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以后,李元吉看到了李世民也刚刚从山里出来,随行的侍卫们还扛着一个个李世民猎到的猛兽。
什么老虎啊、豹子啊、黑熊啊、花熊啊,应有尽有,还有一条长长的巨蟒。
李世民左右的天策府众将们,收获也不小。
尉迟恭生扛着一头黑熊,体型硕大,看着就是一头在山林里称王称霸的黑熊。
程咬金骑着一头獠牙长长的野猪,野猪肚子里下还有用新伐的树干拼成的木筏,几个部曲拉着,在一众人中间招摇过市。
其他人更是不逞多让。
就连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房玄龄,手里也拎着一柄宝剑,带着一只看起来相当雄壮的鹿。
不仅鹿角峥嵘,连身形也比李元吉猎的鹿要大一圈。
李元吉见此,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宇文宝。
要是宇文宝还在长安城的话,绝对不会允许自家殿下在这种事情上被人压一头。
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山林里的各种猛兽打个半死,送到自家殿下面前让自家殿下杀。
如果这还不够,他甚至还能跑去给李世民使坏。
他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家殿下丢脸的。
可惜了,宇文宝现在镇守在函谷关,他所担任的角色又是李元吉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李元吉说什么也不会把他召回来。
对李元吉而言,召宇文宝回来容易,可再想把他安排到函谷关就难了。
“殿下!”
“殿下!”
“……”
就在李元吉感念身边的人没有一个能比宇文宝贴心的时候,谢叔方和阚棱等人带着猎物出现了。
两个人的收获还不错。
谢叔方猎了大大小小上百只猎物,还有一头黑白熊。
阚棱也猎了上百只猎物,就是没有一个完整的,不是被射成了刺猬,就是被砍的面目全非。
不能割下多少完整的肉也就算了,皮子也废了。
李元吉见此,几乎毫不犹豫的对薛万述、谢叔方几个人道:“我有些困了,先去歇息一会儿。你们带着猎物去跟我二哥手底下的人比比,等拿到了赏赐,再来叫我。”
阚棱毫不犹豫的点头。
薛万述和谢叔方苦笑了一声,也跟着点了点头。
他们是聪明人,明白李元吉为什么突然困了。
就李元吉打到的那点猎物,以及他们打到的猎物,拿去跟李世民以及李世民手底下的人比,那就是自取其辱。
李元吉脾气不好,明显是不想去被人奚落,被人说酸话。
李元吉交代完了,也不在乎薛万述、谢叔方、阚棱等人的反应,自顾自的就骑着马赶到了猎场内的暖棚处。
蛮横、霸道、且不讲理的让守卫猎场的宦官们准备好吃的喝的以后,就在暖棚里夺起了清净。
没过多久以后,距离暖棚处不远,堆放猎物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惊呼和叫喊。
李元吉在守在暖棚门口的宦官身上抠抠搜搜,抠出了人家元衣里的一些兽毛,堵住了耳朵。
宦官委委屈屈的想哭,李元吉将自己打到的一只鹿的鹿角赏给了宦官以后,宦官就破涕为笑了。
有了兽毛堵耳朵,李元吉一下子就清净了。
吃饱喝足以后,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睡着以后,李元吉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有穿回去了,没人伺候了,也没有了大权在握,更没有了妻妾成群。
原想着借着自己从唐朝了解到的知识,装一波唐史专家,混点散碎的银子,没料到刚在权威期刊上发表了一番自己的见解,就被专家们批的体无完肤。
恼怒之下,就要带着专家们一起去挖李世民的笔架山,让专家们看看自己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结果还没挖呢,就被抓了。
眼看着枪杆子就要顶在脑门上了,李元吉就惊醒了。
“卧槽,盗墓未遂也不至于枪毙吧?”
“什么盗墓未遂?盗墓可是要被砍头的。枪毙是什么?”
凌敬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了南苑猎场,还出现在了暖棚里,听到李元吉惊醒以后说的胡话,疑惑的问了起来。
李元吉惊魂未定,下意识的就训斥了一句,“不该问的别问。”
等到训斥完了,才发现,凌敬不是一个人来的,身旁还跟着一老一青。
老的李元吉还见过,正是昔日李建成手底下的军方一把手任瑰。
青的李元吉倒是没见过,但看身形,看气质,应该也是个不俗的人。
虽说气质这种东西虚无缥缈。
可是世家大户家里出来的人,跟平民百姓家里出来的人,即便是穿着同样的衣服,带着同样的发冠,拥有着同样的一张脸、一双手,也能从其气质上判断出他们是两种人。
一贵,一贱。
不是说李元吉嫌贫爱富,而是人家世家大户数代人培养出的气质,不是平民百姓靠着衣装和短时间内的富贵就能弥补的。
青年人身形高大,虽然没达到阚棱的地步,但远比寻常人更壮实,偏偏气质上又有一股子读书人的味,以及世家大户出来的味。
这说明青年人不仅有武艺傍身,也精通文墨。
在这个时代,文武兼修的人一般都不俗。
倒不是说青年人有多天才,而是这个时代的下限太低,文盲太多,精通武艺的人太少。
能文武兼修的人,只要不是代罪之身,基本上都能活出个人样来。
“臣任瑰……”
“臣权旭……”
“参见殿下!”
