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就云:孔子曰: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
然后就说“舜王殿下,少年得志,获先皇之嫔妃亲眷,日夜行银,虽获一日快活,空失天下之心”云云。
其间又有“皇后婉转花园里”,“贵妃横陈龙床上”之语。
这一番激烈言辞,不仅把张顺骂了个狗血喷头,顺便也把张周田朱四女也骂了个狗血喷头,这如何不让她们恼羞成怒?
若是易地而处,她们早把他的嘴撕烂,鼻子打断。
结果张顺对此安之如素、甘之若饴,一边搂着周皇后快活,一边喘着气的回复道:“此事虽然……虽然无中生有,好歹是耿直……耿直敢言之臣,不用横加斥责。”
“嫣儿,你就替本王回复道:本王家中只有一老妻,焉有皇后贵妃耶?请孔大学士不要捕风捉影,辱及故主亲眷!”
反正你又不能像张凤仪一样闯进来查房,我说没有就没有。
张嫣撇了撇嘴,心道:这哪里是无中生有,搞不好回头就要腹中生子了,你还能睁着两眼说瞎话,也是个奇人!
其实张嫣张皇后此言虽然不中,亦不远矣。
张顺这厮自从入主紫禁城,每日耕耘不断,除了满足自己的色欲之心以外,还包含着极其险恶的用心。
万一事有不谐,他可以启用最后一计,让“腹遗子”登场,自己迎娶太后,就任“皇父摄政王”!
不过,此事他谁都没敢说。
不仅此事太过缺德,还要涉及周皇后本人。
周皇后这个女人别看长的瘦弱可人,其实极其工于心计。
别个不说,单看她能死死压住十项全能的田贵妃,就知道她本事如何。
此事风险极大,只能迫不得已而为之。
就在这个时候,田秀英也开口汇报道:“刑部尚书冯英请求殿下允许重审郑嫚案,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回复!”
“郑嫚案?”张顺莫名其妙。
田秀英连忙把冯英的疏犊给读了一边,大致解释了一下所谓的“郑嫚案”。
原来有一个叫郑嫚的人,乃是天启二年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只因口直心快得罪了不少人。
结果,在崇祯年间他的舅舅东阁大学士吴宗达指责他“杖母蒸妾”,常州武进县中书舍人许曦又弹劾他“杖母不孝”和“奸妹”。
结果这事儿闹得很大,直接把内阁首辅温体仁、大学士吴宗达和工部左侍郎刘宗周、翰林侍读学士黄道周一干人等牵扯了进去。
结果,那刑部尚书冯英判了一个“郑嫚假箕仙幻术,蛊惑伊父郑振先无端披剃,又假箕仙批词,迫其父以杖母”云云。
为此冯英遭到了崇祯和内阁的不满,若非义军攻入城中,恐怕自己不久就会丢官罢职,而那犯人郑嫚也要遭受千刀万剐之刑。
“这也要翻?”张顺摇了摇头下令道,“着薛国观将此案宗誊写一番,递上来备查,然后让冯英重新草拟一份判词呈上来再说。”
“殿下,这……这明显于理不通……”田秀英还道张顺没有明白其中关窍,不由连忙提醒道。
郑嫚舅舅吴宗达的证词,说什么“嫚薄于吴宗达”,中书舍人许曦的证词,说什么“受人指使”,甚至证人邻人杨氏的证词,辩称什么“两家争购房屋而结怨”云云。
说起自己来,一个个都是正人君子,清正廉洁。
说起别人来,一个个都是奸诈狠辣,颠倒黑白。
连傻子崇祯都知道谁是谁非,难道本王看起来还比崇祯好骗不成?
张顺想了想,这才下令道:“先这样吧,把鱼饵挂上去,才有鱼上钩。让他捋一捋案宗,有了疑点之后,再行重审!”
开什么玩笑,重审?重审个屁!
