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身为一军统帅,居然这么难!”陈长梃抓了抓头皮,有些举棋不定。
张顺见状,趁热打铁道:“义兄善武,不知偃月刀和长枪对阵,有何不同?”
这个我懂,陈长梃闻言不由口若悬河道:“枪长善刺,刀短利劈。刺击则势长,劈砍则势短。”
“是以刀对枪,先避其锋芒,再侧击之,乃为正理!”
“刀枪之理,义兄犹知,如何战阵之理,义兄却不甚了了?”张顺闻言笑道。
“白打与器械,器械与战争,虽然细节各有不同,其理一也。”
“白打以拳脚胜,器械以刀枪胜,战争以能用众者胜,其理不过致人而不致于人也。”
“譬如以刀对枪,正面不能胜之,则取其两侧。用兵亦然,敌人高垒深沟、坚城汤池,我不能进,何不取其两侧哉?”
陈长梃一听,顿时恍然大悟,不由拊掌道:“原来这般,你这么一比喻,我倒明白了些许。”
“我还道用兵有甚门道,原来却和两人较艺仿佛。当先以虚招晃之,再寻个破绽,一刀了之!”
“着,义兄悟矣!”张顺哈哈笑道,“既然如此,这潼关如何能过?”
陈长梃经过张顺点拨,颇有茅塞顿开之感。
他不由笑道:“那左光先既知舜王已至,想必心中必然惴惴焉,以固守为上!”
“正合命令士卒偷偷收集木料,船只,藏于黄河南岸。”
“渡口距离潼关不远,那左光先定然会发觉我军动作,通知风陵渡官兵加强防守,我军则偷偷翻越麟趾塬,绕道潼关之后,前后夹击之!”
第134章 后院起火
陈长梃这一番计策,虽然有不少疏漏,但是整体问题不大,颇为难得。
张顺不由调笑道:“莫非义兄是故意诓我,先前如何说不懂兵法?这般先是声东击西、再暗渡陈仓之法,端的是一等一的好计策!”
“只是其中细节颇多斟酌之处,尚需要完善一下,才便于执行。”
“首先,当树立本王旗号,大摇大摆,猛烈攻城。其中,‘擎天大将军炮’、‘飞彪铳’、‘黄金炮’和‘野战炮’等一干火炮一起上阵,务必使得左光先无暇他顾,不敢有一丝懈怠。”
“其次,收集木料船只之事务必隐蔽,唯有假戏真做,才能哄的左光先心无疑虑。”
“最后,最重要之事便是火炮沉重难行,更遑论登上麟趾塬乎?务必先使人偷偷将‘飞彪铳’运上,藏于隐蔽之处,以作将来奇袭十二连城之用。”
“因为前番陈奇瑜、洪承畴之败,天下震恐。那左光先必然惧我如虎,时时警惕,生怕有一丝疏漏之处。在其高度警惕之下,若早晚无警,时间一久,官兵必然懈怠。如此,方为出奇之时!”
陈长梃闻言细细品之,结果越品越觉得此计妙不可言。他不由惊奇道:“行啊,贤弟……啊,舜王!你这心思如此缜密,恐怕诸葛复生,魏武再世,亦难辨其端倪!”
“行啦,咱们兄弟俩别‘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了!”张顺摆了摆手,笑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过早作打算罢了。”
“实际用兵,则‘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因形就势,当机立断耳!”
说实话,自张顺起兵以来,能完完全全依照自己战前计划发展的战斗,几乎一个也无。好多事情都是事先计划周密,实际执行起来却面目全非,所以他也不得不提醒陈长梃两句。
“这中间门道这么多?感觉自己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陈长梃自知自家兄弟没有藏私,把其中关窍一股脑教给了自己。他也忍不住反复记忆、思量,生怕有疏漏之处,辜负了兄弟的好意。
不要看这些东西简单,若是无人指点,有的人可能打一辈子仗,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若是有人教导,再实践检验一番,哪怕中人之资,也堪为合格之将。
以前陈长梃在张顺麾下也零零散散学了不少兵法,终究不成体系。这一次张顺前前后后把这事儿给说透了,其实类似一场结合实际情况的作战推演,给陈长梃呈现了一个完整战役的作战过程。
正如张顺当年跟随“紫金梁”,亲身体会义军三路齐发,奇袭辽州城带来的震撼一样。
张顺的这一番言论,也给陈长梃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张顺也不再言语,留给陈长梃一些时间细细品味、消化。
他自己则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半碗,只是入口却是凉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竟是过了许久。
张顺看了看认真思索的陈长梃,不由笑了笑,颇有几分前世玩游戏,提升了英雄潜能的喜悦感。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
张顺扭头一看,只见王锦衣急匆匆赶了进来。
他不由调笑道:“军中不许饮酒,今晚为陈将军庆功,已属例外。”
“如今你却是来晚了,想吃也没得吃了!”
