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给先生留两万人马,一半是义军,一半是新降的明军。”
“剩下两万余人,本王准备带走,和李自成部合兵一处,北上大同。”
“这……”孙传庭闻言一惊,顿时心思百转,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原来他作为新降之将,被张顺如此信任,一时间感动不已。
但是,素有边才的孙传庭同时也知道留守太原这个任务也不轻松。
一方面东虏阿济格带领两万人马南下,自己必须布防防止其北窜。
另一方面北面的宁武、雁门以及东面方向也需要布防。
同时,太原城内也需要驻扎一两营人马,谨防有不轨之徒趁机作乱,故而他连忙盘算起来。
“对了,偏头、宁武和雁门三关暂且不用担忧。”就在此时,张顺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不由开口又道。
“刚刚收到北路军右帅左光先消息,岢岚道兵备副使卢友竹眼见大势已去,‘听从’左督师朱燮元和宣大总督张凤翼命令归降我军。”
“如今三关只剩宁武一处,不日即克。我准备任命左光先担任三关总兵,先生主管专管东、南两处军务即可。”
“臣定不辱使命!”那孙传庭听到此处,哪里还有异议,连忙对张顺深深一礼。
同时,也对张顺心思缜密、用兵如神的特点叹为观止。
不服不行,乍一看什么都水到渠成。
但是,仔细想一想今年三月初整个山西地区还在大明的控制之下。
结果张顺前后用了不到两个月,不但把整个山西纳入到义军统治之下,还早把各处的防务安排的滴水不漏。
单看这山西布置,北有左光先,中有张三百,南有李信,东有洪承畴。就连腹地平阳府,也安排有俞冲霄这样的悍将守御。
若是单论一处,或许义军的统治尚不平稳。
但是若把这五六处连成一片,相互牵制、相互助长声势之下,早形成了一个稳固的基本盘。
此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心思手段,也难怪天下英雄在他手底下竟没有一合之敌。
此时此刻,张顺当然不知道孙传庭的心思,即便知道了,恐怕也只会嗤之以鼻。
这一仗看似简单,其间多少凶险、多少算计,自己又动用了多少兵马,这才取得了这场“稳固的胜利”。
兵法曰:多算胜,少算不胜。自己打的就是一个以多欺少。
如今终于迎来了久违的胜利,自己也应该想得更多。
或许自己可以缓一缓,那样更有把握。
可是自己已经等不及了,天下的百姓也等不及了。
如今有多少像“岳”姓壮士那样的百姓,仍然生活在东虏的屠刀之下。
自己早去一刻,就能早救下一刻的百姓;自己晚去一刻,就会多伤亡一刻的百姓。
自己赶的是时间,救下的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
然而,就在张顺准备北上之时,战火也已经燃到了汾州府。
“郡王,前面就是介休了!”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向身着甲胄的阿济格指点道。
“这一次没问题吧?”这一刻阿济格早已经心急如焚,然而还是不得不按捺住不安的心情。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了,毕竟那是范家!”那商人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
原来自从阿济格离了太原以后,日夜兼程,如今已经过了两日。
而就在这两日之内,他们先后路过了祁县、平遥。
虽然这两县都有后金的“自己人”,奈何商人早知后金凶残成性,生怕一个不小心引狼入室,竟然一个也不敢擅开城门,反倒偷偷的派遣伙计、镖师上城墙助守城池。
阿济格派人试探着进攻了一下,不能破城,只得一路南下,继续向介休奔去。
“王爷,我们捉了一个奸细!”眼见介休城就在眼前,突然有几个士卒压着一人赶了过来。
