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大锤闻言颤巍巍的拿起弓箭来,拉了半天好容易拉开了一半,结果一个吃力不住,“啪嗒”一下箭跌落在三尺之外。
“汰!”孙传庭随手在花名册上写下他的结局,冷笑道,“明日你不必来了!”
“大人,大人,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那李大锤一听,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跪地求饶道。
“架出去!”王忠这一回识相了,连忙下令道。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新任巡抚孙传庭是准备大干一场。
往日点卯也不过逐个点名罢了,他这时连点卯带校验武艺一起做了,看样子就是准备淘汰老弱及吃空饷之徒。
“胡兵戈!”
……
从晚到早,从早到晚,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孙传庭这才点卯、校验完全营。
“全营官军额五千三百二十七人,实有三千二百零三人,青壮只一千九百五十四人,实际武艺精熟堪用之人不过九百零八人!”孙传庭不由扭头对王忠说道。
“抚军英明,抚军英明!”王忠怎么办?王忠也很绝望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孙传庭不由讥笑道,“没想到你这厮倒是个将才!”
“带这点兵,都敢去河洛走一遭,怎么没有被‘顺贼’给捉去砍了?”
“啊,不敢,不敢……啊,不是,不是!”本来王忠还以为孙传庭要夸自己,听到后面发现不对味了,顿时慌不择言。
“行了,别啰嗦了,你的武艺怎么样?”老子淘汰了这么多官军,看来你这个总兵也有必要淘汰了。
“还成,骑马放铳也算精熟!”王忠闻言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
“演来我看!”孙传庭不由冷哼一声,难怪让“顺贼”如此坐大。
这官不官,兵不兵,好端端的一营人马日费粮饷数百两,结果只挑出九百人可用。
若是天下兵马皆是如此,莫说那杨嗣昌增饷二百六十二万八千两,增兵一十二万人,哪怕他增饷千万,增兵百万,恐怕都未必能够剿灭“顺贼”吧?
第17章 寻访贤才
孙传庭在河对面忙的热火朝天,张顺在西安也没敢闲着。
首先,“秦王科举”结果出炉,张顺亲点醴泉县人王九牧为状元,并试授咸阳知县一职。
其次,汪乔年在大肆办理“刺秦王案”之余,还特意给张顺推荐了几个人才。
第一个便是汪乔年的“狱友”,原巡按陕西监察御史钱守廉。
这人名字张顺听了都叫好,事实上此人也正人如其名,清廉且忠于职守,官声甚好,而且他的官职也非常有意思。
明代设都察院,通掌弹劾及建言,设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
又设十三道监察御史,为正七品官,分区掌管监察,称为“巡按御史”,也就是俗称的“八府巡按”。
巡按御史被称为“代天子巡狩”,位卑而权重,是以“以小制大、以卑临尊”的原则建立起来的监察体系主要实施者。
这钱守廉到达陕西以后,风雨无阻,澄清地方吏治,上报功绩等职,令陕西官场不由为之一肃。
结果等义军打进来的时候,这钱守廉避之不及,便被义军活捉了扔进大牢。
本来张顺准备一纸文书将他招过来,汪乔年不由劝阻道:“此人性子耿直,非一般士子所比。”
“若是舜王能收此人之心,于陕西吏治一处大有用处。”
张顺一听,还真是。这人原本是巡按陕西,对此地弊病、官风民情知之甚深,若想治陕,少不得像这样人的辅助。
于是,他顾不得腿伤,便在王奇瑛架着之下,一瘸一拐的前往大牢探视钱守廉。
当张顺走进大牢的时候,钱守廉正躺在监狱里悠闲自在。
张顺不由笑道:“我却是来迟了,不意让先生多遭罪了几日。”
“你谁呀?”钱守廉白了他一眼,翻过身去,用后背对着了他。
“你……”王奇瑛见状不由大怒,自家夫婿腿伤未愈前来看他,他倒是搁这装大爷呢。
“哎,不妨事,不妨事!”张顺连忙拉住她,笑道,“我乃舜王,想请阁下出山巡察不法,不知可乎?”
