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处通道处分了二十余门火炮,对通道上的明军进行齐射打击。
这个时代的红夷大炮精确度并不高,远距离发射实心弹,命中率实在堪忧。
后来,张顺根据以往战斗经验和反复试验,这才发现火炮的最有效的杀伤方式和火铳基本一致。
都是通过密集齐射,才能达到最大杀伤效果。
义军炮兵指挥官早把义军一百五十门各式火炮分为七个阵地,每个阵地分得火炮二十余门。
然而,每个阵地的炮兵指挥官再把火炮分成三份,每份七八门火炮,以便形成梯次火力。
“轰轰轰!”随着义军的火炮声响起,本来雄赳赳气昂昂的明军精锐骑兵,顿时混乱了起来。
有的刚刚渡过了通道,慌忙向两侧躲避;有的刚刚走了一半,一部分急切向前奔去,一部分慌慌张张向后面跑去,早挤作一团。
这挤作一团不要紧,正合利于义军火炮轰击。
好巧不巧,正好有三枚炮弹打了进去,连续洞穿了人马十几个,只打出来一条血路来。
“混账,快冲,快给老子冲!”早有把总怒不可遏,不由大声呵斥着慌乱的骑兵,重整旗鼓,准备进行进军。
“轰轰轰!”义军第二轮齐射又开始了。
这一次在第一轮基础上又矫正了射击参数,居然一下子命中了五枚。
其中有一枚硕大的铁弹最为可怕,直接把一哨骑兵纵向打穿,如同串糖葫芦一般,至少串了二三十骑。
“直娘贼,贼人炮弹怎生这么密!”有把总不由怒骂道。
“咱们的红夷大炮吃干饭呢?怎么连响都不肯响一声!”
那把总话音刚落,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只震的他两耳嗡嗡作响。
原来明军的红夷大炮终于开始还击了,其中一枚还幸运的打入了当面的义军炮兵阵地,杀伤了三五个炮手,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然而明军红夷大炮身管长、重量大,不但装填不便,机动性也颇为堪忧。
同样一门火炮,往往义军发射了两三炮,明军尚不还击一炮。
每每积累了一定发射次数,好容易修整了射击参数,能够对义军造成了损伤。
义军炮兵便立刻套上骡马,将火炮、弹药和炮兵等一干物件一并拉走,在别处重新建立炮兵阵地。
如此以来,明军红夷大炮不但射速堪忧,就连命中率也低的惊人。
反倒自身被义军炮弹连续几次射入阵地,伤了不少炮手,更惹得炮手胆战心惊,手忙脚乱,愈发不是义军的对手。
好容易明军骑兵在红夷大炮“掩护”下,渡过了“死亡”通道。
领队的把总不敢耽搁,连忙略微整顿一下队形就向义军炮兵阵地发起了适时冲锋。
在这个时代,为了减少火器对骑兵的杀伤,正常的冲锋阵型应当以哨为单位,排成横队进行冲锋。
但是,如今的明军骑兵在义军火炮射程之内,明军骑手担心义军火炮覆盖整队阵地,故而不敢久作停留。
“放近了打!”站在瞭望台上的张顺看到对方五支骑兵如同五支利箭一般,向义军杀将过来,不由沉稳的下令道。
义军炮兵阵地距离明军营地也不过二里许,骑兵倏忽而至。
若是依旧用实心弹射击,不但命中率感人,杀伤效果还不尽如人意。
既然如此,张顺干脆命令士卒换上霰弹,准备对明军骑兵进行近距离杀伤。
得到命令的义军炮手,连忙按照指挥官命令,先将已经装填在炮管中的实心弹发射了出去,然后重新装填霰弹。
而已经装填了霰弹的火炮则被炮手推到前面,放平了炮管,瞄准远处正腾起一片狼烟的骑兵。
“敌距五百步……敌距三百步……敌距二百步……敌距一百五十步!”