现在的张顺坐到了崇祯原本的位置,感同身受之下,终于明白明亡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了。
朝臣结党相互攻讦,以至于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这件案件中的疑点姑且不提,但看这时间点,刚好时值崇祯八年、九年内阁大洗牌之际。
原来的内阁大学士温体仁、吴宗达、王应熊、何吾驺、钱士升、文震孟和张至发七人,很快就变成了温体仁、张至发、林焊、黄仕俊、孔贞运和贺逢圣六人,一下子换血了一大半,足见其激烈程度。
若张顺所料不差,经过这一案,定然是以温体仁为首一派大获全胜而告终。
当然,其实事实和张顺所想还是有些出入。
在这一役中,温体仁一派损失了吴宗达、王应熊两员干将,而另一派折损了钱士升、何吾驺、文震孟三人,可谓是一场惨胜。
这一次若非是义军攻陷了北京城,温体仁提前“殉国”,在原本历史上不倒翁温体仁很快也会被次辅张至发搞下台去。
在义军入城以后,经过张顺一番辛苦,好容易召回了张至发、黄仕俊、孔贞运和贺逢圣四人,再加上一个主动投靠的薛国观,新组了一个内阁。
结果这一个内阁整天正事不干,相互攻讦。
薛国观、黄仕俊指责张至发、贺逢圣包庇前朝勋贵,国之大蠹;张至发则和贺逢圣指责薛国观、黄仕俊包庇贪官污吏,国之大奸。
独独一个孔贞运,不参与其中,反而没事儿横挑鼻子竖挑眼,整日寻张顺一个不是。
如此扯皮之下,这个内阁处理政务的效率极差,竟然连张顺以张嫣、周玉凤、田秀英和朱徽媞四女组成的“小内阁”都不如,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
不要看内阁这个名字高大上,其实就是一个处理政务的秘书机构。
这四女虽然不如内阁重臣饱读诗书,好在一个个冰雪聪明,又有十多年宫斗经验,处理其政务来,那真是行云流水。
一时间这一干人等倒也分工明确:其中张顺负责干人,四女负责干事,内阁五人负责不干人事!
就在众人各司其职之际,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然后田淑英稚嫩的声音响起:“殿下,陛下已经到了郊外,马上就要入城了。”
“据闻……据闻在涿州还遭到了一伙来历不明的歹人行刺!”
原来这几日为了支开她,张顺和四女谎称“军机大事,不足为外人道也”,遂让她在乾清宫正殿看顾,他们一干人则躲在西暖阁“处理政务”。
这丫头果然年幼无知,兴冲冲的替她们“看大门”兼“传声筒”。
不过,她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认为这一伙儿人一定是张顺所派,毕竟“小明王”前车之鉴嘛。
结果不曾想,她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张顺暴怒的声音:“查,着薛国观给我狠狠的查,一个也不要放过!”
“本王在此坐镇,他们都敢如此大胆;本王若是不在,他们是不是还想翻天做朱元璋啊!”
第477章 刺驾案
“招不招,招不招?”内阁大学士薛国灌居中,太监王之心、锦衣卫骆养性分列左右,正对前朝驸马冉兴让用刑。
“你们这些走狗鹰犬,到底让我招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冉兴让不由怒骂道。
“哦?冉驸马既然记性不好,那要不要让我提醒提醒你啊?”薛国观冷笑道,“前两日,涿州!”
“刺驾案?”冉驸马不由一愣。
“看,你这不是挺明白吗?”薛国观不由下令道。
“是你自己招,还是让他们打到你招?”
“不……不是我干的,我冤枉啊,我冤枉啊!”冉驸马不由一脸惊恐道。
“冤枉?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给我继续用刑,用大刑。打死了还有他儿子,儿子死了还有老子,一家老小,我不信就没有一个招的!”薛国观不由冷酷的下令道。
“不……我招,你让我招什么我就招什么!”冉驸马顿时如坠冰窟,万万没有想到这厮如此狠毒。
不过,他心里还怀有一线希望。
这天下终究是朱家的天下,既然陛下被舜王迎了回来,他这个朱家的女婿还有救!
“好,冉驸马既然如此痛快,那你就签了吧!”薛国观嘿嘿一笑,不由拿出来一张口供道。
那冉驸马低头一看,顿时脸色惨白如纸。
只见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兹有犯人冉兴让,本南直隶虹县人氏,乃寿宁公主驸马都尉,只因心怀前朝亡帝,对如今圣上怀恨在心,故参与谋逆,意图刺驾……
当然这些话本就在他意料之中,倒不算什么。
可是关键是这笔迹就和他的如出一辙,若非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根本没有写这些口供,差点他以为这是自己亲笔所书。
“你们……你们这是屈打成招,早晚不得好死!”冉驸马不由悲愤的骂道。
“我们好不好死不知道,你再啰嗦,马上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薛国观不由冷笑道。
“看看这位东厂太监王之心,再看看这位,锦衣卫骆养性,他们都是专业的。”
“诏狱酷刑一十八种,种种能让你后悔来到人间,签了吧,签了好歹能来个痛快!”
