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嘚嘚!”随着他一声令下,铺天盖地的马蹄声响彻了夜空,只踏的皑皑白雪一片狼藉。
而此时此刻,驻扎在这里的札萨克王善巴刚刚吃罢肥美的羊肉,正搂着温软的女仆准备歇息,哪里料得到有人杀将过来?
他一听到杀声想起,顿时一个激灵,连忙跳将起来。
等他出了毡帐一看,却正见一支庞大的骑兵,正从铺天盖地雪中冲杀了过来。
“走,快走!”他不由惊叫一声,顾不得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连忙就近骑了一批快马,头也不回的跑了。
第609章 降服广宁
雪花窸窸窣窣地飘落着,硝烟氤氲袅袅的升腾着。
清晨的沙日彻其格图山脚下,一片茫茫。
唯有尚未熄灭的草料垛、毡帐,以及边地的鲜血和尸首,述说着昨夜的战斗的残酷。
“将军,我等不曾搜得札萨克善巴的去向,不过昨夜战果不小。”早有士卒略带遗憾的向卢象升汇报道。
“据计,共斩首三百二十七级,俘获男女四百八十三人,牛马一千一百二十一头,羊三千七百七十五头,毡帐六百三十九顶,车一千零八辆,其他铠甲、兵刃、衣服无算!”
和素来喜欢悲天悯人的张顺不同,哪怕儒生出身的卢象升对此早已经司空见惯。
他心里不但没有半点波动,反倒因为这场大胜充满了兴奋感。
“留守点人看着这里,其他人和本将一起押着这些人口物资回去!”卢象升压了压心中的激动,这才淡然下令道。
“好嘞!”众人都很兴奋,闻言纷纷高声应道。
诗云: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卢象升的奇兵营也一样,他们几乎拿了义军最好的装备、最好的后勤和辎重,结果只能留在榆林吃沙子,这让谁能服气?
如今好容易打了一场大胜仗,顿时腰板直了,心气也有了,一个个脚下跟按了弹簧似的,一蹦三跳。
“老伙计啊,你也终于又见血啦!”卢象升扭过头去,仔细看了看手中尚有血渍遗存的偃月刀,轻轻拂拭了一下,不由长叹一声,赋诗一首道。
“忠臣有幸临明主,宝刀无辜染虏尘。向使岳武遇太祖,笑煞龙城飞将军!”
且不说那卢象升如何,且说那杨国柱自从得了十门擎天大将军炮以后,早竖在广宁城外,轮番轰打,只打得城上砖崩石裂,一时间难以立足。
次兄石天柱抵挡不得,不由连忙下城道:“三弟,贼人火炮凶猛,非我能及,为之奈何?”
“哥哥不必慌张,我早已经派人前往土默特、喀喇沁等部,请求其出兵支援。”石廷柱闻言连忙安慰道,“只要这两部四翼出兵,威胁义州,贼人自然不战自退!”
“这……这能行吗?”长兄石国柱闻言犹豫了一下,不由追问道。
“怎么不行?”石廷柱自信道,“只要这两部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哦,那好吧!”石国柱、石天柱两人明显不信,但是亦无可奈何。
眼见两位哥哥走后,石廷柱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一脸茫然的颓坐在椅子上。
别看他刚才自信十足,其实他心里清楚,这“大清国”恐怕是要完了。
当初老奴攻打广宁之际,何等威风?
他们三兄弟商定由次兄石天柱出迎,长兄石国柱和石廷柱则负责开门归降。
比这更麻烦的是,当初为了讨好老奴等人,他自曝家门,声称“先祖世居苏完,姓瓜尔佳氏,明成化年间内属,授建州左卫都指挥佥事,世代世系”。
本来按照当时的观念来说,入华则华,入夷则夷,倒也没人说些什么。
但是他们石家世受国恩,又主动叛华入夷,无论以忠义论之,还是华夷论之,均是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之辈。
若是日后大清国得天下也就罢了,或许会将其列为同类。
可是若让汉人掌了权,恐怕他这种“二鬼子”,下场比“正牌鬼子”还要凄惨三分,这才是他们石氏三兄弟顽抗到底的根本原因。
本来他们三兄弟还觉得这一次叛华入夷,十拿九稳。
哪里想得到半路上杀出来个张顺,直接一杆子戳塌了大明和后金两国的“天”。
这下子彻底断绝了他们三兄弟念想,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轰,轰,轰!”城外的“擎天大将军炮”再度响彻了起来,震耳欲聋的炮声震的石廷柱几乎肝胆俱裂。
人总说:炮声如雷,震慑一切魑魅魍魉!
