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想刚刚靠近巡检司城,突然火光一亮,只见城上出现了二三百火铳手“砰砰砰”一阵射击,当场杀伤了后金兵二三十人。
“直娘贼,该死的蛮子!”扬古利气的不由破口大骂起来。
什么样的弓手能抵得住后金一个牛录的进攻?很显然是这些“该死的蛮子”在这里布下了防线。
“狗鞑子,先前和爷玩赖,爷玩不过你;这一次爷做好了准备,你只管来攻!”那王升一见赚了便宜,不由开怀大笑道。
“这是……”扬古利闻言皱了皱眉头,虽然他不知道当面之人唤作王升,但是多少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不由冷笑道,“手下败将,也敢狂吠?”
“且披了棉被,强攻此城!”
遂后,扬古利又派了一个牛录批了浇水的棉被又向巡检司城摸去。
自从上次在太原城外吃了义军火器的亏以后,“棉被战法”已经是后金阿济格部的基本战法。
那王升部留在二线,不曾参与过太原大战,哪里晓得对手竟有这种手段?
果然又一通火铳打去,却见对方几乎毫发无损,根本无法射透浸湿的棉被和铁甲。
“怎么回事?”王升见状不由一愣,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快,快开炮!”他身边的参谋见状急了,不由连忙提醒道。
“管他什么招数,难道还抵得住火炮不成?”
那王升闻言顿时恍然大悟,连忙一声令下,命令东面山头上的火炮开炮。
那山头上的炮手距离太远,其实也看不清敌人方位。
他只是看巡检司城外一片火光,就让炮手胡乱轰了过去。
义军火炮这一射击不要紧,顿时后金攻城士卒吃了一个大亏。
原来经过和明军、义军多次较量之后,深受火炮之害的后金兵不是没有应对之策。
其中横向拉长阵型,纵向压缩阵型,让队列向横阵方向发展就是这些年后金兵队列的变化之一。
这种横阵类阵型,由于阵型较薄,即便是被敌人火炮击穿,也不会造成太多损伤。
只是那扬古利千料万料,哪里料到由于张顺的“交叉火力”理论,导致义军培养的炮手喜欢从两侧轰击敌军。
这灵石口外左河右山,故而无法完美是实现“交叉”火力理论,但是实现一半还是完全可以做得到。
而“这一半”正是架在巡检司城东的山上,弹道平行于巡检司正面的城墙。
但等这火炮一开,顿时如同串葫芦一般,只把攻城的后金兵从东往西串了起来。
往往击中的一枚炮弹,就能连串七八个士卒。
甚至有些倒霉催的,竟然被义军一炮串了二十多人。
什么棉被铁甲,在十斤重的铁弹面前,和纸糊的没有什么区别。
“上山,上山!”眼见损失如此惨重,扬古利也急了眼,不由披挂整齐就要带领士卒攻打义军炮兵阵地。
左右一听,不由大急,连忙扯着他道:“额驸息怒,额驸息怒,如今黑灯瞎火,这山又山势险峻,道路不通,如何使得?”
“以我等之见,未有等天亮了,看得清道路,再行上山不迟!”
那扬古利闻言也知此事只得如此,只好命令麾下士卒姑且将巡检司北侧围了起来,但等天亮再做计较。
第312章 东进
“啊,啊!”天色已经蒙蒙亮,然而汾州府城的惨叫声依旧不绝。
“怎么样,都杀得怎么样了?”张三百冷着一张俊脸,一脸肃杀之气。
“庆成、永和二王嫡系都杀的差不多,只剩些老弱妇孺,成不了什么气候……”蔺养成闻言连忙上前一步汇报道。
“妇孺留下,老弱也断不能留!”张三百闻言冷笑道。
“朱氏在这汾州城作威作福了二三百年,算是便宜他了!”
