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估算了一下后金的骑兵,恐怕亦有一两千骑,便熄了突袭夺回拜桑忽尔诺延的心思。
他不由冷笑道:“保?他杀我百姓,夺我女子牛羊,罪不容诛,尔其如何保之?”
“这样吧,秦王殿下!”多尔衮犹豫了一下,提出来一个张顺不能拒绝的条件。
“其所掠牛羊女子皆已经被舜王追回,姑且不论。我意让其赔偿舜王牛五百头、羊两千只,战马一千匹,不知舜王意下如何?”
其实牛羊倒无所谓,但是听到多尔衮说到战马一千匹的时候,张顺不由有些心动了。
如今自己手里战马太少了,若是真能换回一些战马来,将他项上人头寄存片刻又能如何?
想到此处,张顺不由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看在金国汗的面子上揭过此事。”
“不过我要战马两千匹,壮牛一千头,山羊……”
“他不过袄儿都司四十余部落之一,何德何能有如此财货赔与秦王?”多尔衮不由讨价还价道。
“既然秦王有心,这些吧!这一次我做主赔给舜王战马两千匹,牛五百头,羊一千头,讲此事揭过怎么样?”
“行,此事就依你所言!”张顺想了想,不由点了点头道。
至于双方结盟之事,两人却是提也没提。
第81章 洪太何如?
“金国汗洪太何如?”张顺在悟空、王锦衣一干人等护卫下,走在热闹骡马市中向宋献策问询道。
“其为人阴郁狠辣,狼顾鹰视,真乃一世枭雄也!”宋献策不由感慨道,“若非舜王顺天应命,坐拥百二秦关,天下谁属,本未足定!”
“这洪太如此了得?”张顺不由惊讶道。
其实他前世倒也听过皇太极的名头,没想到宋献策对他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其女直习俗不与中国同,诸兄弟叔伯各拥部族,虎视眈眈。”宋献策不由解释道。
“老奴死后,其非长非幼,于礼法不合,能够斗败八大贝勒,南面独坐,足见其心性手腕如何。”
“其后又东征朝鲜,西讨插汉儿蒙古诸部,北收索伦诸部,南掠大明北直、宣大等地,如入无人之境,足见其志向如何,还请舜王慎之再慎!”
原本历史的宋献策并无这般见识,只是这一次他是从榆林北上绕道归化城,经北方荒漠、草原三千里前往沈阳拜见金国汗洪太。
一路上曾后金兵向他炫耀什么“由此往南是大同”、“由此往南是宣府”云云,给他极大的心里震撼。
其后到达沈阳,他又从诸贝勒只言片语之中得知,如今后金除了借助征讨插汉儿部之机,收服蒙古诸部以外,还在不断征讨东面的朝鲜和北面的索伦等部。
人们往往受限于所处境地,无法感受到远方的威胁。
但是这一次宋献策来到了沈阳,极为难得的转换了一下身份视角。
他却赫然发现如今的后金已经从东西北三面围困“猎物”,只待“猎物”鲜血流尽,便可扼其喉、食其肉矣。
如今这个猎物可以是大明,那么明天这个猎物会不会是义军?
想到此处,如何不让自认算无遗策的宋献策深感恐惧?
不过那宋献策倒也没闲着,回来的路上就给金国汗洪太埋了个暗雷。
当初多尔衮赠送他裘衣之时,他便装作十分感到的低声提醒道:“张某在沈阳之时,汗王曾让我相遍子嗣及诸贝勒之面,问我究竟谁有富贵之相。”
“当时张某不明其意,只好实话实说道:皆有王侯之运,却无汗王之才,还请和硕贝勒慎之!”
什么叫“无汗王之才”?
其实就是宋献策告诉洪太,在座诸位除了您就没有一个能够继承你汗王的人物。
既然在座的没有,那想必不在座的肯定要有一个呗!
那洪太何等样人物,如何肯信他鬼话?
哪怕是心里信了,恐怕也不会表露半分出来。
但是这话经宋献策转述给多尔衮,那却完全变了味儿。
鉴于洪太先后斗败了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和三贝勒莽古尔泰的手段,谁又敢保证洪太哪一天不会施到自己身上呢?
