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全听了李三娘的计策,思量着可行。但是,他又怕有了万一伤了夫人,又急忙选了十个精锐跟随左右。
其中有两个原本是渔夫出身,便让他们也携带了渔网,以防有“漏网之鱼”。其余诸人则携带了刀枪武器,护卫在左右,便出城去了。
出城不久,李三娘便远远望见卢象升和陈长梃、李际遇、李友、李牟四人战作一团。时不时,卢象升便借助马力,脱离了四人的围攻,再远远的用弓箭还击。
李三娘觑的卢象升不妨,连忙带领士卒逼近了卢象升十余步,只把手中的大网一抖。那一张渔网顿时如同凭空绽开了一朵鲜花一般,数丈宽窄,瞬间展开,兜头朝卢象升罩了下来。
那卢象升以一敌四,心中正既紧张又得意,哪里料到有人会如此对付自己?
他自觉头上一花,下意识用手中的青龙霜月刀往上一撩,却虚不着力,没有砍断渔网半分。反倒他自己随即被整个渔网罩住,连人带马绊倒在地上,跌的半晌起不来身。
原来这战场用刀,为了防止磕碰、破甲,一般都不会把刀刃磨的特别薄,生怕崩了刃口。
也就是后世常说的“斧刃”和“利刃”,两者之间的区别主要是刃口的厚度和开刃的角度不同。
斧刃刃口厚度较大,利用劈砍甲片、骨头等坚固物品,而利刃刃口较薄,利用劈斩纸片、毛发之类的轻柔物品。
卢象升手中的青龙霜月刀本来就要借助马力,劈砍敌人的甲胄伤人,自然研磨的刀刃较厚,无法劈开李三娘撒下来的渔网。
不待卢象升起得身来,左右骑士又连忙把手中的两张渔网先后撒下。好一个勇猛无比的卢象升,顿时成了瓮中之鳖,网中之鱼,哪里还挣扎的开?
众人连忙一拥而上,将他绑牢实了,便擒获了此人。
张顺听完陈长梃的讲述,不由哭笑不得。他奇怪地看了卢象升一眼,心想:感情您就是开大的关羽啊?多亏了你没有带净化。要不然即使有了控制技能,还真捉不住你!
卢象升被张顺诡异的眼神看羞愧不已。他只道张顺嘲笑于他,一张白皙的面皮早变得如同关公一般通红。
卢象升不由强辩道:“你们不讲武德,四个人打一个也就罢了,居然还派个婆娘上来辱我,真是不要面皮!”
张顺闻言微微一笑,上前拍了拍他道:“老卢啊,我看你本事不赖,不如跟着我混吧!我看你崇祯小儿不是宽宏大量之辈,恐怕你欲为忠臣而不可得!”
“哼!”卢象升还惦记着自己被一个婆娘活捉了之时,心中不爽快,不由笑道,“公道自在人心,卢某忠义自有后人评说,岂是你这种蝇营狗苟的鼠辈所能知也?请速杀我,以全我忠义之名!”
“好说,好说!老卢你且看看这封书信如何?”张顺伸手掏出几张折叠一起的纸张来,打开捂到卢象升脸前让他看到。
卢象升本以为又是哪个没有骨气之辈书写的劝降信,本待不看。只是他勉强扫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
原来这书信不是别个,正是他卢象升写给五省总督洪承畴的“捷报”!
那印信皆是使用缴获的卢象升本人印信,那笔迹更是和自己一般无二。若非他就是卢象升本人,还真以为这书信就是自己所写。
卢象升不由又惊又怒道:“贼子敢尔?”
“哈哈哈!”张顺得意的笑道,“什么忠奸逆顺?不过是笑话罢了。汝跟随一个独夫民贼,助纣为虐,残害百姓,也敢自称忠义?只需你这信哄骗了洪承畴,破了他的大军,我倒要看看天下对你会如何评价!”
第277章 计赚卢氏
话说洪承畴得到“卢象升”的书信以后,经过多番鉴定以后,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卢象升本人所写。
他不由大喜过望,连忙召集左右幕僚和麾下将领道:“我军围困洛阳城已久,久攻不克,吾恐久则生变矣。幸有郧阳巡抚卢象升不负皇恩浩荡,携带五千人马攻克洛阳以南的嵩县,不日即将与我等会师矣!”
“我认为我军当舍弃坚固难下的紫微星堡,在城西北角与贼浪战。贼度我行险,又士气低落,定然与我会战。我军只需坚持一时三刻,等待郧阳巡抚赶到,前后夹击此僚,定然一举能克之!”
五省总督洪承畴素来霸道,他麾下这几员骄兵悍将又是多赖他立功,哪里敢有什么异议?
