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沙沙声响过,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原本受惊的白鹭、野鸭子等鸟类,渐渐的又胆子大了,陆陆续续的落了下来,继续着刚才悠然自得样子。
而距离此地数里之远处,有一群人类却没有这般好运了。
“快,快倒进去!”随着一声声高呼,一群群如同泥猴子一般的后金精兵,正背负着一袋袋泥土倒进前面的路上。
而在这些人覆土的同时,同样有一大批人用刀剑收割着附近的芦苇,然后把它覆盖着这些泥土上面。
原来越接近辽河,沼泽愈发泛滥。
后金先锋营不得不从附近装了较为干燥的土壤铺在泥泞的路上。
然而,铺上去以后,随着士卒的踩踏,很快这些土壤又会变得软起来。
这些人没有办法,只好再收割一些芦苇铺上去,这才能够让后金主力通行。
而在这些先锋营身后一二里处,却正是多铎和他的四万大军。
只是因为先前遭了杨国柱袭击,多铎的华盖丢了,辎重粮草也被焚毁了一些,还有些人被烧得灰头土脑,看起来颇显狼狈。
“报,陛下,探子来报,前面数里处正是辽河,我们已经赶到了辽河边!”就在这时,有一人急匆匆赶来,向颇显狼狈的多铎汇报道。
这多铎先前被战马甩进了泥坑中,虽然因此躲过了一劫,但是这浑身上下是没法看了。
虽然后来在侍卫协助下,略作梳洗,奈何条件所限,依旧残存了不少泥垢。
“哦?那有法子渡河没有?”多铎连忙开口问道。
“没有,探子仔细探查了一番,一没有桥,二没有船。而且河水刺骨,深浅不下一丈!”那人连忙应道。
“一丈?”多铎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这个深度,哪怕骑马涉渡也不成了。
“大军都议一议,这河怎么过?”多铎没有办法了,主动开口道。
“这……”众人闻言不由都低着头,一时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好在有个人刚巧看到了脚下的芦苇,却是想起来当初士卒站在盘根错节的芦苇根上的情景,他不由连忙开口道:“奴才倒是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不知道成也不成!”
“说来听听?”众人正束手无策之际,闻言不由一愣。
“陛下,这芦苇虽轻,昔日达摩祖师也能一苇渡江。如今我等虽然没有达摩祖师的本事,但是若是结草为舟,连舟为桥,当也可渡!”那人不由笑道。
“好,就这么办!”多铎闻言不由大喜。
这辽泽之中,虽然树木稀少,难以造舟,但是若说用芦苇,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且不说这多铎如何计较,且说那张三百下令以后,部分水师便沿着辽河而上,反复探查两岸动静。
这一天有两艘苍山船和几艘渔船再度逆流而上,深入到辽泽之中。
“哨官,咱们天天探查这个作甚,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人来?”连续巡逻了三五天,船上的士卒早就厌烦了,不由抱怨道。
“废话少说,让你查你就查,这岂不比和人拼命强多了?”那哨官不由训斥道。
虽然嘴上这般说着,其实这哨官也觉得这是“张帅瞎折腾人”。
“哨官,你看!”就在全船上下都有些不耐烦之际,不知是谁突然伸手一指道。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不知何时,一丛芦苇横亘过河面,拦在了前面。
“这是什么?”那哨官不由大吃一惊道。
“莫不是这里水浅,芦苇顺着长了过来?”有人不由猜测道。
“胡说八道,你见哪家芦苇能横着长过河面?”哨官不由训斥道。
“传令下去,派两个小船靠近看一看,注意别让人发现了。其他人听令,赶快把船开进芦苇丛里,先躲起来!”
随着这哨官一声令下,众人不由纷纷行动起来,大多数船只都躲进了河岸边的芦苇中,而另外有两只小船则在芦苇的掩护下,向前靠近。
“咦?刚才我好像看到了几只船?”而就在这时,有个后金探子揉了揉眼睛,向南面河面上望去。
“什么船,这荒芜人烟的地方,能有船?”他的上司闻言用手搭了个凉棚望了两眼,不由臭骂道,“不要胡说八道,仔细你的脑袋!”