任瑰在李元吉的目光落在了他和权旭身上以后,立马带着权旭上前施礼。
李元吉立马收起了他训斥凌敬的那副不堪的嘴脸,赶忙起身,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道:“好好好,快快起身,早就听说任公有大才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一见。
昔日在卫州讨伐刘黑闼的时候,没能跟任公一叙,我一直引以为憾。
如今任公主动送上门了,可要陪我好好聊一聊。”
任瑰听到李元吉张口闭口都在叫他任公,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了一半。
他还真怕李元吉如同传言中那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他也怕李元吉跟李建成一样,看不上他。
没料到,李元吉对他相当热情,也相当客气。
“殿下说笑了,能陪殿下聊聊,是臣的福气。”
任瑰笑着弯下腰,谦逊的说着。
以前在面对李建成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
是李建成教会了他,资历再高、能耐再大,我李家的人不用,你也只能泯灭与众人。
所以他现在学会了谦逊。
“嗌!”
李元吉立马摆手,毫不犹豫的批评道:“这话就见外了。我也是爹生父母养的,跟你一样是血肉之躯。
你陪我聊天,只要不嫌弃我唠叨,不骂我不学无术,我就很开心了。”
任瑰被李元吉这话逗笑了。
李元吉这话听着很浑,但却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
虽说他早就听惯了这种刻意跟他亲近的话,但这话从李元吉嘴里说出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这证明了李元吉对他的态度。
李元吉没有因为他是一个已经行将就木的枯木,对他不冷不热,也没有因为他是刚刚回京的一个新人,就怠慢他。
反而愿意跟他亲近,这说明李元吉会重视他,也会用他。
这对他而言,就很好了。
也是他所求的。
“殿下言重了。”
任瑰再次弯下腰,谦逊的说着。
话音落地的时候,却并没有抬头。
李元吉哈哈一笑,指着任瑰道:“你啊,是个妙人。”
任瑰这么做,是在提醒李元吉,不能冷落了一旁的权旭。
李元吉看出了任瑰的意思,也没有藏着掖着,反而大大咧咧的戳破了任瑰的心思,并且看向了权旭道:“你也快快起来吧!虽说你在我大唐名声不显,可你的能耐我了解过,很不错。你曾祖父、祖父、父亲的名头,我也是如雷贯耳啊。”
李元吉在得知了任瑰、权旭有意投效以后,也做了不少功课。
对权旭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不仅了解过权旭的过往,也了解过权旭的过往。
只是了解归了解,到底有没有真材实料,还得先给个不大不小的职位试试看再说。
“多谢殿下,殿下真的了解过臣?”
权旭不卑不亢的一礼,缓缓起身以后,笑着疑问。
李元吉愣了一下,失笑道:“你也是个妙人啊。居然不相信我真的了解过你,居然还敢当面说出来。”
权旭躬身笑道:“臣年纪尚轻,有些孟浪,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李元吉招呼着守在暖棚口的宦官去准备案几和坐垫,又吩咐宦官去准备了一些酒肉,然后对权旭笑着道:“怎么会怪罪呢?我可不喜欢事事独断专行,也没有那么霸道,不让人说不中听的话。你心里有以后,能主动说出来,我反而很欣赏。”
权旭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李元吉在坊间的风评,跟他自己所说的可是大相径庭。
到底那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还得仔细了解过以后再说。
李元吉也没有再多话,等到宦官准备好了案几、坐垫、酒肉以后。
李元吉请凌敬、任瑰、权旭坐下以后,才笑着对权旭道:“你此前被我父亲封为千金郡公的时候,恰逢我父亲为梁国的事情忧心,你为我父亲上了一道平梁三策,你可还记得?”
权旭明显的愣了一下,没料到李元吉居然真的了解过他,居然知道他昔日扔出去的一个连一朵水花也没有溅起的石子。
这件事由于没有掀起任何波澜,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恐怕李渊自己如今也已经忘记此事了。
李元吉能把这件事翻出来,恐怕做了不少的努力。
权旭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抱拳道:“没想到殿下居然知道此事。”
李元吉笑着点点头。
权旭沉声道:“臣自然记得此事,殿下突然提起此事,不知道有什么要指点臣的?”
李元吉笑着问道:“你知不知道我父亲为何没有采纳你的平梁三策。”
权旭毫不犹豫的道:“自然是李靖的平梁十策远胜于我。”
权旭虽然年轻气盛,但却没有目中无人。
不如李靖就是不如李靖,他没有去贬低李靖,抬高自己。
李元吉点着头道:“有这一方面原因,但这不是关键的原因。”
权旭愣了一下,赶忙追问道:“还有更关键的原因?”
李元吉点点头,又摇摇头,笑道:“不是还有更关键的原因,而是只有一个关键原因。你的平梁三策没有被采纳,不如李靖的平梁十策,只是一方面原因,但不是关键原因。
看来你现在还没有领悟到关键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