“第一列点火放炮,第二列准备!”随着瞭望手高声汇报距离结束,炮营指挥官果断的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无数霰弹如同雨点一般倾泻了出去。
当面骑兵顿时稀疏了一些,甚至在炮手视野中可以亲眼看到有些骑兵和战马当场倒毙在地上,给后续的骑兵的行进造成了一些扰乱。
然而,还不得这些炮手看的阵前,白色的硝烟如同白纱一般笼罩了炮手的视线,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起来。
“第二列点火放炮,第三列火铳手准备!”炮营指挥官冷静地下达着命令,丝毫没有受到明军骑兵迫近的影响。
“轰轰轰!”震耳欲聋的炮声再度响起,由于密集的发射,早震得炮声双耳嗡嗡作响。
而原本消散了一些硝烟愈发沉重了,不但遮蔽了炮手的视线,甚至还有些辣眼睛。
“火铳手准备射击,两翼炮手准备交叉射击!”炮营指挥官这时候虽然已经看不清敌人的东西,但是大地的震动早已经向他宣告了“黑白无常”的降临。
“火铳手第一列前进五步,开火!第二列、第三列跟随上前!”随着炮营指挥官下放了指挥权,火铳手指挥官继续有条不紊的下达了命令。
“砰砰砰!”火炮声刚过,只见一排整齐的火铳手从硝烟中走了出来,射出一排密集的子弹。
冲过了一道又一道“死亡线”明军骑兵,眼看着就要接近义军炮兵阵地,不意竟被义军火铳手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对,这鸟铳声不对!”经验丰富的明军边军骑兵顿时发现了问题。
这时代常用的三钱鸟铳声音更为清脆响亮,而义军徐全部火铳手所用新式鸟铳声音更为沉闷有力。
那骑兵话音未落,果然身边就有三五千跌下马去。
原来明军边军人马俱甲,普通三钱鸟铳、鲁密铳有较远距离很难击穿铠甲,形成有效杀伤。
当初“壬辰之役”,明军就常常“仗其四蹄”,践踏倭阵,让以鸟铳手见长的倭寇无法可施。
只是“壬辰之役”发生在万历年间,而如今却是崇祯年间。
两者前后间隔三四十年,无论是战争模式,还是战争对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昔日犀利的三钱鸟铳,在徐全麾下装药七钱、装弹一两的新式鸟铳面前什么都不是。
“不好,贼人鸟铳好生犀利!”眼见着身边队友人仰马翻,原本凶悍的边军精骑不由生出了退意。
“退无可退,唯有尽忠耳!”明军把总一看这形势,立即捕捉到士卒动摇的心态,连忙鼓舞道。
这时代战争模式已经和冷兵器时代截然不同,骑兵冲击步卒最大的损伤就在双方接战的最后一口气上。
如果这个时候退却,那么先前被火炮、火铳造成的造成的伤亡,全都毫无价值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笼罩在义军阵地的硝烟消散了一些。
明军骑兵隐隐约约能看到义军营地的动向,而与此同时义军也同样看清了明军骑兵的动向。
站在高处的瞭望手再度大声的汇报起敌人的距离:“敌距五十步!”
“左右翼火炮点火放炮!”炮营指挥官下达了最后一道属于自己的命令。
“嗵嗵嗵!”更猛烈的火炮声响彻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杀伤方向却不是从正面来而是从左右两侧夹击而来。
原本排成横队,以减少义军火器杀伤的明军骑兵,此时此刻侧面接敌,相对于义军两翼火炮而言,变成了纵队接敌。
而在火炮的巨大威力之下,纵队接敌等于成为对方的活靶子。
顿时骑卒惨叫声、战马嘶鸣声、火炮响彻声和密集的鸟铳声,一时间交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义军最后一次发炮,采取了明军最喜欢的“公领孙”装填法。
也既是双倍装药,然后先后装填了一份霰弹和一枚实心弹。
这样既能造成面杀伤,亦能造成线杀伤。
一连有好几枚实心弹,直接横向击穿打烂了二十余人马,杀的明军骑兵为之一空。
“啊啊,这里是地狱,都赶快逃命啊!”明军骑兵再也无法忍受如此单方面屠戮和边地的血浆残骸,不由大嚷大叫着,拍马就向明军营地逃去。
一人逃则百人逃,一处崩则处处崩。
原本还视死如归的明军骑兵,终究没有能够和义军白刃相接,就在一波又一波的打击下,最终崩溃了!
而就在此时,不知道义军火铳手早已经轮放完毕,一股长枪、刀斧手正从火铳手之间涌了出来,真准备抵挡即将到来的骑兵冲击。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一片疾驰而去的后背和马屁股!
第249章 盘活
“怎么样?‘顺贼’不是很好对付吧!”左督师朱燮元神气的坐在大堂上,对宣大总督张凤翼、大同巡抚叶廷桂、宣镇总兵李国樑和大同总兵王世仁一干人等冷笑道。
看他那模样似乎明军刚刚不是打了败仗,而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一般。
“督师,谁……谁想到那‘顺贼’竟把红夷大炮使得这般出神入化……”张凤翼闻言不由苦笑道,试图努力给自个的错误决策摸一摸粉儿。
“我想到了!”朱燮元一点情面也不给他,反而粗暴的打断了张凤翼的自辩。
“我早就说若无红夷大炮,则万万不能与‘顺贼’交手。这次你们看到了吧?贼人手中究竟有多少火炮,我军焉是‘顺贼’的对手?”