“我不是奸细,我是范家的家丁,受主家委派,前来拜见郡王!”那人一见阿济格,连忙磕头道。
“哦?见我做甚?”阿济格不由冷声问道。
“范家已经做好了准备,今晚三更便能打开北门,迎接王爷入城!”那人闻言连忙答道。
“哦?范家倒是养了条好狗!”阿济格闻言不由点了点,心中却难抑兴奋之情。
原来这介休位于太岳山北侧,东接沁源,南连灵石,而灵石南面便是霍州。
虽然后金军先后在祁县、平遥受挫,但是比起能占领介休来说,一切都不算什么。
因为后金军一旦战领介休,不但能切断义军从陕西、河南方向的补给线,更是有机会借机夺取灵石、霍州,把战火烧到富饶的平阳府境内。
第309章 下汾州
“轰、轰、轰!”西关城上的火炮不断地闪烁着火光,吐出来一颗颗致命的弹丸,只打的汾州府城守军抬不起头。
汾州府城上一位守城的生员,借着残破了半边的女墙掩护,偷偷地伸出了半颗脑袋往城下瞄了一眼。
却只见城下“顺贼”举着火把、灯笼,只把黑夜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远远望去,一队对攻城队伍,犹如同一条条火龙一般,正向汾州城扑来。
他们有的三两人推着一辆尖头木驴,有的七八个人共扛着一副长梯,有的十几个人共推着一辆工程冲车,有的三五十人共推着一辆云梯。
各种攻城器械应有尽有,不一而足。
“怎么样?”守将见了,连忙蹑手蹑脚爬了过来问道。
“够……够呛能守得住了!”那生员闻言连忙缩回脑袋,有面色恐惧的摇了摇头道。
其实不用那生员说,这守将也自家人知自家事,早知道这汾州城守不得了。
原来这汾州城虽处山西腹地,却也控带山河,肘腋秦、晋。
在战国之时,秦、赵相持,往往角逐于此;周、齐争胜于河、汾间,郡常为兵冲。
实际上,若不是山西兵少,明军只需在汾州府城驻扎一营人马,威胁汾河沿岸的南北通道,那张顺也不敢贸然率领大军北上。
故而,张顺北上之后,如同锋芒在背,早令北路军左帅张三百带领万余人马全力攻打汾州府城。
只是这汾州府城虽然比不得太原、大同和宣府等重镇,却也非同小可。
原来这汾州府城颇为奇特,乃是一座颇为罕见的“五连城”,即由东南西北四关城拱卫主城的连城。
同时又因为主城居中,四城拱卫,状若一朵盛开莲花,故而又称作“莲花城”。
当然,这汾州城之所以设计成如此结构,并不是为了标新立异,而是为了加强城池的防御功能。
这一城四关,互相拱卫,互为犄角。
一处遭到袭击,其他四处便会竭力支援,故而最难攻克。
这也是张三百、张凤仪两部合兵两万人马,打了这许久也不曾攻下的主要原因。
直到唐通北来,双方约定内外夹击义军。
哪料到义军虽然前线吃紧,却在后线摆了两万人马,顿时被坑了个满脸是血。
不但唐通被打的大败,张三百也借机夺取了西关,这才破了汾州城的“五连城”布局。
那西关城虽然只有三里,对汾州城主城来说,却也十分重要。
如果把汾州城比如人体的话,那主城便是人体躯干,四关城则是四肢。
如今汾州城失了西关,犹如人跛了一足一般,岂得方便?
那“顺贼”得了西关以后,又猛攻了三五日,城上守城士卒早已经损伤不小,士气低落,如何抵挡得住这如狼似虎的“贼寇”?
“城外什么情况?”就在那生员和守将面面相觑之时,突然城上响起了汾州知府和汾州卫指挥使的声音。
两人闻声扭头一看,只见那知府和指挥使二人正在众人簇拥之下,躲在城楼里发问。
“贼……贼人大举进攻!”那守将连忙扯着嗓子喊道。
“什么,你说什么?”时值义军发炮,炮声隆隆,让那知府和指挥使二人听不真切。
“我说……嗐,我还是过去汇报吧!”那守将喊到半截,眼见义军火炮听了,不由转念一想,干脆亲自一路小跑过去汇报军情。
然而,他这一跑不要紧,顿时让站在对面西关城瞭望塔的张三百看了个真切。
张三百只见一员守将从火光之处一晃而过,直奔城楼去了,不由心道:“看其模样,好似个将官。”
“什么人值得这将官如此奔波,亲自迎接,莫非是条大鱼不成?”
想到此处,张三百心思一动,不由开口问道:“还有几门炮未发?”
