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目光在薛万述、薛万均、常何身上盘桓了一圈后,不咸不淡的道:“行了,别愣着了,去调兵吧。”
薛万述三人躬身应允了一声,退出了城门楼子。
薛万彻在薛万述三人的身影消失以后,摸不着头脑的问道:“殿下,您把玄德门和玄武门的兵马调到这里做什么?”
“难道这里又要发生战事?”
李元吉还没来得及给薛万彻解释为什么将玄德门和玄武门的兵马叫到此处,薛万彻就兴奋的喊了起来。
李元吉侧头看着薛万彻,觉得还是不要给薛万彻解释为妙,毕竟,以薛万彻的脑子,即便是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解释,他也未必听得懂,未必能理解。
“哪有什么战事……我就是把他们调过来耍着玩。”
李元吉往李孝恭留下的软榻上一瘫,懒洋洋的说道。
薛万彻眨了眨眼,茫然的道:“耍着玩?”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随口应付道:“嗯,耍着玩。”
薛万彻狐疑的看着李元吉,总觉得李元吉在骗他。
他是不喜欢动脑子,不是没脑子。
李元吉这种应付式的谎言,实在难以让他信服。
“去门口守着,等到你兄长他们到了,让他们对安礼门重新布防,我先睡会儿……”
李元吉一边摆着手说着,一边打了个哈欠躺在了软榻上。
昨天晚上他跟一群大汉窝在暗室,被各种打鼾声、磨牙声、放屁声、梦话声影响的一晚上没睡好,今天又浴血奋战了两个多时辰,如今实在是困的不行了,也累的不行了。
必须得尽快休息休息,给脑子放放假。
不然等李渊到了以后,他拿什么去跟李渊斗智斗勇?
对李建成,以及李建成的人而言,这一场政变已经结束了;对李世民,以及李世民的人而言,这一场政变似乎已经结束了;对他而言,这一场政变才进行了一小半,还有一大半等着他去努力呢。
他不仅得平定李世民的政变,控制住李世民和李建成,还得跟李渊谈条件,让李渊答应并且支持他所设想的执政策略,此外,他还得解决李世民布置在长安城外的手段。
唯有把这些都做完了,他的这一场政变才算结束。
所以,他必须养精蓄锐,以最佳的状态面对每一个难缠的对手。
“你做什么?”
四刻钟以后,薛万均率先带人返回了安礼门,被薛万彻拦在了门口以后,薛万均错愕的问。
薛万彻往城门楼子内撸了撸嘴,低声道:“殿下说他先睡会儿,让你们到了以后,重新给安礼门布防……”
薛万均伸长了脖子往城门楼子内望了一眼,一边吩咐手下的部曲带着人去布防,一边狐疑的问弟弟,“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到底要做什么?”
薛万彻理直气壮的挺起胸膛道:“我怎么知道?!”
薛万均愣了愣,有点想抽自己嘴巴子。
他明知道弟弟是个怎样的人,还问弟弟这种问题,他也是够蠢的。
在薛万均到了以后没多久,薛万述和常何带着人也到了,问过了薛万彻,得到了同样的答案以后,两个人立马安排了手下去布防。
在防务布置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常何瞥了一眼守在城门楼子前,高高地挺着胸膛的薛万彻,忍不住问薛万述和薛万均,“他真是你们的兄弟?”
薛万均别过头去,有点不想认这个弟弟。
薛万述老脸一红道:“是……”
常何又问道:“亲生的?一母同胞?”
薛万述老脸更红了,瞥了常何一眼没说话。
常何吧嗒着嘴感慨道:“既然是亲兄弟,又是一母同胞,那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呢?”
薛万述瞪了常何一眼,薛万均则翻了个白眼。
这种事情,常何问他们,他们问谁去?
他们确实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从小接受的教育也一模一样。
可他们的武力和智力有天壤之别。
他们中间武力最高的,智力最一般,智力最高的,武力最一般。
似乎智力和武力,他们只能选一样。
“没找个大夫给看看?”
常何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感慨了一会儿后,十分作死的来了这么一句。
这对爱弟入命的薛万述而言根本没办法容忍,当即就要跟常何翻脸,只是还没等到他翻脸,守在城头垛口处的部曲就高喊了一句,“圣人到了!”
薛万述三人脸色齐齐一变。
常何惊叫道:“快去请殿下!”
薛万彻这次没拦他们,任由他们进了城门楼子,自己也跟了进去。
“殿下!殿下!圣人到了!”
在薛万述和常何二人一声声惊呼中,李元吉幽幽转醒,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下后,疑问道:“我父亲到了?”
薛万述和常何猛点头。
李元吉往李建成和李世民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见他们在角落里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咧嘴一笑。
“走,随我去见见我父亲!”
说完这话,李元吉起身往城门楼子外走去,薛万述四人紧随其后。
到了距离城门楼子最近的垛口以后,李元吉探头往城头下一瞧,就看到李渊带着黑压压一群人缓缓逼近。
李渊也好,李渊身边的人也罢,看着都很狼狈。
跟随在李渊身后的人,看着也很狼狈,其中绝大多数人还带着伤,再往后……就有些看不清了。
不过李元吉也不在意。
李元吉着重把目光放在了李渊身上。
李渊也不知道是发福了,还是甲胄不合身,远远看着,像是一个贴满了甲片的圆球,有点滑稽,也有点可笑。
在胯下四肢强健的宝马衬托下,就显得更滑稽,更可笑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你不会……把他们都宰了吧?!