显然在如此隆隆的炮声之下,他惧了,他怕了,他也走投无路了!
“怎么样,还能坚持吗?”石天柱、石国柱上得城来,正见达尔汉正在指挥炮声还击。
“情况不妙,方才又被‘顺贼’击毁了一门红夷大炮!”达尔汉指了指不远处断成几块的残片道。
这达尔汉不是别人,正是石国柱之子。
他见左右没有外人,不由低声问道:“不知父亲和叔父是何打算?这广宁城已成死地,若何还要坚守下去?”
“这事儿还不是怪你叔父,当初好端端的非要和鞑子攀上关系,这下好了,推都推不掉了!”石国柱闻言不由抱怨道。
“啊?”那达尔汉闻言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过来。
石氏三兄弟这一叛不要紧,既是叛国,也是叛君,更是叛族,如此之下,哪个汉人得了天下,能轻饶了他们?
“好了,大哥,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干什么!”石天柱闻言连忙打断道,“当务之急,是如何守得住广宁城的事情!”
“守?拿什么守?这几日不但士卒、丁壮折损不少,这粮草也消耗了大半。”石国柱不由冷笑道。
“若是过了年,咱们还不能击退‘顺贼’,恐怕咱们全家上下都得做祖大寿!”
夫祖大寿,食人者也!
“明天的事情,这谁说得准……”石天柱一边望向远方,一边叹了口气宽慰着兄长。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惊讶的指向远方道:“那是什么?莫不是土默特部援军?”
石国柱闻言连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正北面正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疾驰而来。
“是援军,是援军,是土默特部的精骑!”石国柱不由兴奋的叫嚷了起来。
“嘿,还真是!”达尔汉闻言举目远眺,却见来着一人数马,正是蒙古部落常见的骑兵配置。
“不对呀,这土默特部怎么还拖家带口的?”众人看了半晌,随着那“援军”越来越近,突然那石天柱率先发现不对。
原来这一队人马不仅有众多的战马,居然还有千辆车辆,车辆上还坐着一堆老人妇女和孩童。
“城上的人听着,本将已经彻底消灭土默特部,尔等休要有侥幸之心。要死要降,一言而决!”不多时,只见一个身着绿袍,手持大刀之人来到城下,大声喝道。
石国柱、石天柱再看看城外那一队人马,顿时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了下来。
这哪里是土默特部,这分明是一支击败了土默特部,然后缴获了土默特部几乎所有的牛马驼羊及牧民的“顺贼”兵。
“怎么办?怎么办?”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际,突然只听得一声恸哭。
众人回头望去,却见石廷柱之子卓尔们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失声痛哭道:“吾父已去矣,着两位伯伯即刻投降!”
“这……竖降旗!”石国柱、石天柱相视一眼,不由异口同声的下令道。
第610章 最后的挣扎
“混账!”当多铎得到广宁陷落的消息以后,第一反应就是勃然大怒。
义军能想得到偷袭沈阳,自然多铎也能想得到。
其实这广宁不仅堵住了义军深入辽泽之路,更是堵住了后金开辟的新道。
原来自后金定都沈阳以后,为了尽快应对明军的威胁,一直在寻求通往广宁一带的新道。
经过多番探查以后,后金发现从沈阳往西,沿着辽泽北面边缘行至巨流河,然后再折向西南,便能抵达广宁一带。
只是这条道路没有修整,颇为泥泞,但是在冬季已经完全能够满足大军的通行。
在原本历史上,大概在两年以后才开始动工,前后用了大概一年的时间,修筑了沈阳至巨流河一带的道路,唤作盛京叠道。
一直等到清军入关以后,这才有人力物力,彻底修筑了这条裁弯取直的盛京叠道。
当然,虽然这条道路如今并未修成,但是并不妨碍人马通过。
所以当多铎得到广宁失守的消息以后,这才不能自已。
“殿下,当务之急是如何调整部署,防备‘顺贼’偷袭之事!”那代善眼见多铎暴躁不已,心里虽然生出了一股名叫失望的情绪,不过仍打起精神来谏言道。
“防备,防备!我大清国什么时候需要防备别人,不都是别人防备我大清国吗?”多铎闻言愈发怒不可遏。
“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攻守乃兵家战术,岂可感情用事?”代善不由带有几分不快的质问道。
“呃……”多铎吃了代善这一喝,这次稍微冷静了一些。
“广宁没了,西面辽河一带空虚,我们的侧翼直接暴露了出来。看样子,唯有撤军一途了!”