果然陕西总兵左光先、临洮总兵王承恩、甘肃总兵柴时华、副总兵柳国镇、艾万年以及参将白广恩、贺人龙纷纷应道:“督师所言甚是,吾等愿听督师号令,奋勇杀敌,万死不辞!”
洪承畴见左右皆无异议,不由笑道:“好,既然如此,诸位听我号令。有畏敌不前者,杀无赦!有逡巡不进者,杀无赦!有临战而逃者,杀无赦!有不听军令者,杀无赦!诸位齐心协力,定当毕其功于一役!”
“诺!”洪承畴杀气腾腾四个“杀无赦”一出,顿时诸将战战兢兢,无不应者,生怕触了这位五省总督的霉头。
到了第二日早上,义军赫然发现官兵竟然在洛阳城西北角连夜架起了一座浮桥,连忙汇报于张顺。
张顺闻言不由与陈长梃相视而笑道:“果然如我所料,五省总督洪承畴入我毂中矣!”
“只是如今尚需派遣一人,携财货前去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护卫那卢象升的家人,不知何人可也?”
陈长梃沉吟了一下,拱手道:“主公,李友可也。此次护送李夫人入嵩县,我观其沉稳谨慎,言辞得当,足担此任!”
“这……”张顺不由问道,“他伤势如何?得无碍乎?”
陈长梃今非昔比,自然听明白了张顺的意思,不由保证道:“这李友原是我表弟,自小我俩一起长大。他的为人我却深知,定然不会因私废公,影响主公大计。”
“更何况战场之上各为其主,刀剑无眼,岂能有私仇乎?”
张顺闻言点了点头,便命悟空将他喊了过来。客套了一句以后,张顺便问道:“我欲派你前往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寻那卢象升的一家老小,不知你能否做到?”
李友闻言笑道:“出门在外,礼多人不怪!见人少说话,多施礼,南北语言有异,礼节无二!”
张顺对古代出远门之事也不甚擅长,正要请教宋献策一番,不意张慎言却提醒道:“江南富庶,少经战火,是以宗族大户不与北同。那卢氏乃当地望族,不似北方小门小户,不过数人数十人罢了。若是李友到时,卢氏上下数百乃至千余口,又当如何?”
“这……”张顺和陈长梃、李友等人都有点发懵了。自从明代开国以来,北方连年战乱,人口十不存一。
虽经百年生育,人口再度恢复昔日盛景。奈何宗族破败重建,不如南方昌盛。所以像张顺、陈长梃这样的北方人,有点难以想象南方大宗族的情况。
“对了,大宗族之人多受宗族扶持。那卢象升既然为官多年,又复领兵,身边定然有族中兄弟亲友相助。还请几次排查,以免有漏网之鱼!”
张顺闻言不由悚然而惊,连忙对陈长梃说道:“陈兄辛苦,还请你速速派人前往嵩县查探所俘官兵之中,是否有卢象升的族人!万勿让他走脱了,不然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陈长梃连忙领命而去,张顺这才向张慎言施了一礼,继续问道:“那不知张公心中可有计策,当如何赚来卢象升族人?”
张慎言摇了摇头,连声道了三个字“难!难!难!”
“数百上千口人,岂能旦夕而走?若是仅限卢象升家人,此事倒也容易。”
“那卢象升的族人怎么办?”张顺连忙问道。
“这不正合为官府打了杀了,绝了卢象升的后路?”张慎言闻言笑问道。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终究意难平,我不为也!”张顺斩钉截铁的应道。开玩笑呢,卢象升又不是傻子,真因为这个殃及卢氏族人,我又不是“宋三郎”,夜里还能睡安稳吗?
“真仁君也!”张慎言赞了一句,笑道,“主公勿忧,依照《大明律》,凡谋反及大逆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卢象升不至于此,其族人亦当无恙。若是朝廷恼羞成怒,坏了规矩,却非我等所能预料也!”
张顺一听,这倒可以接受。他便对李友说道:“到了宜兴县,见了卢象升老娘,你且把好话多讲。你就说卢象升剿匪立了大功,朝廷赏赐田宅若干,如今无人照料。特奉了卢象升的命令,前来延请全家北上。”
“一路上万勿派遣士卒护好诸人,切勿让他们得了风声,有所损伤。万一有人自寻短见,却是不好向卢象升交代。”
“等到赚来卢象升的家人,你再留人在宜兴散布消息,就说卢象升已经投敌,崇祯欲诛其满门。卢氏听闻了消息,定然会变卖家产,逃难而去。”
“若是崇祯小儿果然恼羞成怒,还能救下卢氏族人;若是朝廷无甚动静,卢氏不过损失一些钱财、田宅罢了,等到义军取了天下,再补偿他们一番便是!”