那多尔衮又不是傻子,闻言不由哈哈一笑道:“汗王地位尊崇又宽宏大度,即便你又不当之词,想必也不会怪罪与你!”
虽然这番话听起来,墨尔根戴青多尔衮好似并未听懂宋献策意有所指一般,但是他心中到底如何思量,那就不得而知了。
张顺闻言不由点了点头,低声道:“吾等非仅仅与明争天下,亦与后金争天下也!”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亦天下人之天下,凡有野心之辈皆可争之,又有何疑哉?”
“今天下英雄唯洪太与吾二人,彼万子万孙若豚犬耳!”
宋献策见张顺心中有数,便不再纠结于此,反倒笑道:“其实,仔细算来那洪太也不过是有命无运之徒,诚可哀哉!”
“哦?此话怎讲?”张顺好像也记得前世满清入主中原的是小皇帝顺治,却是不是什么鸟洪太。
“洪太体态肥硕,又患有鼻衄,动不动流血不止,以碗盛之!”宋献策解释道。
“人其又面色黑肾虚,虚火灼阴,寿必不长!”
张顺一听,顿时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有句话叫做“千金难买老来瘦”,人一到一定年纪以后,新陈代谢减缓,如果再胡吃海喝,就很容易发胖。
一旦发胖以后,很容易引发“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以及冠心病、脂肪肝一系列并发症。
所谓鼻衄,其实就是鼻出血。
听宋献策说的如此严重,张顺有点怀疑这洪太其实是高血压引起的鼻出血,但是他不懂医术,一时间也无法判断究竟是何病症。
如果真是如此,这时代又没有降压药,说不定就和张顺这一世的父亲一般,突然发病而死也未尝没有这种可能。
“其睡眠如何?饮食又如何?”张顺皱了皱眉头,试图从中搜寻一些有用的信息。
“其饭量颇大,一日两食。只是身体不适,便依照女直习俗,净饿两顿以疗之!”宋献策不由摇头笑道,“至于睡眠,乃是女直机密,吾实未曾闻之!”
张顺闻言思量一番,不由亦喜亦忧。
喜的是既然金国汗洪太睡眠乃是女真机密,只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想必定然难以安眠。
忧的是女直习俗“净饿两顿”,从常理推倒却是对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这类疾病有一定效果。
不过这事儿属于概率事件,做不得数。
实际上有些人早就病恹恹一副要死不能活模样,结果反倒耗死了年轻健壮之人,那年轻健壮之人又找谁说理去?
想到此处,张顺不由摇了摇头道:“由他去吧,无论他是枭雄也好,狗熊也罢;长寿也好,短命也罢,终究是打铁还需自身硬。”
“这一次依照旧例在这清水营开市,其实就是为了给义军购买一些战马回来。”
“如今其他人都被我留在西安了,你也去帮一帮孙承宗等人,挑选一匹良马回来,我准备用来新建一营骑兵。”
宋献策出身于市井之中,无论用兵还是内政皆不如其他元老。
胜在他深通人情世故,除了相面、谶纬之外,一些杂七杂八之事他做起来反倒得心应手。
而那马英娘、红娘子、王奇瑛三女皆精于骑乘,又颇有女性爱购物的天性。
她们见这里有那么多骡马牛羊,热闹非凡,哪里还忍得住?不由纷纷拉扯着张顺,逐个挑选了起来。
第82章 马苑
“舜王殿下,前面就是黑水苑!”陈长梃骑着战马,用马鞭为张顺指点道。
原来张顺在清水营开市以后,一边着宋献策、孙承宗等人尽力买马,一边又去宁夏溜达了一趟,总共用了七八日。
等到袄儿都司部拜桑忽尔诺延东拼西凑好容易凑够了战马两千匹、牛五百头、羊一千头,赔付了义军,这才算了结了入寇之事。
因为开了骡马市,义军又趁机购买了上马一百二十六匹,中马三百零七匹,下马四百四十三匹,再加上在灵州缴获,一共获得了三千余匹战马。
张顺便辞别了曹文诏,率众一路巡狩到了固原。
黑水苑位于另外一条流经固原的清水河畔,在固原城以北九十里处。
“此苑内设圉长二人,马房三百七十九间,草场、马圈九处。”陈长梃不由介绍道。
“其地东至洪城子大路,南至深沟民杨鉴地,北至乱堆沟。”
“有草地一万一千六百二十七顷九十六亩一分,界桩十五个,额军二百七十六人。”
“原有马并驹一千四百匹,实有五……五匹!”