“还有三门野战炮,三门黄金炮,另外还有十门飞彪铳待发!”左右闻言连忙汇报道。
“好,看到了没有!”张三百指着对面的城楼,下令道,“把火炮都给我对准了这栋楼,给我狠狠地打。”
“诺!”左右领了命令,早派遣传令兵一溜烟向炮兵阵地传令去了。
不多时,只听得一阵炮响,随即对面城楼上响起了爆炸声。
时值深夜,外面黑灯瞎火,张三百也看的不甚真切,不知道战果究竟如何,他便下令,让攻城队伍继续攻击。
义军已经攻打汾州府很多次了,早已经练的明白。
西关城这边继续提供火炮压制,攻城队伍则是竖梯的竖梯,撞门的撞门,挖墙的挖墙,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展开。
借着火光,张三百看的也颇为满意。
他不由点了点头,对左右道:“等蔺养成部登上城墙,双方打得难解难分,就可以传令李万庆、张天琳和官抚民一同发起进攻,夺取东南北三关。”
原来这一次张三百之所以下令夜间攻城,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是目的则是夺取汾州府外其他三个关城。
一旦其他关城被下,那么原本被四关拱卫的汾州主城便成了被四关围困的死地,那么城池的陷落也就是早晚的问题了。
正当张三百做着美梦之时,不曾想对面城上突然一阵喧哗,突然有人大呼小叫道:“城陷了,城陷了!”
初时,张三百对此根本不以为意。
当初攻城之初,义军不是没采取过类似的手段,结果都不甚理想。
原来这汾州城正是大明晋藩庆成王和永和王两处王府驻地。
只因崇祯四年陕西义军东渡黄河,曾围国汾州府,故而这两个大明王爷早听闻“义军威名”。
为此,倒出了不少真金白银奖励士卒,故而为之效死者颇多。
再加上汾州城高池深,城池五连,是以义军短时间难以攻克。
如今张三百虽然听闻后金兵“南逃”,不过由于他麾下人马较多,依旧有信心在阻拦住后金兵的同时,先拿下这汾州城。
然而,就在张三百心思纷纷之际,不曾想攻上汾州主城道义军士卒越来越多,一时间竟有摧枯拉朽之感。
“不对,这是要胜了?”张三百虽然不如张顺老练,但是作为宿将一下子就判断出来了当前形势。
他不由顺水推舟,连忙下令道:“命令蔺养成一鼓作气,未必攻克此城。”
“着张天琳、党守素和官抚民三人即刻发起总攻,一鼓作气夺取汾州东南北三处关城,不得有误!”
如此过来一晚,到了第二天一早,张三百踏着早已经填平的护城河,大踏步走进了汾州主城。
先前贵不可言的庆成王、永和王及其妻妾宗室一两千口都五花大绑跪在两旁,恭迎这座城新的主人。
“汾州知府和指挥使呢?”张三百走到庆成王和永和王跟前,搜寻了半天,不见另外两位的踪影,不由开口问道。
“都……都死了!”那庆成王年纪较大,壮着胆子回了一句道。
“哦?怎么死的?”张三百心下奇怪,不由开口问道。
“昨……昨夜两人去城楼上查看军情,不……不意突然一阵炮袭来,两人当场丧命……”庆成王抖若秕糠道。
“哦!”张三百神使鬼差的想起来昨晚对着城楼那一阵炮,不由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很好,你怎么称呼?”
“在下……在下朱求棆……”庆成王当然知道张三百如此问询自个,不是让自己显摆身份,不由老老实实应道。
“求棆?求轮?”张三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由夸赞道,“好名字!”
那庆成王和永和王闻言顿时吓了一跳,不由纷纷磕头求饶道:“如今我等已经年过半百,当不起将军如此玩笑……”
其实张三百还真是顺口开了一个玩笑,吓唬吓唬这些王室贵族。
大多数情况下,他还是能秉承张顺“仁义”主张,并无杀人心思。
正当张三百就要下令将这些人暂且收押之时,有一个士卒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低声向他汇报道:“紧急情报,有范姓商贾勾结东虏,暗自打开介休城门里应外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