“顺贼?不去,不去!”钱守廉头也不回道。
“好个贼人,胆敢辱及秦王!”王奇瑛哪里忍得住,闻言便要抽出腰间的铁锏就要打开牢门进去,给他脑袋开个花。
“别……别这样……啊!”
“好,好,我听话,你没事吧,舜王!”
“还好,一会儿再重新包扎一下吧!”
……
那钱守廉本来坐以待毙,结果半晌没有动静,反倒传来莫名其妙的对话。
他不由奇怪的扭过头一看,只见张顺右边半条腿被鲜血浸湿了一大半,顿时吓了一跳。
他不由下意识问道:“舜……舜王,您这是……”
“舜王早上为贼人所刺,伤及腿部。本来我劝他今天安心养伤,他却说他等得,陕西百姓却等不得!若是能延请先生巡察不法,不知有多少百姓会为此得救……”王奇瑛一边小心翼翼的给张顺包扎着,一边泪眼婆娑的应道。
“啊?舜王,你这……”钱守廉闻言不由感慨道,“若天下礼贤下士如舜王者,钱某岂不效死哉!”
于是,他便连忙站起来,对张顺拜了拜。
“好说,好说,得先生,本王耳聪目明矣!”张顺不由欣喜万分,连忙一瘸一拐就要去搀扶钱守廉。
“哎,不敢,不敢!”钱守廉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扶住了张顺。
且不说钱守廉如何千恩万谢,张顺早命王锦衣领着他前往驿馆休息,以待正式任职。
而张顺这才笑道:“娘子却是配合的好,咱们换另一处继续行事。”
原来那张顺虽然受了些伤害,终究是些皮肉伤罢了,经过包扎以后,除了行走比较疼痛以外,别无他恙。
正好因为张顺受伤,身边几个婆娘都来看他。
他便想了这么一个馊主意,用皮囊灌些鸡血藏于衣服之中,一到关键时刻就挤出来鲜血,假装伤口破裂。
如此礼贤下士,哪怕铁石心肠之人恐怕也会为此感动不已吧?
“那下一处咱们去哪里?”王奇瑛少女心性,好容易跟着张顺出来“玩”一趟,竟然有些意犹未尽。
“咱们去‘关西夫子’那里!”张顺微微一笑,然后去偏僻之处换了条裤子,便又领着悟空、王奇瑛等人施施然去了。
这“关西夫子”是谁呢?
原来此人名叫祝万龄,陕西咸宁人,乃是万历四十四年进士。
曾先后担任过保定知府、黄州知州等职,后来罢官回乡讲学,人皆称之为“关西夫子”。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师从冯从吾。
冯从吾是谁?
冯从吾是第一任“关西夫子”,更是明代关学把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融合的集大成者。
他不但是东林党在西北的领袖,而且还在西安城内创立了关中书院。
其在西安的地位和吕维祺在河洛的地位相差方佛,都是一方文坛领袖。
只是可惜冯从吾在天启七年已经逝世,张顺只得退而求其次,拜访冯从吾的文坛继承人祝万龄。
当张顺赶到关中书院的时候,祝万龄正和几个故友小聚。
听闻舜王前来拜访,祝万龄不由对众人道:“此必贼人逼我出仕,我若不从,今死且矣!”
“待我死后,请将我葬在长乐门以东,我要亲眼看着王师剿灭顺贼!”
“顺贼倒行逆施,责辱士绅,早晚灭亡!还请夫子留待有用之身,忍耐些时日为好!”一位年过六旬,须发洁白如雪的老者闻言不由劝说道。
“好说,好说!”那“关西夫子”祝万龄点了点头,这才离去。
不多时,他迎张顺于正堂,不由笑道:“我这里只有书香正气,没有银两土地,秦王何苦来哉?”