“唔!”那人闻言缩了缩脑袋,只道是自己看花了眼,遂不以为意。
而就在此时,后金的大军开进了过来,踏上了这条漂浮不定的芦苇桥,向河对岸走起。
“不错,挺稳的!”那多铎也来到桥前,亲自踏上了桥面试了试,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正如那人所言,先用大量芦苇编制成船,然后再连接起来,虽然比用船连起来的浮桥差一些,好歹能渡人就成。
“陛下,请您移驾!”不多时,眼见先锋营已经渡过了辽河,早有人连忙讨好道。
“好,大家一起随朕渡河!”多铎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由同样邀请道。
辽泽虽然是由这辽河泛滥而成,然而辽河并不是均匀的将这辽泽分为两半。
实际上过了辽河以后,再有三五十里脚程便能出了辽泽,抵达章义站。
章义站,即彰驿站,本是元代驿站,距离沈阳六十里,距离辽阳八十里。
一旦后金兵抵达此处,只须一日一夜功夫便能赶到辽阳城下,故而多铎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惊慌的大喊道:“火,火,火!”
“胡说八道,这天还没到饭点,哪来的火?”多铎闻言大怒,就要寻哪个扰乱军心。
“殿下,你看!”而就在这时,左右不由惊慌的指向南面的河面道。
那多铎下意识扭头一看,只见不知哪里来了两只小船,正冒了滚滚浓烟,飞快的向浮桥中间冲过去。
“快,快拦住他!”多铎连忙下令道。
只是哪里还来得及?
但等后金士卒放了两轮箭,只听见扑通扑通几声,船上的“死士”跳到水中,扎一个猛子不见了。
而那两只火船刚好燃起火苗来,一头撞到了浮桥之上。
桥上的士卒连忙用手里的长矛去推,只是哪里推的开?
芦苇遇火,瞬间就被引燃了。
熊熊的火焰顿时蔓延开来,只骇得浮桥上的士卒转身就跑。
只是狭窄的浮桥上,如何跑的开?
顿时有的人被挤掉了河中,有的人则主动跳入水中,一时间乱成一团。
那多铎正看呆了,还是左右反应快,连忙又把他从桥上架了下来。
好容易脱离了危险,安定了下来,那多铎抬头一看,只见那浮桥早已经化作一条火桥,哪里渡得过?
“张三百,劳资与你势不两立!”多铎不由悲愤的大呼一声,一时间怒急攻心,竟一头栽倒则地上。
第558章 隔河对峙
“将军,经过士卒多番寻访打捞,已经在太子河里打捞出来李夫人和孔廷训两人的尸首!”辽阳司衙之中,有亲信向黄得功汇报道。
“哦,死了?怎么死的?”黄得功皱了皱眉头,不由开口问道。
这李氏和孔廷训二人都生长于东江镇,若说没有一番水性在身,哪个肯信?
这大江大海都过来了,结果在一个小河沟里淹死了?
