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坐在九道宫正殿的主案后,错愕的瞥了李孝恭一眼,觉得李孝恭有点莫名其妙。
李孝恭指着已经折了的胳膊,愤愤不平的道:“如果不是我没站稳,顺势倒下了,你那一巴掌就把我骨头抽出来了,就刺进我胸膛里了。”
李元吉瞥着李孝恭,没好气的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等李孝恭搭话,李元吉就理直气壮的道:“谁让你没事跑到我床前行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力气有多大。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人抓着我的衣领子对我行凶,我肯定还击啊。”
李孝恭被李元吉这话给气笑了,面容狰狞的道:“这么说我胳膊折了,是自找的?”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当然是你自找的,你要是不跑到我的床前行凶,我也不会下意识的给你一巴掌。”
李孝恭噌的一下站起身,义愤填膺的喊道:“你把我胳膊打折了,你还有理了?!”
李元吉白了李孝恭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自己送上门的,又不怪我。”
如果不是因为觉得打折了李孝恭的胳膊,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李元吉才不会这么软不软硬不硬的跟李孝恭扯皮呢。
李孝恭瞪直了眼珠子喊道:“这么说怪我了?那我要不要躺平了再让你来一下。”
李元吉也瞪起了眼,喊道:“你够了啊!我又不是故意的,最多你养伤期间的所有花销我全承担了就是了,你别这么揪着不放好不好。”
李孝恭被气的哇哇大叫,“你胳膊被打折了,你会轻易放过?!”
李元吉缓缓摇头,实话实说道:“那肯定不会,我会毫不犹豫的将对付打死,然后再挖个坑,将他打理的整整齐齐的埋进去。”
李孝恭怒道:“那你让我别揪着不放?!”
李元吉坦言道:“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跟我较劲,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你。”
李孝恭牙齿咬的咯嘣作响的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那倒不用。”
李元吉大气的摆手,眼看着李孝恭还要发火,赶忙又道:“对了,你来找我做什么来了?”
李孝恭知道李元吉这是在转移话题,瞪着眼睛恶狠狠的道:“来问你是不是真的要我造我们家的反!”
李元吉无奈的道:“话别说的那么难听。毕竟我们最初就是这么商量的。”
李孝恭恼怒的喊道:“我们最初商量的是栽赃嫁祸,不是真的在益州闹出点动静来。”
李元吉摊开手道:“结果是一样的啊。”
李孝恭用另外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捶着身边的柱子,怒吼道:“结果是一样,可一旦被查出来了,下场不一样。”
李元吉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放心吧,这件事即便是最后被查出来了,也查不到你头上的。”
李孝恭一脚踩在身边的矮几上,咆哮道:“可一旦查到了我头上,我就得死。”
李元吉深深的看了李孝恭一眼道:“这件事是我和我二哥共同操持的,也是我二哥要求的。真要是有什么事了,也不会算在你头上,你大可以放心。”
李孝恭还想怒吼,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咬着牙说了一句,“就怕你们兄弟到时候各顾各的,拿我当替罪羊……”
李元吉皱起眉头,站起身,盯着李孝恭道:“李孝恭,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虽然不堪,虽然臭名昭著,可我可曾出卖过身边人,可曾让身边人做过替罪羊?
我现在在做什么,以后会做什么,你也清楚。
你觉得是你更危险,还是我更危险?”
李孝恭脸上的神情缓和了几分,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论危险,确实是李元吉比他更危险。
李元吉在李渊登基称帝的那一刻,就已经走上了悬崖峭壁,就已经身处刀山火海。
他虽说也危险,但他还有后退的余地。
李元吉却没有。
第四百四十一章 内侍省和大理寺
李孝恭意识到了李元吉比他更危险,讪讪的看了李元吉一眼,缓缓的坐下身。
李元吉见李孝恭不再咄咄逼人,眉头一展,神情也缓和了几分。
李元吉也跟着坐下身,瞪了李孝恭一眼,没好气的道:“益州的事情,你要觉得危险,怕连累到你,我可以交给别人去做。”
没有李孝恭,还不吃带毛猪了?