王锦衣闻言也是一乐,“抱怨”道:“舜王和陈将军倒是好雅致,喝酒也不喊上我,莫不是怕我喝光了你们的酒?”
“一席酒擒十一王,这般本事我们也怕的很!”陈长梃闻言也哈哈大笑道。
众人言语之间,王锦衣走到张顺跟前,把手中的书信往张顺手里一递,低声道:“红夫人来信,遣人快马加鞭送来,想必是闺房空虚,思念舜王了!”
“去去去,一边去!”张顺白了他一眼,笑着打开书信一看,顿时这笑容就僵住了。
原来前唐王妃曾雨柔担任王妃之时,曾把唐王朱聿键治的服服帖帖还颇为自豪。
只是等到她来到洛阳以后,发现张顺这厮可比老实人朱聿键嚣张多了。
他不但早娶了好几房婆娘,而且环肥燕瘦、尽态极妍。端的是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
特别是“狐狸精”李香和“红夫人”红娘子,更是分别从女色和贤惠两个方面让她感受到什么叫绝望。
只是待了些时日,渐渐熟悉了,她倒发现张顺“后院”的一个问题来。
那就是张顺不曾立有正室,如今群雌无主,正是大有作为之时。
念及于此,曾氏便自作主张,命令自己带来的太监、宫女把张顺女眷住处给围了起来。
还美其名曰:男女有别,礼教大防。原本义军草创,一切从简也就罢了。如今舜王贵为一方之主,岂可再率性而为?
若是日后传出丑事儿来,姐妹们脸上许不好看!即便没有,若是有好事者编排一番,又何以自证清白哉?
这时候红娘子还正坐着月子;李香扯着柳如是在屋子里安心养胎;李三娘养着小化吉和小平安两个小娃娃,忙的脚不点地,哪里有空理她?
唯独马英娘担任军校校长一职,萧擒虎在南阳扩军,对什长、伍长和旗长这些低级军官需求剧增,每日焦头烂额不已。
结果一大早被几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拦住,结果可想而知。
马英娘把腰间的腰刀扯了下来,连刀带鞘一通好打,只打得几个当值太监鼻青脸肿、屁滚尿流。
本来曾氏玩的这一手就是“先斩后奏”的把戏,不过占了一个“大义”的名分,没人跟她计较罢了。
结果惹上了马英娘,就把这画皮戳破了。
若是曾氏不能压服马英娘,这利用太监宫女给诸女“立规矩”之事,自然一切休提。
而其他女子也反应过来,这是分明“新入伙”婆娘对他们的挑衅。顿时她们也冷眼旁观,看她到底能拿马英娘怎样。
曾氏的办法很简单,她便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找马英娘讨个说法。
曾氏的逻辑很简单:“妹妹休怪,你如今已是舜王的女人,岂可如乡野村妇一般,抛头露面?”
“原本义军后宫没人主持,难免有些粗疏。如今刚好姐姐晓得一二,也不会坐视不理,以免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第135章 混战
“什么叫做‘不忍言’之事!”马英娘闻言柳眉倒竖、杏目圆睁。
好个马英娘,巾帼不让须眉。她本是战阵之上,往来疾突,如入无人之境之人,哪里有好脸色与她?
只见她身体前倾,左手扶鞘,右手按刀,一股杀气登时腾腾而起。
那曾雨柔本是书香门第出身,哪里见过这般彪悍的女子?她不由心里一惊,“登登登”往后退了三步。
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这“小蹄子”唬退了!
她不由恼羞成怒,厉声喝道:“好胆,你还敢当众杀人灭口不成?”
马英娘气的鼻子都要冒烟了,这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她好容易费尽心思嫁给了张顺,结果这厮东征西讨,也不肯进家。
如今李三娘、红娘子各育一子,李香有身孕在身,唯有她肚子没有任何动静,早就气不打一处来。
结果这厮再度回来,不曾来见自己一面,反倒又给自己带了四个姐妹!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也大肚能容,忍气吞声算了。
结果,还有人敢蹬鼻子上脸,送脸上门,真当老娘是泥塑的菩萨不成?