然而,身为九五至尊的李渊别说像个球了,就算是个球,也没人敢嘲笑他。
至少,李元吉在城头的所以将士脸上没看到笑意,只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们是不知道随后要面对什么,不知道会不会跟李渊开战,所以才会从李渊带来的大军身上感受到一丝的压迫感。
也正是因为这一丝压迫感,才让他们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李元吉有些好笑的对所有将士道:“大家放心,我不会跟我父亲刀兵相见的,我只想跟我父亲聊聊。”
将士们神情怪异的看着李元吉。
有这么跟自己父亲聊聊的吗?
谁家当儿子的在跟父亲聊聊的时候,会摆明了车马,做出一副要跟父亲干一场的架势?
李元吉的说法很难让他们信服。
李元吉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继续探头望向了城头下。
城头下。
李渊跨马到了以后,面色沉重的对身侧的李孝恭低吼道:“你不是说安礼门已经被你控制了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安礼门上驻守的兵马足足比李孝恭说的多了一倍多,还摆出了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完全不像是李孝恭所说的已经被他控制了的样子。
李渊很生气,觉得自己被李孝恭骗了。
但他现在没心思跟李孝恭计较这个,他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儿子,现在还剩下几个?
如果一个都不剩了,又或者只剩下了一个,那他会发疯。
“臣……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李孝恭暗吞了口唾沫,神情慌张的说着。
安礼门上的情况跟他离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兵马多了一倍多不说,还摆出了一副要跟李渊干一架的架势,他实在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安礼门上发生了什么。
李渊愤怒的看向李孝恭咆哮道:“刚才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李孝恭咕嘟一声,又吞了一口唾沫,冷汗一下子就顺着他的额头冒出来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要你有什么用!”
李渊指着李孝恭鼻子喝骂。
李孝恭出溜一下就从马背上窜下来了,连滚带爬的跑到李渊马前,噗通一下就给李渊跪下了,嘴里哀嚎着道:“臣有罪!请圣人惩罚!”
李孝恭表现的很没出息,也很没骨气,比耗子见了猫还没出息,还没骨气。
但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笑话他的。
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现在不是跟李渊讲出息、讲骨气的时候,现在跟李渊讲出息、讲骨气,会死的很惨。
在他们来的路上,不是没有人跟李渊讲过出息,讲过骨气,但无一例外都死了。
都被李渊亲手砍死了,尸骸还被李渊命人丢在了大道上,任由千军万马踩成了肉泥。
所以李孝恭表现的再没出息,再没骨气,也没有人会嘲笑他。
为了活命,怎么做都不丢人。
“惩罚你?!我还想杀了你呢!”
李渊恼怒的大喊一声,挥剑就砍。
李孝恭跪在原地动都没敢动。
关键时候还是李神通高喊了一句,“兄长不可!”
也就是这一句,让李渊清醒了几分,也让李渊意识到跪在他面前的人是他的侄子,但剑已经挥下去了,不砍点东西岂不是白发火了,让其他的臣子看见了,还以为他不会杀人呢。
所以李渊毫不犹豫的挑了一下剑尖,削去了李孝恭的一缕头发,恶狠狠的道:“看在你是我侄子,又为我大唐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我就饶你一命。
现在给我滚去看看安礼门上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孝恭颤声答应了一句,连滚带爬的赶往了安礼门。
他已经顾不得去分析是谁在他走后占据了安礼门,也顾不得在乎此行有没有危险,他只想尽快逃离李渊的剑下,尽快完成李渊交代的任务。
李元吉站在垛口处,看到了李渊怒砍李孝恭,也看到了李孝恭连滚带爬的往安礼门而来,当即对身边的薛万述吩咐道:“我堂兄这一次遭大罪了,你去迎一迎吧。”
“喏!”
薛万述躬身一礼后,赶去迎李孝恭。
没过多久以后就带着李孝恭出现在了垛口处。
李孝恭看到李元吉就像是看到了冤家一样,哀嚎着道:“元吉啊,你可害苦我了,我差点就被你父亲给宰了啊!”
李元吉走上前,拍了拍李孝恭的肩膀笑道:“你这不是没事嘛。”
李孝恭瞪起了眼珠子吼道:“我要是有事,我还能来见你?”
李元吉拍着李孝恭肩头示意李孝恭消消气。
李孝恭瞪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了好几口气以后,情绪才平复了下来。
李元吉收回手,疑问道:“我父亲为什么要杀你?”
李孝恭一听到这个,火气一下子涌到了头顶,须发皆张的咆哮道:“还不是因为你!”
李元吉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着李孝恭道:“因为我什么?”
李孝恭气冲冲的道:“还不是因为你偷偷摸摸的占据了安礼门,还摆出了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让我给你父亲说的话成为了假话,所以他才要宰了我!”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你不会告诉了我父亲,说你拿下了安礼门,并且彻底掌控了安礼门吧?”
李孝恭像是牛一样瞪着眼睛没说话。
李元吉失笑道:“你怎么这么实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