两个亲王,两个实权派的亲王共同谋划一件事,还怕没有人用?
李孝恭听到这话,尴尬的笑道:“还……还是我去做吧。”
李元吉又瞪了李孝恭一眼,哼哼着道:“你可想清楚了,我可没逼你。别回头自己把自己吓到了,又来冲我嚷嚷。”
李孝恭闻言,神情更尴尬了,“想清楚了,就交给我去办吧。”
不等李元吉搭话,李孝恭又尴尬的笑着道:“你放心吧,我再也不会自己吓自己了,也不会冲你嚷嚷了。”
李元吉冷哼了一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逼你的,你下次再冲我嚷嚷,可别怪我对你下狠手。”
李孝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垂着的胳膊,苦笑着道:“你已经下过了。”
李元吉白了李孝恭一眼,没好气的道:“那是你活该!”
李孝恭苦着脸没有再说话。
李元吉心不甘情不愿的吩咐九道宫里掌管药材的管事,给李孝恭拿了一个壮骨的草药,将李孝恭给打发走了。
虽说李孝恭今天把李元吉气的不轻,可李孝恭的胳膊终究是李元吉打断的。
李元吉很清楚自己手上的力道有多大,就李孝恭那个身子骨,以及李孝恭的伤情,没个三两个月,是好不了的。
因为自己一巴掌,李孝恭要做三两个月的杨过,李元吉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
若不是李孝恭过于胆怯,过于咄咄逼人,他也不至于给李孝恭脸色看,对李孝恭冷言冷语。
打发走了李孝恭,李元吉就彻底的将益州的事情,以及窦氏的事情放着不管了,开始一门心思的关注起了宫里的动静,以及函谷关的情况。
宫里在李秀宁解决完苇泽关的危局以后,又死人了。
这一次不再像是以前一样,一点儿波澜也没有。
这一次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李渊在‘百忙之中’,亲自过问了此事,严令大理寺必须在七日之内查出一个结果。
这一次之所以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倒不是死了的那个修仪有子傍身,又或者又多受宠,而是因为她有一个好娘家。
她娘家的父亲是大唐的侯爵。
爵位虽然算不上顶尖,在王公多如狗的长安城也不够看,但她娘家父亲却是李渊的亲兵出身,曾经在李渊为前隋征讨叛逆的时候,为李渊挡过刀箭。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渊在登基以后才将其封为了侯爵。
也正是因为有这一层的关系,她娘家父亲在得知女儿无缘无故死在了宫里以后,就闹到了李渊面前,说什么也要为女儿讨一个公道。
李渊面对昔日的亲兵,还是为他挡过刀箭的亲兵,能怎样?
自然是下令让内侍省在暗、大理寺在明,共同查清楚此事,给昔日的亲兵一个交代,还昔日亲兵的女儿一个公道。
于是乎,内侍省和大理寺就着急忙慌的查了起来。
只是查了五日,也没有查出一个头绪,倒是查出了宫里不少手脚不干净,又或者干过肮脏事的人。
手脚不干净的,李渊下令每人赏了十鞭子,驱逐出宫。
干过肮脏事的,一并被送进了内侍省的私牢,等待他们的只有一死。
李元吉坐在九道宫里的兰花亭内,品着茶听完了凌敬得到的最新消息以后,沉吟着没有说话。
凌敬在说完话以后,抿了一口茶,感慨道:“距离圣人给内侍省和大理寺定下的期限就剩下两日了。
两日过后,内侍省和大理寺的人再查不出一个头绪,圣人恐怕就要问责于内侍省和大理寺了。”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无论是内侍省的主副手,还是大理寺的主副手,都不是什么尸位素餐之辈,不可能一点儿头绪也查不到吧?”