张慎言听了张顺一番计较之后,不由起身拜服道:“主公仁义无双,连些许小事都考虑如此周祥。除非那卢象升是铁石心肠,定然被主公真情所动,俯首而降!”
张顺闻言连忙将张慎言扶起来,笑道:“值得什么?他本身忠义爱民之人,又为张公和陈兄所举荐,我如何也舍不得杀死如此英雄好汉!但凡他为我所用,乃是天下之福;若是不能为我所用,在牢中颐养天年,也算是千金买马骨之举!”
第278章 列阵
话说自从义军发现官兵在洛阳西面涧河上搭建浮桥以后,便多次派兵进行骚扰。
双方你来我往了一日,各有损伤。但是义军面对着官兵正是以悍勇著称的左光先部。
陕西总兵左光先亲冒矢石,督促诸将拼命的防守。义军连攻一日,不但无法焚毁新建的浮桥,反倒让官兵得以从容又搭建了两座浮桥。
张顺站在洛阳城墙之上,看了半晌,不由感慨道:“浮桥已成,洛阳西面涧河阻隔的地形不复存在,明日洪承畴当率兵出战矣!”
张慎言、宋献策闻言不由笑道:“此事不正如主公所料,又有什么可以担忧的呢?”
不待张顺回应,觍着肚子的红娘子皱了皱眉头应道:“兵战凶危也!自古刀剑无眼,还是以小心谨慎为上!”
张顺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又何尝不知其中凶险万分?奈何敌强我弱,义军有三成把握就当拼死一搏;有五成把握已经是天赐良机了!”
“如今我多般算计,又有陈长梃等人隐藏在侧,若再不敢战,何谈取天下哉?”
红娘子担心地看了张顺一眼,又怕坏了军心,不由欲言又止。张顺看得明白,不由安慰道:“洪承畴手中虽有四万人马,一则需要留守大营,二则需要防备紫微星堡,能出战三万人已算顶天。”
“如今洛阳义军约有两万人马,明日当可派出一万五千人左右,再加上兄长陈长梃、李际遇和镇嵩营人马,亦有九千之数。当不差官兵多少,娘子且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好养胎便是。”
到了第二天天刚亮,张顺正在吃早饭,便听闻王锦衣来报:城外西北角官兵开始列阵,欲邀战义军。
张顺哈哈一笑,掷箸于地,命高桂英为自己着甲衣。这一次为了鼓舞士气,张顺没有再穿棉甲,反而选择了一套的黄金锁子甲。
此甲虽然名曰锁子甲,其实并非后世的链甲,而是曾在网上以“不着一钉一线”著名的山文甲。
可惜张顺前世并没有关注过这类帖子,所以没有办法仔细研究一下这甲究竟是怎么连缀而成。
张顺这身铠甲表面镀了黄金,看起来金光闪闪,耀的人眼睛都睁不开,正适合他穿上身上,立于战场上鼓舞士气。
等到高桂英帮张顺把黄金锁子甲穿戴完毕,又取了一件大红战袍帮张顺罩上。
这战袍独少了右臂,斜挂在张顺身上,露出右侧金灿灿的山文甲来,既显得威武雄壮,又有几分含蓄之意。
这有个名堂,唤作“文武袖”。据闻古代关羽、岳飞等人都这么穿着,以显示文武双全之意。
当然,张顺倒没那么骚包。之所以罩上这件战袍,其实为了遮挡阳光罢了。
铠甲一般都是由金属制成,吸热效果非常好。太阳直射之下,往往热的烫人,这也是明代士卒更喜欢棉甲这种布面甲的原因之一。
张顺穿戴整齐,便大摇大摆往外走去。高桂英不由急了,连忙喊道:“爹爹,我还没穿铠甲,且等我一等!”
张顺拜了拜手道:“不必了,且在城中等我凯旋归来!”开玩笑,一个婆娘带上去作甚,打起仗来,岂不是累赘?
走出了院子,悟空、王锦衣率领二百亲卫,早已穿戴整齐,分成两列等候着张顺。
张顺稍微顿了一下,便下令道:“王锦衣听令,你且带领一百亲卫留在城中,一心护卫李夫人、红夫人、香夫人和马夫人诸人。”
“主公!”王锦衣闻言不由一惊,连忙喊道。
张顺稍微走近两步,低声安排道:“如今为了对付官兵,我不得不抽调羽林营参战。如今城中只有‘高营’和王绍禹麾下二三百人,彼辈新降,不足为凭。”
“我担心大军出城之后,宵小之辈趁机作乱,以扰乱义军战斗。一旦有变,你便带领我麾下亲卫汇合刘应贵、马英娘诸人,挟持福王,死守王府。”
“刘应贵代替赵鲤子,手中亦有从义军中抽调出来的百名王府护卫;马英娘麾下亦有正在培训的军官三四十人,府中亦有工匠数百,火炮十余门,皆是可倚仗之势。”
王锦衣闻言一愣,连忙低声追问道:“若是果真有变,何人可以做主?”
