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力甚至已经稍逊于经过扩充了黄朝宣和张先壁二营的汜水关曹变蛟部。
“再探,再探!”河南巡抚吴甡头疼了半天,只得无奈下令道。
“探得明白,看看贼人是否准备大举进攻,尽快告知与我!”
也难怪吴甡如此为难,河南盛产精兵的豫西、少林寺等地已经被义军完全占据,唯有开封府衙役尚有留存,却数量有限。
如此先后经过河南巡抚玄墨、傅宗龙等人以后,在河南之地连番大战,如今不仅钱粮两缺,损失兵力更是得不到及时补充。
“抚军,是否要想朝廷请求增添粮饷,用以招募士卒?”左右幕僚不由建议道。
“成!”吴甡在心里算计了半晌,这才点了点头道。
现在哭穷,强似回头哭惨。
如果以后打了胜仗,那自然是自己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力挽狂澜。
如果以后打了败仗,那自然是事出有因、条件所限,人力不能胜天。
那郑州城“雄峙中枢,控御险要”,“从郑至梁,不过百里”。
以至于魏公子无忌曾对魏王谏言道:“秦有郑地,与大梁邻,王以为安乎?”
那陈永福虽然并没有读过这许多书,但是仅凭他基本的战术素养就意识到自己所处城池的危险。
所以,在上次被曹变蛟、赵鲤子二人围攻以后,早已经“坚壁清野”。
把城外的商铺民舍焚烧一空,临近的树木尽数砍了,石头砖块尽数搬入城中,城中又多备粮草,准备坚守郑州城。
果然正如陈永福所料,就在义军斥候出现在郑州附近两三日以后,遮天蔽日的义军兵马便出现在郑州城外。
“父亲,这一次贼人来者不善呐!”陈永福之子陈德站在城上眺望了半天,不由忧心忡忡道。
“废话!”陈永福冷着脸训斥了一句道。
那陈永福原本是一个乞丐,只因当初大明官兵吃空饷严重,为了凑足人头胡乱招募了一下人手,便把他招了进去。
由于他和别个不同,除了烂命一条,一无所有。
所以凡战,他必身先士卒、悍不畏死。
以至于将官多次侵夺他的功劳,仍然挡不住他连连高升。
原本河南布政使司名下并无参将之职,只因为他连挫义军之功,才被破格提拔。
如今的陈永福也称得上身经百战之人,如何不知城外情形如何?
单看城外旗号,怕不是有万余人。
贼人兵强马壮,人多势众,为之奈何?
“阿德,你亲自去,让士卒把五门,全部闭紧了,除了东门,一概封死,不得有误!”陈永福沉吟了片刻,不由对儿子下令道。
“父亲!”陈德闻言不由一惊,还待要问。
“战场无父子,喊我将军!”陈永福一口打断了陈德。
他当然知道陈德心里充满了疑问,但是这些话万万不能让他问出来。
不然坏了军心,郑州城不可守矣!
郑州城周九里有奇,城门五,他手中仅有官兵两千人左右。
若是均分,每个城门仅分得士卒四百,更不要说还要分出一些士卒探查敌情、巡防城墙、搜查奸细,哪里足用?
所以,陈永福这才先紧闭了城门,再下令道:“赶快通知赵知州,请他赶快征调丁壮民妇,参与守城。”
这两人一文一武,虽然往日也有些龃龉,如今正值大敌当前,也顾不了许多了。
陈永福刚刚安排妥当,早有义军将领上前,在城底下叫阵。
只见他有人高声喊道:“陈永福,你可识得本将?”
“若是识相的,早早投了。不但免受刀兵之苦,亦可以加官晋爵,何乐而不为!”
