是紫眸异女,我心怀幽怨,我是沉睡的罗刹,玩弄我、激怒我,我将食其血肉。
今天是西域使者到来的日子,整个皇宫都为了今天准备了很长时间,不管是装潢配饰还是食谱美宴都按照最高的标准实行,以显示我皇家风范与大气,包括让我来献这第一支舞。
西域的玻厥人并不全是蓝眸,只有部落的贵族才有资格吃下圣果变成蓝眸,在他们的文明里,黑眸是下等人的象征,段落轩让我献舞,不过是因为我是紫眸,以显示我朝并不缺异色。
现在我正站在纱帘后,细眉似欲出鞘的长剑,红唇似欲盛放的牡丹,黑发似欲泼撒的浓墨,一身纱衣,简洁轻盈却不失细致,我掀开眼前的薄纱看向宴席,段落轩正和皇后坐在一起,一个母仪天下,一个威严无限,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我此刻虽衣着艳丽,却不敌她万分之一庄重,说得好听是我姿色俏丽颠覆众生,说的难听便是我衣不蔽体,下贱至极。
殿前的青铜钟鼓响起,我捻起裙角随着乐曲缓缓走到宴席中,我看向高坐在上的段落轩,微微俯身,眼眸之中尽是风情。
启月这支舞的结尾是将手中红纱挽住别人的眼睛,而在宴会上我不可能去撩拨段落轩,更不能去挑弄西域使者,所以我将眼睛用一层薄薄的紫色纱巾遮盖,将最后的挽住别人眼睛的动作换成解掉我自己眼睛上的纱巾。
今天的这支舞我跳的与上次截然不同,冷漠幽怨换成了风情万种,凌厉俊俏换成了温婉柔情,好像我真的生来就是一个舞女,不惧世俗目光,该媚则媚,该妖则妖,一举手一抬足,全化成了水一般的灵动。
段落轩的表情很微妙,皇后的表情带着笑,西域的使者们脸上也是带着赞赏,但是我的注意力不在这些人身上,我要找蓝眸的玻厥人,毕竟我跳这支舞的目的就是让所谓蓝眸贵族,看看我同样有一双异于黑色的眼睛。
可是我无意的搜寻着坐在席位上的玻厥人,看着他们那机具异域感的脸,没有发现一个人是蓝眸,就在我为西域没有派遣蓝眸使者,而觉得嘲讽的时候,一个曼妙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帘。
她穿着和我一样清凉的衣服,同样妖媚美艳,但是她那衣服纹路繁复,身上的配饰精致华贵,甚至她那手上的蝎子纹身也泛着淡淡的异光,再仔细一看她的眼睛,蓝眸。
她并没有在宾客席,而是正妖娆的和谁说着话。
司卿?
对,就是司卿,他还是那样显得疏离,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样,一袭白衣,眉宇之间有说不完的韵味,他淡淡地笑着,那笑透着凉。
这支舞很快就跳完了,当我揭下眼前的纱巾看向那蓝眸女子的时候,她并没有看过,她一直和司卿说着话,这支舞罢,我并没有退下,我仍然看着司卿和那位西域女子,心里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感受。
可能是感觉到我的目光,也可能是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司卿他看向了我,那位蓝眸女子也看向了我。
片刻的安静之后是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
“紫眸,没想到你们中原也会有紫眸,莫非是从我们玻厥逃出去的?”
那个蓝眸女子笑的妖艳,然后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席位慢慢坐下。
“此女天生异眸,而不是吃了圣果这种东西,珈娑使者是不是也觉得惊奇呢?”
段落轩开口了,那语气是藏不住的蔑视,气势是说不出来的高傲,但是正在品酒的珈娑到是一笑,差点呛到,只见她扶着额笑的花枝乱颤。
“天生异眸倒是惊奇,可是这紫色倒不那么惊奇了,毕竟在玻厥只有十恶不赦的罪人才会被赐予紫眸,永生永世与妖魔为伴。”
珈娑说完这句话还是在笑,一同前来的其他使者也开始笑了起来,那笑带着无限的嘲讽与同情,而此时此刻段落轩则再也笑不出来。
但是笑不出来也要强颜欢笑不是吗?
他一步一步走下来,走到我面前,我则立马半蹲着行礼,但是他却并没有让我起身,而是用力的捏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
他在笑,笑的脸色苍白,笑的毫无温度,他的手越来越用力,可是我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紫眸确实不惊奇,不过这么妖艳的紫眸女子倒是值得惊奇,不过看来珈娑使者也没有多大兴趣,那就不让她在这里玷污皇家风气了,毕竟一青楼低贱女子。”
说完这句话,他便猛地将我向前一推,重心不稳的我瞬间跌坐在地上。
青楼低贱女子?
我坐在地上冷冷的望向他,如若今天玻厥人说紫色眸子是尊贵的象征,那这皇后之位是不是要易主?
段落轩回到他的位子上,珈娑也只是自顾自的品着酒,宴席上的每一个人都欢笑着聊着自己的事,一瞬间觥筹交错,我一个人跌坐在中央,没有人看我,没有管我,甚至连司卿也没有再看向我。
突然间我意识到皇后为何让我接近段落轩,为何让我自己心死,或者说是让璃妃她自己心死。
段落轩根本不会爱人,他最爱的是他自己,他的荣耀,他的皇位,他的面子。而沈千寻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错误,他爱她不过是因为久居高位的心,偶尔也会孤独,他只是需要一个调剂品,哪怕需要他表现出动情的模样他也毫不在乎,毕竟一场戏而已。
我看着在远处的皇后投来的微笑,那笑不是嘲讽不是同情,而是庆幸。
是啊,庆幸我终于看清了,虽然时间有点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