“殿下,若是如此,那么复州刘之源部就等于被我大清国放弃了呀!”代善不由又提醒道。
“这样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该怎么办?”多铎被他挤兑了一下,不由脾气又上来了。
“我觉得陛下应该留下一部坚守东京,然后率领主力西进,重新夺回广宁!”代善冷笑道。
“你……”多铎闻言勃然大怒,反问道,“我军西进固然可以,如果‘顺贼’不打东京,反而折而向西怎么办?”
“这……”代善听到这里,顿时也没脾气了。
原来后金凭借骑兵优势和兵力优势,固然可以在压制张三百的同时,向牛庄、广宁一带发起进攻。
但是一旦后金主力离开,那么张三百也完全可以抛开东京城不管,折而向西,直接打通凤凰城至朝鲜义州一带的通道。
到时候后金不但会失去朝鲜这个藩属国,更会被义军联合朝鲜、东江威胁到后金起家之地的赫图阿拉一带。
现在后金面临的问题和先前一样,还是这不能丢,那也不能丢。
全都想要,但是又顾不过来。
“这样吧,实在不行,只能再派人往北去,抓点野人回来补充一下兵力!”多铎沉吟了半晌,最终无奈的决定道。
“这……这个时节也太冷了,不好办呀!”代善闻言皱了皱眉头不由开口提醒道。
“冷?值什么,就是因为太冷了,咱们才有机会反败为胜!”多铎突然笑道。
“这一次我不要多,只要三千野人。披了铁甲,留作当‘撒手锏’用!”
“三千?”代善闻言吓了一跳,不由他仔细琢磨了半晌,发现唯有如此,才有一线生机。
最终他无奈地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沈阳城里的防御交给杜度吧,让岳讬带两千人前期抓野人!”
“成,就这么定了!”多铎点了点头,然后又叮嘱道,“对了,告诉杜度,一定让他做好沈阳以西的防御,千万不能为‘顺贼’所趁!”
原来这多铎和代善两人所言的“野人”,正是指野人女真索伦部。
也就是后世鄂伦春、达斡尔和鄂温克三族的统称,大致分布于黑龙江中上游一带。
由于这些部落较为原始落后,部落丁壮性情坚韧、残暴,又具有很好的狩猎技术,是天生的战士。
故而,后金自老奴以来就喜欢抓捕这些野人女真充当精锐。
只需要给他们披上铁甲,配上硬弓、战刀,这些人就是冲锋陷阵的死士,故而深得女真上下喜欢。
仅天聪九年,洪太称帝前夕,一次就抓获了野人女真六七千人,丁壮二千四百余人,编入旗中。
故而这一次多铎预备在抓三千丁壮,就是为了日后在和义军决战的时候,充当撒手锏使用。
实际上类似这种数万人的大战,一旦有三千死士在关键的时候杀了出来,确实完全能够改变整个战场的战局。
“什么,抓野人,还要抓三千?”当留守在盛京沈阳的岳讬接到“圣旨”以后,有推脱之意。
只是奈何这一次不仅多铎,就连他的父亲代善都联名要求他去,他确实也无法反对。
只是他这心中对他父亲代善的观感,又恶心了几分。
先前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还能说是为了瞒一瞒老奴和洪太两人的眼神。
如今老奴、洪太都已经身死,他却要求他的儿子在这几近寒冬腊月,深入黑龙江深山老林去抓女真?
我看你不是想让我去抓女真,你是想让山里的黑熊把我抓进去吃了,再也回不来。
和很多人固有印象不同,以为辽宁、吉林、黑龙江都很冷,环境应该差不多。
实际上不然,虽然这三地都很冷,但是冷的温度完全不一样。
以老奴等人生活的赫图阿拉及沈阳一带为例,冬天最冷的气温,也不过零下十几度,低于零下二十度已经极为罕见。
而索伦部所在的黑龙江中上游一带,腊月平均气温基本在零下二十多度以下。
甚至还有零下三十多度,四十度的存在。
什么概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