内侍省再怎么说也是掌管着太极宫那一亩三分地的最高衙门,太极宫内除了李家的人,以及李家的人宠信的人以外,剩下的人几乎可以说全归他们掌管。
他们的耳目应该早就遍及太极宫了。
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一点儿头绪也查不到。
如果他们连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也盯不住,也查不清楚,那李渊怎么可能一用他们就是四五年?
还有大理寺,那个是大唐的最高院,里面不仅有从全大唐各地召集来的刑狱高手,还有从全大唐各地召集来的查案高手。
太极宫内的人口虽多,可流动性不强,人员关系也有详细的记录。
大理寺的查案高手一起出动的话,别说是查一件凶杀案了,就算是查太极宫内有多少耗子,是公是母,有什么特点,也能查的清清楚楚。
所以说大理寺的人一点儿头绪也查不到,也不正常。
“谁知道呢,兴趣已经查到了头绪,并且禀报给了圣人,只是圣人没有将其公之于众而已。”
凌敬神情莫名的说着。
李元吉瞥着凌敬,疑问道:“你真这么认为?”
凌敬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殿下以为呢?”
李元吉沉吟着道:“我总觉得这件事里有猫腻……”
这个猫腻倒不是指李世民的谋划,而是指内侍省和大理寺。
这两个衙门中肯定有一个是有猫腻的,不然不可能一点儿头绪也查不出来。
这明显的违背了所有人对内侍省和大理寺这两个衙门的认知。
凌敬突然点起了头道:“臣也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你是说他们真的没有查到任何头绪,也没有向我父亲禀报过任何消息?”
凌敬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凌敬在宫里是有人的,具体是什么人,身处在什么位置,能查探到哪方面的消息,李元吉从来没问过。
对于凌敬消息的准确性,李元吉也从来没有怀疑过。
因为到目前为止,凌敬的消息还没出过错。
“那你觉得有什么猫腻呢?”
李元吉盯着凌敬问。
凌敬思量着道:“臣以为,这两个衙门中,应该有人投了害死许修仪的真凶。也唯有如此,这两个衙门才会怎么查也查不到头绪。”
李元吉沉吟着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也唯有有人从中搅局,内侍省和大理寺才会什么也查不到。
而这个,或者这些从中搅局的人,必然是内侍省或者大理寺的自己人。
不然的话,也插手不了内侍省和大理寺的事情。
毕竟,内侍省是直接向李渊负责的衙门,外人是很难插的进去手的,也只有他们内部的人才能插手他们内部的事情。
“你觉得是内侍省出了问题,还是内侍省和大理寺都出了问题?”
李元吉看向凌敬,再次发问。
如果说这件事中只有一个衙门出问题的话,那么毫无疑问是内侍省。
因为内侍省有足够的能力,让大理寺在太极宫内什么也查不出来,但大理寺却没有那个能力让内侍省在太极宫内什么也查不出来。
所以如果只有一个衙门有问题的话,必然是内侍省。
李元吉之所以还会发问,是不确定大理寺是不是也有问题。
凌敬抚摸起了长须,若有所思的喃喃道:“臣以为,两个衙门恐怕都有问题。”
李元吉道:“证据呢?”
凌敬抚摸长须的手一顿,认真的道:“虽说内侍省的人可以将太极宫里的某一件事情隐藏起来,让外人查不到,可大理寺真要是想查的话,还是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毕竟,事情是人做的,只要是人做的,即便是被收拾的再干净,也会留下一些痕迹来。
而大理寺的人最擅长找这种痕迹。
只要他们找到一丁点的痕迹,他们就能借着这一丁点的痕迹向圣人道明内侍省有鬼。
圣人若是还想查明此事,一定会让内侍省的人退下来,让大理寺一力去查。
圣人若不想查明此事,便会让大理寺的人退下来,让内侍省的人去草草收场。
可如今,大理寺的人没退下来,内侍省的人也没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