张顺一听,好家伙,这是来者不善呐。
他不由嘿嘿笑道:“天下纷纷扰扰,百姓苦不堪言。故而本王前来向夫子请教,何以治天下,可使百姓安居乐业,四海一统?”
祝万龄闻言一愣,万万没想到张顺居然当面抛出来这种话来。
而祝万龄后室诸人闻言亦是一愣,这哪里像传言中“好色残暴,夹人脑浆迸裂”之人问出来的问题?
第18章 仁者无敌
张顺这一问问的好,当场就把“关西夫子”祝万龄问住了。
这倒不是祝万龄不会回答张顺这个问题,而是他到底要不要回答张顺的问题。
“关西夫子”祝万龄作为西北文坛领袖,他见到张顺第一句话就表面了自己不合作的态度。
但是,张顺却既不劝他出仕,也不表面立场,反而问出来一个如何治理陕西的问题,这可把祝万龄难住了。
答,或者不答,这是一个立场问题。
要是答了张顺的问题,那自然算是默认了张顺的“勾搭”,于自己立场不符、名声不利。
要是不答张顺的问题,自己固然独善其身了,但是陕西万余士绅和千万百姓怎么办?
难道就坐视他们被“顺贼”这般祸害不成?
这又与他多年以来读圣贤书所受到教导不同。
祝万龄老师亦曾冯从吾在《谕俗》中讲道:“千讲万讲不过要大家做好人,存好心,行好事,三句尽之矣!”
他受老师教导多年,岂有坐视不理之理?
而他背后正是“允执堂”,取自《中庸》“允执厥中”之典。
罢了,罢了,连孔圣人都说“有教无类”。
虽然他是个贼,我若是一言能活千万人,也算得上对得起古圣先贤的教导了。
想到此处,“关西夫子”祝万龄不由拱了拱手道:“不嗜杀人者能一之,亲民爱物者能治之!”
“哦?”张顺一听,心想这人话中有话啊,不由笑道,“张某愿闻其详!”
咦?祝万龄不由惊奇地看了张顺一眼,不由施了一礼道:“舜王请进屋坐,请让祝某为你细细言之。”
“好,那就有劳先生了!”张顺一副乖宝宝模样,点了点头道。
“请!”
“哎,您请,您请,学生不敢为先生先!”张顺一副尊师重道模样。
结果两人客套了好半晌,最终张顺凭借着年轻力壮,愣是先把祝万龄推进了门内。
祝万龄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哪怕以他的良好涵养,也不由哭笑不得。
你这家伙,到底是知礼还是不知礼?
你说他知礼吧,直接给你玩硬的;你说他不知礼吧,他还知道尊师重道!
好容易两人分定主客坐了,祝万龄喊来老仆端上了一壶茶水。
“哎,折寿了,折寿了!”张顺一看这老仆须发皆白、年过六旬,哪里受用的起?
他连忙站起来诚惶诚恐的接过茶壶道:“有劳老先生,有劳老先生!”
哎呦?祝万龄与那老者不由对视一眼,心里不由对张顺又生出三分好感来。
张顺亲自给祝万龄满上,然后又倒了两盏,一杯递给了王奇瑛,另一杯则留作自用。
“请恕老夫眼拙,这位是……”祝万龄见面前之人虽然身着铠甲,却明显是个女子,不由奇怪地看了张顺一眼后问道。
“这是贱内,你喊她王氏就成!”张顺倒不见外道。
“哈哈,两位真是伉俪情深啊!先前外面还传说舜王好色成性,无女不欢,如今看来真是‘三人成虎’啊”祝万龄不由笑道。
呵呵,王奇瑛撇了撇嘴,心道:您说对了,他就是这样的人!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可怜愚者总为其表象所惑!
“谬赞,谬赞!”张顺自个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喝口茶水掩饰一番。
“吾观二位情深若此,想必你也是爱她爱的紧!”祝万龄犹豫了一下,不由带几分戏谑道。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呐!”张顺脸皮有多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