“淹死的,准确的说是被孔廷训那厮害死的!”那亲信回答道。
“此话怎讲?”此话一出,不要说黄得功,就连李延庚都愣住了。
“我们打捞上来的时候,发现孔廷训那厮身上裹了一身厚重的棉甲,双手又死死地拽住了李夫人!”那亲信冷笑道。
“这样啊!”黄得功眉头紧锁,和李延庚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是明白人,顿时明白这孔廷训和李夫人为何出事了。
原来这孔廷训贪生怕死,故而罩了一身厚重的棉甲。
只是他千料万料,万万没料到自己会落水。
他那一身救命用的厚棉甲,一旦沾了水,那就成了索命的阎王。
刚巧这厮水性又不太好眼见就要沉下去,一命呜呼。
好巧不巧,刚好被落水的李夫人看到了。
这李夫人虽然并不是他的生母,但是也知道家中没了男人,这孔家恐怕要完。
于是,她便游过去,准备救他。
只是这李夫人却不知将死之人,会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刚一游过去,不但没有来得及营救这孔廷训,反倒被孔廷训那李夫人本来打算救他,结果反倒被他拖了下去,一起淹死了。
“这怎么办?要报上去吗?”李延庚皱了皱眉头,不由出声问道。
先不说两人与那白夫人、孔四贞的约定,但凡这个消息传出去,就会引起刚刚投降的“天佑兵”的骚动。
“没事儿,这事儿谁也不许往外说,等会儿我去找那赵良栋,让他用船赶来把尸首送往京师,请殿下定夺!”黄得功沉吟了片刻道。
那黄得功、李延庚本以为这孔延训和李夫人二人常年混迹于东江,想必水性是极好的。
结果,谁也没有想到世界上竟会有如此凑巧之事,一死死俩,死的那叫一个干净利索。
只是他们这一死不要紧,倒让黄得功、李延庚两人作了难。
如果说先前不曾将白夫人和孔四贞两人献与“舜王”,莫说这两个人,哪怕他们把白夫人一干人折磨致死。
顶多被张顺责罚几句,依旧短不了他们的功劳。
现在则不然,这两女已经送给“舜王玩耍”,万一日久生情,趁机吹一吹枕头风,恐怕反坏了自家性命。
“这……这能行吗?”李延庚犹豫了一下,隐晦的提醒道。
“没问题!”那黄得功虽然心里怂的很,表面上却正义凛然的回答道。
“这李夫人、孔廷训二人乃是落水而死,与我等无干。那舜王殿下见过多少女人,岂会为其所惑?”
李延庚一听,心道:也是,这舜王好色之名传遍天下,想必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这白夫人和孔四贞两女虽然出色,也不能将其迷得晕头转向。
想到此处,那李延庚不由点了点头道:“黄兄所言甚是,当务之急理当将尸首运回京师,由殿下处理此事。”
两人计较已定,这才派人去请天津总兵赵良栋。
只是没想到天津总兵赵良栋还未请过来,倒是又探子急急忙忙闯了进来。
“何事慌张?”黄得功心里一个咯噔,不要连忙开口问道。
“鞑子……鞑子来了,约莫有五六千人,从正北而来,看样子准备占据东京城!”那探子连忙汇报道。
“这……且让水师切断两岸,广布斥候,继续给我探查下去!”黄得功略作沉吟,不由下令道。
这辽阳新旧两城,分立太子河两岸。
位于西岸的正是辽阳旧城,故明辽阳城是也。
位于东岸的则是辽阳新城,即后金东京城是也。
两者之间相距八里,以黄得功手一营之兵,根本做不到全部驻守。
无奈之下,黄得功和李延庚只得二选一,选择了辽阳旧城,而焚毁了东京城。
说是焚毁,其实这个时代的建筑多是夯土结构,短时间内自然无法将其夷为平地。
如今的东京城,城中驻守的女真兵、天佑兵死的死降的降,仅有些妇孺,不是被强制迁入辽阳旧城,就是被“肉体消灭”,只余下一些残垣断壁,耸立在风中。
“好狠的乱臣贼子!”当贝勒硕讬带领人马赶到东京城,看到面前的情景之际,忍不住开口骂道。
其实被后金兵攻下的城池,还要比此地惨上十倍。
奈何不落到自己的头上,他不曾感到这种切肤之痛。
“走,进去,我倒要看看这‘顺贼’如何凶残!”硕讬不由冷冷道。
“喳!”众奴才闻言对视了一眼,不由连忙应了。
不意那硕讬刚进了东京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黑漆漆的场景。
原来黄得功在弃守东京城之时,采取了坚壁清野的措施。
即把男女丁口尽数迁走,家什衣衫,粮草果蔬,但凡能运走者一概运走,实在运不走的全都一把火烧了,只留给硕讬一个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