“红夫人、张公和宋先生乃吾之臂膀,到时候这三人合议下令,你就如同接受我的命令一般接受军令即可!”
“诺!”王锦衣只感觉身上压了千斤担一般,郑重其事的应了,张顺随即便带领悟空及百余亲卫扬长而去。
城外五省总督洪承畴果然如张顺所料,这一次留守参将白广恩守营,派遣参将贺人龙列阵于紫微星堡以西,阻断了紫微星堡前往洛阳以西的道路。
而洪承畴则自率总兵王承恩、柴时华以及副总兵艾万年、柳国镇前去汇合防御在浮桥附近的陕西总兵左光先。
这左光先倒也不负善战之名,竟然趁着夜间视野不便的时候,还特意在洛阳城北侧挖掘了一条长一里左右,三尺深五尺宽的壕沟。
五省总督洪承畴便趁着壕沟右侧列阵,刚好让壕沟护住了官兵左侧,而官兵则护住了涧河上面的三条浮桥。
官兵第一阵从左至右,依次为副总兵艾万年、柳国镇和甘肃总兵柴时华。原本善战的陕西总兵左光先、临洮总兵王承恩护住中军左右。
张顺登高望远以后,也不过感慨五省总督洪承畴果真是知兵之人,只这一阵却是列的滴水不漏,毫无可乘之机。
于是,张顺一声令下,亦在洛阳城西北角,背靠义军城外营地列阵。
义军照旧从左到右依次为“乱世王”、曹文诏和曹变蛟三营。张顺麾下羽林营和萧擒虎的猛虎营据后策应。
洪承畴远远望了,不由冷笑一声道:“好一个狂妄之徒,兵力不及官兵之半,尚敢出城列阵,当老夫是泥捏的不成?诸君且看我今日如何擒他,正合不耽误将士们入城过年!”
左右幕僚听了不由有几分担心,连忙提醒道:“督师切勿大意,贼人火炮犀利,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第279章 盾车
义军列阵完毕以后,张顺丝毫不慌,不但不急于下令,反倒老神在在的坐在战马上打起哈欠来。
连一向心大的悟空都有点急了。他不由问道:“师傅一大早,着急忙慌的催人起来。大过年的跑这里来,是要晒太阳,还是吹西北风?”
时值腊月二十八日,距离过年也就只剩两天了。在官兵围城的压力之下,众人惶惶不安,朝不保夕,哪里还有什么过年的心思?
说来也怪,自从张顺起兵以来,年年都没过个好年,虽然说之前在陈州务农的时候也没过过什么好年就是了。
人常说“年关年关,过年如过关”,无论对大明治下的穷苦百姓来说,还是对如今占据洛阳城的义军来说,一般无二。
过得了年关,才能松一口气,过不了年关自然是一切皆休。
中国北方地区冬天基本上都是吹西北风,义军正好列阵在洛阳西北角,没有半点遮挡,自然是被冻得够呛。
好在官兵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哥不说二哥。义军固然物资匮乏,很多将士缺乏过冬的棉衣,只好穿上死硬的棉甲充数。而官兵欠饷严重,连卢象升麾下的士卒鞋子、裤子都缺乏,就更不要说棉衣之事了。
好在士卒身上的棉甲除了里面的铁叶以外,夹层乃是用压实的棉花制成,多多少少能够起到御寒的作用。
当然,这玩意儿虽然比明铁甲好不少,可他终究是铠甲,而不是棉衣。
这衣物穿起来还真是该凉的时候它热,该热的时候它冷。如今寒冬腊月,这棉甲穿在身上丝毫没有松软包裹的感觉,反倒领口、袖子等处到处穿风。
张顺黄金锁子甲里面穿了三川集卢三爷送来的裘衣,既可以起到内衬的作用,又具有饱暖的效果,比一般士卒要好上了不少。
但是张顺不是知不知道士卒的辛苦,可他更明白如今是官兵求战心切,而义军可以从容防御。
双方等了半个时辰左右,等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五省总督洪承畴却突然发觉自己忘记了一件事情。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洪承畴万万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居然忘了算计太阳之事了。
普通人一般都认为太阳从东方升,其实随着季节的不同,太阳升起的方位也有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