“这……末将领命!”蔺养成闻言一愣,不由连忙低下了头。
原来这汾州府城内经过庆成、永和二王子嗣繁衍,如今城中十有七八竟全是朱氏子孙。
如今张三百听到介休城出了变故,急着要率领大军迎战,生怕汾州城再起反复,不由动了杀心。
若是依照张三百的心思,只需把这城里的王子王孙尽数杀干净了。
一则震慑不轨之徒,二则永绝后患,方是正理。
然而,依照张顺的性子,他真坐下这等屠城之事,恐怕哪怕他妹妹是马英娘都救不了他。
两相权衡之下,张三百只得下令把朱氏的嫡系和威望较高的老人屠戮一空,以免朱氏再行起事。
“张帅……”张天琳眼见张三百如此胆大包天,不由开口提醒道,“此事若为殿下所知,恐怕……恐怕有些不妥吧?”
“没有什么不妥!”张三百闻言摇了摇道,“疏椟我已经连夜写就,这就派人送往太原向舜王请罪便是。”
“尔等且把心放在肚子里,一切后果自由本帅自行承担。”
“这……既然如此,那张帅休怪我等如实禀报舜王了。”张天琳闻言苦笑一声,不由无奈的应道。
张顺虽然为人仁义,奈何执法甚严。
那张三百这一次胆大包天,固然让张天琳一干人等佩服不已,但是要想让他们和他“同流合污、沆瀣一气”,那是万万不能的。
张三百当然也知道他们的心思,不过他毫不在乎。
这世上有黑就有白,有仁义就有残暴。
张顺身为一方之主,面对的是各种各样没有底线的敌人,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故而如果想让他维持住仁义的形象,必须有人替他干一些“脏活”。
虽然张顺从来没有这种心思,但是张三百对此早已经心知肚明。
他不由对着太原方向暗暗道:“妹夫啊妹夫,你不方便做的事儿,由我来做;你不方便杀得人,由我来杀。”
“你就好好做你那仁义的舜王,我就来当我那个残暴的将军。”
“只是希望你不要假仁假义,回头做下那过河拆桥的勾当才好。”
不多时,“老弱”也处理完毕,张三百亲自一一验过了,这才下令道:“张天琳、蔺养成两营昨夜出力最多,士卒疲惫,不利疾行,且留守汾州。”
“以张天琳为首,驻守主城,蔺养成为辅,驻守东关城,其余三关视兵力多寡,自行分配。”
“其余人等,即刻与我调转马头向东,迎战东虏兵。”
随着张三百一声令下,汾州城附近的义军开始忙活了起来。
这一次东征,张三百除了本部标营以外,手底下还有蔺养成、官抚民两员将领。
随后,张顺为了应对阿济格部,又把北上准备支援太原的张天琳、党守素、张汝魁、陈继泰、王升、张鼎、卢象观、李万庆八营人马全部交付与他。
而就在这八加三拢共十一营人马之中,张鼎驻祁县、党守素驻平遥、王升驻介休、卢象观驻灵石,陈继泰和张大受部留守的两千士卒驻霍州,张汝魁一部驻守孝义。
而剩下的张天琳、蔺养成、官抚民和李万庆四部则和张三百一起围攻汾州府。
话说那张三百离了汾州,当天下午便赶到了孝义。
孝义县位于太原盆地西南隅、吕梁山脉中段东麓,北接汾阳,南接灵石,东于介休隔河相望。按照双方当前形势而言,战略地位极其重要。
“怎么样,形势怎么样了?”张三百见孝义依旧在张汝魁手中,松了口气之余,劈头便问道。
“东虏占了介休城,又借机南下攻打灵石。”张汝魁闻言连忙汇报道。
“不过,为溃退到灵石口的王升部所阻,暂时没有什么进展。”
“另外,早上大靳庄王氏遣使来报,声称遭到了东虏的围攻,至今情况不明。”
“王氏?”张三百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不由疑惑地问道。
“嗯,据闻范、王、冀、侯四家为介休巨贾,富甲一方。”张汝魁不由解释道,“估计鞑子贪图财货,故而攻杀……”
“不对!”张三百心中一动,不由摇了摇头道,“哪怕鞑子如何贪鄙,也不应该在我境内如此行事。”
如果是义军一触即溃,不堪一击,或许阿济格会狂妄自负,不把自己等人放在眼里。
如今其部在太原城外为舜王所败,迫不得已南下,岂会如此自负自大?