“督师所言甚是,这一次倒是我们孟浪了!”大同巡抚叶廷桂见左督师朱燮元咄咄逼人,知他要借机建立威信,准备把指挥权死死地攥在手里,不由笑道。
“只是如今‘顺贼’猖獗不知督师有何应对之策,以安国家?”
想要指挥权,可以!
但是明人不说暗话,您老得提出一个具有说服力的办法。
总不能您空口白牙,就说我们不成,我们就得全都听您的吧?
原来明代中后期以后,逐渐形成了兵备道指挥把总、守备和参将,督抚指挥副总兵、总兵的军事体制。
如果战争规模再大,就要设置五省总督、督师之类权限更高的职务。
但是这些职务只有督师、指挥之权,而无私自剥夺其他督抚、总兵、副总兵等将领的兵权。
如此一来,朝廷自然无督师、五省总督拥兵自重之虞,但同时也导致督师、五省总督受制于手底下督抚、总兵及副总兵等将领,无法自专。
就以左督师朱燮元为例,他虽然力主死守太原城,奈何宣大总督张凤翼、大同巡抚叶廷桂一干人等纷纷要求出战,他也顶不住这种压力,只好在不看好战局的情况下,勉强向义军发起了进攻。
结果可想而知,先是大营遭到义军炮兵轰击,然而出战的骑兵惨遭失败。
朱燮元见事不可为,这才在力主之下,以较小的代价又退回了太原城以及太原城以北的营地。
朱燮元也知道若是拿不出办法来,恐怕自己也坐不稳这督师之位。
他略作沉吟,便开口道:“诸位都是宿将,老夫也无需多言。”
“众所周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我军人马虽然已超‘顺贼’奈何火器不如人,士气又不如人,双方胜负仅在五五之间。”
“若是换作他人,五五之数亦足矣。只是当面之贼,乃最为奸诈、凶狠、诡计多端之徒,太原又为京师屏蔽,朱某实不敢冒此奇险。”
“故而本督以为,若想对付此贼,必须一要稳,二要狠。”
“所谓稳者,坚守不出之谓也。自‘顺贼’横空出世以来,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然皆以速胜,不敢久战,此亦其大弊。”
“蓋贼为无根浮萍,无有积蓄,若久战,必粮饷不接,人心浮动。不若久图之,以拖待变!”
“这……”原兵部尚书张凤翼不由有疑问道,“如今我官兵亦粮饷不接,粮价飞涨,为之奈何?”
“此非特贼人之弊,亦我军之弊也。如今又有‘顺贼’祸于内,虏寇祸于外,朝廷两难,久拖之下,吾恐朝中有变矣!”
开什么玩笑,久拖?
月饷四七钱不等到士卒,如何拖的过月饷一石的“顺贼”?
更不要说紫禁城哪位,又是急躁的性子。时间一久,不等“顺贼”来攻,缇骑早至矣!
“每逢大事须有静气!”朱燮元闻言不由冷笑道,“既然连张尚书都如此认为,想必那‘顺贼’也定以为我军不能持久。”
“贼欲速,我必欲缓;贼欲缓,我须欲速,如此方能制人而不制于人!”
“如今事关天下安危,战机不现,岂可妄动?”
“诸位且放心,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即便是圣上怪罪下来,自有某一力承担,万不能揽功委过与他人!”
“好,有督师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众人闻言纷纷大喜,连忙应了。
朱燮元见好容易说动了众人,不由趁热打铁继续道:“所谓狠者,出奇制胜者也。”
“夫用兵之法,奇正相生。如果是那一稳乃堂堂正正之法,这一狠则是出奇制胜之术。”
“其一,遣使前往‘顺贼’老巢挑拨离间,鼓动勾连,此乃釜底抽薪之术也。”
“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那‘顺贼’如今年轻气盛,气势如虹,定然自视甚高。”
“原有降将、贼寇‘喻于利’,勉强依附于他。如今消息断绝,必相疑也,正合间之,以收奇效。”
“其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名将难为无兵之仗。今我既兵不如人,当一起上书朝廷,调集大军,一举而破之。”
“夫用兵之法,分则散,专者力全。”
“向使‘顺贼’用兵,往往以多欺少,以专破散。我官兵人马虽多,这也怕,那也守,人心不齐,兵力不集,此兵家之大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