陈永福仔细一看,原来城下叫阵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巡抚傅宗龙麾下牙校黄朝宣。
黄朝宣此人身材魁梧而有膂力,当初乃是傅宗龙手下第一猛将。
只是后来傅宗龙战死,其麾下标营便成了爹不亲娘不爱的残部。
再后来,在左良玉督河南诸兵马攻打汜水关的时候,彼辈不忿为人所驱,白白送了性命,这才愤而投了“顺贼”。
陈永福见状不由笑道:“一群山贼草寇、乌合之众,关起门来称王称霸,也不怕被人笑掉了大牙,还说什么加官晋爵?”
“若是有胆,只管攻来,且看尔等尚有多少性命可送!”
“好个牙尖嘴利之徒,我倒要看看你嘴硬到何时!”黄朝宣闻言倒也不恼,反倒嘿嘿一笑退了回去。
不多时,只听见义军之中有人高喝一声:“请炮!”
随即,沉闷的鼓声“咚咚”的响了起来。
然后又有一群人重复了一声:“请炮!”
俄而,众人齐声大呼:“请炮!”
如是者三,呼声震天,只震的陈永福脸色大变。
随即,只见城下义军散开让出一条通道,然后一门粗壮沉重的红衣大炮在二十头黄牛的拖拽下显露了出来。
陈永福暗道了一声不好,人常言“顺贼善炮”。当初他和曹变蛟、赵鲤子对阵的时候,就吃足了义军火炮苦头。
如今从城上望去,眼见这炮比往日义军常用火炮还要粗大,让他如何不惊?
只是这还没完,不多时又拖出了第二门、第三门、第四门……
一直拖到陈永福完全麻木,林林总总一共拖拽了六十门火炮,黑洞洞的炮口无声无息的斜指着郑州城。
一颗冷汗顿时从陈永福脑门上冒了出来,然后像滚珠一样,沿着他的脸颊“骨碌碌”的滚落了下去,狠狠地摔在了他脚底的城墙上,摔成了八瓣!
第149章 求援
“郑州危急!郑州危急!”陈永福从城墙上缒下来的信使赶到开封府以后,头如捣蒜一般向河南巡抚吴甡哭诉道。
“贼人列红夷大炮六十门于郑州城外,炮弹如同雨下,只轰得郑州城墙,千疮百孔,几乎摇摇欲坠!”
“还请大人即刻发兵,救一救郑州阖城百姓啊!”
“六十门?”河南巡抚吴甡闻言吓了一跳,忙问道。
“此数可否属实?如若有差,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大人,此数目郑州城上人尽皆知,都是一个一个细细数过了!”那信使闻言赌咒发誓道。
“如若有假,就让我死于贼子炮下,粉身碎骨,不得全尸!”
“这……”吴甡犹豫的看了身边的虎大威、左良玉和祖宽一眼,这才下令道。
“你且下去休息,待我等商议以后,再作定夺!”
“大人!”那信使闻言就急了,连忙喊道。
“若是你们再商量来商量去,恐怕郑州城墙早被贼人夷为平地,如何再救!”
“混账,我还要你教我做事!”河南巡抚吴甡闻言大怒,不由喝道。
“念在你冒死送信的份上,我姑且饶你一次。如有再犯,乱棍打死!”
“来人呐,将他给我拖出去,免得他在此聒噪!”
“大人,你不能这样,满城百姓都等着你……呜呜……”那信使还报一线希望,不意早被人拖了出去,塞了一团破布,什么都喊不出来了。
“都说说吧,这事儿该怎么办?”吴甡端坐那里,开口问道。
“呃……”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说是好。
唯有虎大威乃是吴甡嫡系,不由连忙开口道:“郑州城危在旦夕,救还是要救的,只是……”
“只是什么?”吴甡点了点头问道。
“只是贼人势大,又有这么多红夷大炮,恐怕力不从心呐!”虎大威连忙道。
“嗯!”吴甡闻言十分满意,嘴上却先下定论道。
“力不从心,也要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祖宽,明日你率领麾下精骑先行一步,赶到郑州城下,射书信于城中。”
“你就说官兵大军不日就到,还请城中守军不要惊慌!”
“是,末将领命!”祖宽虽然一肚子麻麦皮想讲。
奈何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如今他麾下精骑折损怠半,哪里还有桀骜不驯的本钱?