“什么?我记得不是还剩七匹吗?”张顺不由扶额道,这妮玛一转眼又给老子少了百分之三十是什么鬼。
“仅剩的两个圉长见如今‘改朝换代’,早偷了两匹好马逃了!”陈长梃不由羞赧道。
“由于马场过于巨大,剩下五匹因为跑得不知去向,一时间无法寻回,这才得以幸存。”
张顺心里明白,其实这是陈长梃委婉的说辞。
实际上黑水苑所养马并驹早已经被盗卖一空。
只不过由于草场巨大,也不知是孳生的马驹还是哪里跑来是野马,幸存了几匹而已,聊胜于无。
“行了,咱们进去看看吧!”张顺无奈道。
众人驰骋到黑水苑内,只见此地水草丰美、逶迤连绵。
清水河两条支流在此交汇,清澈的河水中映照着蓝天上一朵朵白云。
极目远眺,又见地势起伏,碧草连天,蜿蜒的河流如同从遥远的天际流淌过来一般。
张顺张了张口想赞美几句,这才发现自己才疏学浅,绞尽脑汁,什么词也描绘不出来那种感觉。
“好个草原,怕不是能养良马两万匹!”王奇瑛出生在常年吃沙子的榆林,不由率先感慨道。
“这才养两万匹?”张顺见如此庞大的一个马场,不由不敢置信道。
“这不都是草吗?怎么着几亩地也能养一匹了吧!”
王奇瑛不由笑道:“养马与养牛羊等牲畜不同,其不耐粗饲,也非是有草就吃。”
“像狗尾草、草茅、野豌豆、荞麦皆为牧草。”
“而其中最好者,乃是苜蓿,南人又称之为金叶菜,不仅可以用来养马,亦可救荒。”
“时人有云,苜蓿菜七月种,必须和秋荞麦而种之;五月种,必和黍而种之!”
“及秋,则收割、晾晒为干草,以作粗饲。”
“除草之外,又须备黑豆、荞麦等粮作为精饲,杂以盐巴以长力气……”
张顺听了半天,似懂非懂,不由灵光一闪,不由笑道:“好娘子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如为我做个苑马寺卿,专门执掌马匹,以备军需?”
本来红娘子、马英娘听闻张顺喊那王奇瑛“好娘子”,顿时脸都拉了下来。
结果听到后面的话,“噗嗤”一声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死,哪个要做苑马寺卿!”王奇瑛勃然变色,不由恼羞成怒道。
你说让我做别个,好歹留在你身边还成。
让我留在固原喝西北风,当老娘脑袋里进沙子了吗?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张顺连忙赔笑道,“我手底下刚好有个好兽医,跟随我多年,没个正果。”
“正合让他来做这个,也算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这还差不多!”王奇瑛撇了撇嘴道。
“舜王说是哪个?莫非是姬程、姬蛋父子不成?”陈长梃闻言不由问道。
“没错,那姬程正合担任此职,而姬蛋我却是另有用处!”张顺点了点头道。
原来那姬程跟了张顺以后,虽然有把子力气,奈何比起其他将领,没有什么优势,便充当了义军战马的兽医头领。
其父子先前跟着李三娘也立过功,和陈长梃关系也算不错。
如今战马乃义军除了粮食以外第一重要之物,派遣一个自己人督管从事也是理所应当。
“舜王顾念旧情,也不枉当年他们父子二人跟随一场!”陈长梃不由感慨道。
“只是还有一人,不知舜王打算如何处置?”
“哦?不知是何人,竟然劳动义兄大驾说情?”说实话自从陈长梃跟随张顺以后,素来唯张顺马首是瞻,还不曾有开口求情之举。
“主公还记得当初魏从义否?”陈长梃闻言不由反问道。
“小温侯?”王奇瑛闻言一惊,不由失声叫道。
悟空在身后咧了咧嘴,本想给这婆娘一棒子,不过念在师傅这几日给自己说了一房婆娘,让他颇为食髓知味,便在心里原谅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