冉兴让闻言不由仰天长叹,用颤抖的手指握着了毛笔,签下了决定自己生死的认罪状。
这一刻他真的体会到之前那些枉死在他手中的那些人的愤懑和无奈。
“阁老,这……这太狠了吧?”眼见冉驸马签字画押以后,很快昏死了过去,王之心和骆养性二人不由心有不忍道。
“狠?人不狠,站不稳!”薛国观不由冷笑道,“你们都是当狗当明白的,怎么轮到我当狗了,就想不明白了?”
其实薛国观这一次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让他那张破嘴一开口就得罪了勋贵、文官和寺宦三大股势力呢?
现在他要想保住身家性命和富贵,唯有给舜王当狗,把这三大股势力洗杀干净了,方才有一线生机。
那王之心和骆养性闻言这才反应过来,恐怕这件事儿还是宫里的主意,自己两人还是唯他马首是瞻才是。
三人见此事已毕,不由一边安排人救治冉驸马,不要让他死了,一边又前往另一处大狱。
待到三人赶到,成国公朱纯臣正被打的奄奄一息。
“都歇会儿吧,别把人打死了,不好向陛下交代!”薛国观见状,不由连忙下令道。
“没事儿,小的门手里有准儿!”骆养性连忙上前解释了一句,然后又急忙下令道,“大夫,大夫,快过来再给他治一治,别真个死了!”
好容易折腾了半晌,成国公朱纯臣这才悠悠转醒,一见薛国观、王之心和骆养性三人,他不由破口大骂道:“狗……狗贼,我和你势不两立!”
原来这一次锦衣卫给他使了一个“弹琵琶”的手段。
所谓弹琵琶,自然不是要让他听一听音乐,陶冶一下情操。
而是把犯人摁住了,然后用刀把他的肋骨当作琵琶弦一般来弹,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般受了这种刑罚的人,往往都是五脏俱伤、血肉模糊。
那朱纯臣这辈子那吃过这般亏,顿时状若疯狂。
“好了,成国公,不要演了!”不意薛国观摇了摇头,指着前面的一堆武器铠甲和一匹战马道。
“你看这些东西,均出自京营。先前先帝命你掌管京营,你还敢说你不知道?”
“还有这些供词,二十七日从京营调走长枪三百一十五支,弓矢二百三十七副,铠甲一千三百七十二副,战马两千匹……凡此种种,都能办你给满门抄斩!”
“不……不是这样的,那……那是我财迷心窍,贪污了回去!”朱纯臣一口咬定道。
“哦?还抵死不认是吧?”薛国观嘿嘿笑道,“你看看这是什么,你的同谋英国公张之极、定国公徐允祯、驸马都尉冉兴让、驸马万炜、李皇亲家、惠安伯张至臻一干人等,皆已经认罪,就等着你了!”
“不……狗贼,你这是公报私仇!”那成国公朱纯臣一听到“李皇亲家”这四个字,不由眼睛一亮,大声辱骂道。
所谓李皇亲家,自然是先前被崇祯逼死的武清侯李国瑞家,只是如今李国瑞身死,至余一个三岁小儿袭爵。
那薛国观、王之心和骆养性一干人等再凶残,也万不能对一个小儿动刑,故而拿了他的家人充数。
“什么公报私仇?这是私报公仇!”薛国观不由冷笑道,“满朝勋贵,满朝蠹虫,你不会以为陛下会比先帝好说话吧?”
原来自从张顺进城以后,早盯上了这一干勋贵。
比如这定国公、英国公、成国公三家,各有园林。
其中定国公远位于德胜门附近,环积水潭而建。
英国公有新旧二园,一处位于顺天府学旁边,另一处正对着什刹前海和后海交接处的银锭桥,即后世净海寺以东,三面环水,价值连城。
成国公园则唤作“适景园”,即后世东城区什锦花园。
至于其他冉驸马之宜园,万驸马之曲水园、白石庄,李皇亲之清华园、新园,等等不一而足,不可胜记。
这些皇亲国戚,凭借身份地位在大明呼风唤雨,聚敛了令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张顺岂能容他?
所以他这第一刀谁都不砍,专砍这些皇亲国戚。
好死不死,这些人还敢胆大包天,还想给他上眼药,他还能惯着他们?
原来这些人也不傻,深知张顺请“弘光帝”入京,就是为了搞一把禅让,走完成称帝的最后一个步骤。
他们便效法廖永忠溺死小明王之故智,试探在半道截杀“弘光帝”,彻底破坏张顺法统的构建,以获取同战价值。
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张顺料敌先机,不仅早有防备,反而借机按他们一个“谋逆”的大罪。
第478章 请旨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啊啊啊!”
养心殿中,田贵妃田秀英状若疯魔,突然大喊大叫了起来,顿时吓了其他人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