眼看祖宽垂头丧气,河南巡抚吴甡心中不忍,不由又劝慰道:“将军不必担心,本官不仅会率领大军为你压阵,还会上书朝廷,请来援兵,让‘顺贼’有来无回!”
祖宽还未答话,那左良玉却听得刺耳,不由强调道:“抚军,这一次来的不是‘顺贼’,而是曹贼。”
“曹文诏的曹,曹变蛟的贼!”
吴甡闻言一愣,这才想起来当面的对手并不是凶名在外的“顺贼”,倒也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会儿我就给卢太监去信,请他帮忙协助防守郾城,我把猛如虎调回来,这样庶几有一拼之力!”
其实汝宁府还有徐州副总兵骆举、马熿及太监卢九德九千人马。
只是这九千人马一则隶属于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麾下,二则守御崇藩,哪个敢动?
上一次“顺贼”连破崇藩、唐藩,杀崇王,驱唐王,掳走了王妃、郡主,以致天下大震。
幸亏前任河南巡抚傅宗龙死的快,不然千刀万剐亦不足惜。
现在再给新任河南巡抚吴甡两个胆子,他也不敢轻动。
一旦周藩、崇藩有失,那么他吴甡能落个傅宗龙的下场,便是万幸!
话说吴甡早写了疏犊,三百里加急,只用了四天便递到崇祯皇帝朱由检那里。
朱由检见了疏犊,顿时大吃一惊,连忙招来兵部尚书杨嗣昌和尚未来得及赴任的保定总督朱燮元前来商议。
那朱燮元看了吴甡的疏犊,不由大惊失色,失声道:“大事不好,贼人这是要大举进犯!”
“此话怎讲?”朱由检闻言也吓了一跳,不由和杨嗣昌面面相觑。
“陛下,你看这里!”朱燮元连忙指着疏犊的内容道。
“贼人携红夷大炮六十门,猛轰郑州城,日夜不息!”
“往日我等和贼人大战,数万之数亦不在话下,又哪里见得这许多火炮?”
“想来定是贼人积攒许久,专门用来破我城池之用!”
“那朱少师以为这一次贼人欲攻取何处?”朱由检不由问道。
判断“贼人”要大举进攻倒不稀奇,经锦衣卫来报,近期陕西境内贼人频频异动,确实有几分迹象,但是判断贼人要攻哪里很关键。
大明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大明了,手头再也拿不出来那么多兵马来用。
只有判断出贼人真实意图,这才能提前调动主力进行防守。
“这……”朱燮元猛地也吃不准义军目标,不由有几分迟疑起来。
兵部尚书杨嗣昌见状不由笑道:“依臣之见,此事再明显不过。”
“贼人只会劫掠,不会治理地方。想必是占领陕西以后,粮食被劫掠殆尽,再加上天灾频频,不得已东出就食。”
“此乃贼人欲夺取豫东等地,甚至准备截断漕运,夺取漕粮之计!”
“如此,还得有劳朱少师和漕运总督朱大典整顿人马,前去抵挡才是!”
“不对,不对!”杨嗣昌话音刚落,还未见崇祯皇帝朱由检如何表态,朱燮元突然出口道。
“贼人若想夺取豫东和漕粮,断然没有主力出汜水之理,此必其虚晃一枪也!”
“这……不知朱少师有何高见?”杨嗣昌不快道。
“若是让我策划此战,完全可以先让一偏师出汜水,以调动官兵主力,然后视情况再大举进攻。”
“若是郑州、开封被克,便主力出汜水而东。”
“若是郑州、开封不克,我完全可以走禹州、许州,破临颖、郾城,然后顺颍河、淮河而下,直扑凤阳。”
“这……”朱由检和杨嗣昌不由脸色大变。
“当然,这还不算什么!”朱燮元冷笑一声,下一句话竟是石破天惊,“最关键的是,若是我可以趁着朝廷兵力空虚之时,奇袭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