“对了,那打开城门的范氏商贾,是不是就是这四家之一?”张三百沉吟了一下,不由开口问道。
“张帅明鉴,正是这家范氏!”那张汝魁闻言连忙应了一声,随即又邀功道。
“对了,自得了东虏南下的情报以后,末将早已经把汾河两岸的船只搜罗了七七八八,又遣人把罗王庄、霍家堡和桥头村几处都看顾严实了,谨防东虏西窜。”
“哦?做得好!”张三百点了点头,夸奖道,“回头本帅为你请功。”
当然,这事儿若说是功劳,勉强倒也算是。
若说不是功劳,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原来自从义军北上以后,那汾河里行驶的舟船倒有七八成为义军所有。
剩下那两三成,多是渡河、打渔用的小船,也早被义军征用大半。
故而别看这张汝魁说的好听,其实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随后,张三百又把王氏的使者喊来,仔细问询了一番,进一步了解了介休县内的形势。
他这才正色对诸将道:“如今舜王正率领大军在前线征伐,将后方重任委托与我。”
“依我之见,不能坐视东虏东征西讨,立住脚跟。”
“我意今晚便渡过汾河,威胁介休城,以期救下王、冀、侯三家和灵石口,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第313章 门庭
“杀啊,杀啊!”
“砰,砰!”
……
厮杀声和铳炮声此起彼伏,响彻在窗外,介休王氏家主王谢焦虑的在屋内走来走去,一时间束手无策。
“老爷!”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王谢抬头一看,进来的正是自己最为信任的管家。
“怎么样,外面怎么样了?”王谢稳了稳心神,这才急忙开口问道。
“情况不大好!”老管家一脸沉重的摇了摇头道,“大门已经丢了,二门也已经被建虏炸开了,庄内的护卫和丁壮正在拼死抵抗。”
“奈何建虏身披铁甲,刀枪不入,铳矢难伤,难以下手。”
“刚刚我让侄子取了油料,把二门通道点了,还能守上一时半会儿。”
说到这里,老管家不由顿了顿,又开口道:“依照老奴之见,家主还是赶快从地道逃出去才是。”
“老家虽失,只要家主还在,张家口的家业和各地的铺子、作坊可都还在,早晚咱们还能东山再起……”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儿!”不意那王谢闻言一口打断了老管家的建议,破口大骂道。
“苟日的范永斗和鞑子,不讲规矩,老子这一次和他们势不两立!”
“老爷,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那老管家闻言不由连忙提醒道。
“老爷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能还和年轻的时候一样……”
“你懂什么?”王谢闻言冷笑道,“若是咱们这一次被他范永斗抄了老家,吃亏认栽,以后哪个‘老爷’还敢信任我们?”
“别看咱们家大业大,究竟这里面有多少是咱们的,还有多少是那些‘老爷’的,想必你心中也明白几分!”
“咱们是人家的‘守财奴’,若是连这些财都守不住,哪个还肯要你‘守财’?”
原来在这大明朝,虽然明面有富家一方的巨贾,但是背地里却少不了勋贵官吏的插手。
若无靠山,虽家产千万而不能守;若有靠山,虽中等之人亦可白手起家。
这王氏虽然明面做的是自家生意,其实和其他几家商贾一样,不过是“代持人”而已。
只不过这王、冀、侯三家是大明勋贵的代持人,而范家则是后金的代持人,如此而已。
对王氏来说,丢了介休老家固然还能撑得住,但是其间损失却是无法向背后人交代。
“这……”老管家闻言顿时沉默了片刻,不由有几分迟疑地说道,“其实……其实老奴心底倒是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那王谢闻言连忙打断了那老管家的试探。
主仆二人几十年,他一张嘴那王谢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只是有些话能想不能说,故而王谢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