马英娘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不由冷笑道:“你若想送阉人、宫女到我身边,也不是不成!只是我有几个要求,若是满足了,莫说一个两个,十个八个老娘照样收下!”
“什么要求,说来听听?”曾氏见马英娘“服了软”倒也松了口气。这“贼婆子”凶悍的紧,自己还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为好。
“我为舜王执掌军校,诸事繁杂,正好需要人精通笔墨、算术,为我书记,可否?”
江西、湖广文风颇盛,那唐王朱聿键又好结交儒士,中人、宫女亦有才学之辈。
曾雨柔不由点了点头道:“这也简单,回头我让人挑选几个给妹妹便是!”
“我本是江湖儿女,往来出入,坐不得轿子,骑不得驴子,唯好驰骋往来,可有精于骑术之辈?”马英娘冷笑道。
“这……虽说南船北马,姐姐手底下倒有几人擅长此道,妹妹勿忧!”曾氏哪里不明白这妞搁这找茬呢,她倒要看看她想搞出什么名堂。
“舜王好行险,曾多次陷于危急之中。我若单骑救主,可有敢随我冲锋陷阵之徒?”马英娘图穷匕见,冷冰冰的质问道。
好家伙,曾雨柔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她怎么这么狂?”
“听说她真救过舜王性命来着……”
听到底下人不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曾雨柔这才明白自己撞到铁板了。
俗话说:“功高莫过于救驾,计毒莫过于绝粮!”
按照常理来说,曾雨柔本该就该借坡下驴,就这么算了。
只是你以为她是单纯的提条件吗?她分明是在炫耀自己和舜王的亲密关系!
只是女人的嫉妒心,容不得她有半点退缩。
曾雨柔不由阴阳怪气道:“原来如此,没想到妹妹竟然是咱家夫君的救命恩人!”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怪不得舜王娶了妹妹!”
“你什么意思!”马英娘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没有向自己想象的方向发展。
“没什么意思。”曾雨柔笑盈盈道,“姐姐也曾被舜王救过性命,深知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的道理。”
“妹妹且放宽心,若是舜王遇到了危险,哪怕妾身手无缚鸡之力,也要誓死……”
还是女人最懂女人,你救过舜王的性命算什么?关键舜王救过咱的性命。咱俩在舜王心中的位置谁更重要,可想而知!
那马英娘早按捺不住,只觉得一股无明业火从心底腾腾而起。
她不由张口骂道:“哪个是你妹妹!直娘贼,老娘跟着舜王转战天下的时候,你还不知被压在哪个的男人身下。如今做了‘破鞋’反倒气派了起来!”
曾雨柔哪里遇到过这个?顿时只觉得头嗡一下子,好似某根弦断了。
她不由亦回骂道:“小娼妇骂谁?”
“小娼妇骂你……呸呸呸,骂的就是你个小娼妇!”马英娘发现被对方套路了,心中更怒。
只见她“噌噌”两步上前,伸手叉开五指,只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在了曾雨柔脸色。顿时五个红彤彤的手指印清晰可见的出现在曾雨柔细嫩洁白的脸上。
“你打我?”曾雨柔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如此泼妇!
“我不但要打你,我还要扒了你的衣裳,让大家开开眼界!”马英娘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这时候干脆破罐子破摔,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你们俩在干什么!丢不丢人。”
两人正在拉扯之间,其他阉人、宫女也不敢近身。
刚好李三娘带着元吉和平安在跟前玩耍,听见了动静跑了过来。
她连忙上前一把扯着马英娘,一把扯着曾雨柔,把两人分开。
近身缠斗和格斗不同,两人身为女子都没有练过。
曾雨柔文弱女子固然吃了不少亏,那马英娘也没占什么便宜。
两人皆是衣冠不整,发髻凌乱,只是曾雨柔脸上挨了两下,一块青一块紫,看起来更为难看罢了。
马英娘见李三娘近前,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心道:“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如今撕破了脸皮,坏了在顺哥而面前的形象。我何不将这‘贼婆子’一起拿下,也不枉我下作了一场!”
想到做到,马英娘趁李三娘一个不注意,把脚往她前面一伸,伸手扶住李三娘的后背往前一推,就要率她个嘴啃泥。
那曾想李三娘踉跄了一下,居然没有被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