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我当然知道,房谋杜断之名如雷灌耳。
只是这种人物,居然被一个泼皮打了,还打断了手指,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李元吉默不作声,尹阿鼠急忙追问,“殿下,你说我该不该赏?”
赏?
赏你个大头鬼啊。
你这是将李世民往死里得罪。
李世民这会儿估计已经开始给你的坟头草定尺寸了。
说长三尺,就绝对不允许长三尺一寸的那种。
“我记得杜如晦可是秦王心腹,你打了杜如晦,就不怕秦王找你兴师问罪?”
李元吉疑问。
“嘿嘿……”
尹阿鼠猥琐的一笑,挑着眉,得意的道:“我打了杜如晦以后,就派人给宫里传了话。秦王想找我麻烦,那也得过了圣人那一关。”
尹阿鼠口中的圣人,就是李渊。
百官们只有在正式场合,才会称呼李渊为陛下,私底下叫什么的都有。
有叫圣人的,也有叫大家的,还有叫主上的。
具体的就看亲属关系,以及所处的位置。
百官们一般称呼李渊为圣人。
宫里的人一般称呼李渊为大家。
昔日唐国公府上的家臣,以及跟着李渊一起在太原起兵的从属,可以称呼李渊为主上。
李元吉心中感慨,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够无耻,也够聪明。
尹阿鼠先将此事捅到李渊面前,再加上他女儿吹枕边风,他打杜如晦这一顿,就算是白打了。
李世民不仅没办法帮杜如晦找回场子,说不定还会挨李渊的骂。
杜如晦在历史上是大名鼎鼎,但他现在只是秦王府的一个属官。
即便是李世民在修文馆弄出个十八学士,将杜如晦的身份又抬了抬,在李渊面前依旧不够看。
一个国丈和一个亲王府属官发生了冲突,偏向谁,一目了然。
以李渊的身份,不可能跑去找杜如晦兴师问罪,所以一定会召见李世民,问李世民一个管教不严的罪过。
李元吉感慨,“你真是个人才……”
尹阿鼠此举,虽然不能让李世民伤筋动骨,但绝对能恶心死李世民。
若是李元吉有意跟李世民作对的话,尹阿鼠此举确实是在帮他出气。
可是李元吉无心争夺皇位,那么尹阿鼠此举就毫无意义,甚至还有点给他树敌的意思。
尹阿鼠不知道李元吉心思,听到李元吉夸他是个人才,乐呵呵的道:“那殿下还不犒赏犒赏我?”
李元吉瞥了尹阿鼠一眼,漫无条理的道:“你要讨赏,也该去东宫……”
尹阿鼠和李世民之间的恩怨,他不想插手。
尹阿鼠立马道:“东宫我已经去过了,太子殿下足足赏赐了我一百金饼。”
说完还冲李元吉挤眉弄眼,似乎在告诉李元吉,你的赏赐即便不能跟太子平齐,也不能比太子少太多吧?
李元吉瞬间失去跟这个财迷心窍的家伙继续说话的兴趣。
这家伙完全是爱钱不要脸,也不要命。
一个人吃两家饭,那得有一定的智慧,没有智慧,那就是在找死。
现在齐王府和东宫是合作关系,那以后呢?
他已经决定了退出皇权之间的争斗,以后注定要跟东宫分道扬镳。
尹阿鼠在东宫和齐王府反复横跳,不是找死是什么?
“既然我大哥已经赏过你了,那我就不赏了,天色已晚,你速速回府去吧。”
李元吉淡然吩咐。
尹阿鼠急了,“那怎么行?!我帮殿下出气,殿下不赏我,以后谁还肯为殿下出力?”
李元吉瞥着尹阿鼠语气微冷道:“所以我非赏赐你不可?”
尹阿鼠听出李元吉语气不善,他想仗着身份强辩,但想到齐王的恶名,只能忍气吞声的嘀咕,“即便是不赏钱财,赏个婢女也行……”
说着,看向了守在门口的门婢。
门婢姿色上佳,年龄不大,是个美人胚子。
尹阿鼠早就盯上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讨要过去。
“送尹监门出府!”
李元吉懒得再跟尹阿鼠废话,他跟一个注定要死的蠢货没有什么好讲的。
门口的侍卫,听到李元吉吩咐,立马走进殿内。
尹阿鼠难以置信的瞪大眼,大叫,“殿下?!你怎能如此对我?!”
“叉出去!”
李元吉冷喝。
侍卫浑身一颤,快速上前架起尹阿鼠就往殿外跑去。
尹阿鼠被侍卫们架着,依然大喊大叫。
李元吉充耳不闻。
至于尹阿鼠回头会不会像对付李世民那般,跑到李渊面前去告状,李元吉一点儿也不在乎。
尹阿鼠的女儿是贵妃,外孙是亲王,但仅仅是个没有外戚依仗的无权无势的贵妃、一个封地仅有百户的庶亲王而已。
李元吉的便宜老娘可是皇后,外戚势力相当庞大,封地拿万户说话。
双方之间有天壤之别。
而且李元吉是嫡亲王。
在大唐,嫡庶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
嫡系的子女,从出生起,就拥有家业的继承权、话语权。
而庶系子女,从出生起,就是为嫡系而活。
嫡系需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不需要他们了,他们才能为自己而活。
李渊自己就是嫡庶之道的受益者,他肯定会拥护嫡庶之道。
况且,李渊的嫡系子女,在智慧、能力、才情上,远远碾压庶系。
李渊对嫡系子女的感情、爱护,也远比庶系更深。
李渊除非是疯了,不然不可能为了一个贵妃、一个庶皇子,为难自己的嫡系子女。
尹阿鼠真要是去告状,李渊顶多也就骂骂人而已。
……
李元吉料到了尹阿鼠会去告状,只是没料到尹阿鼠告的那么快。
在李元吉送走尹阿鼠,放弃了出去走走的打算,准备就在武德殿正殿歇下的时候,李渊身边的近侍宦官内侍少监刘俊就匆匆赶到了武德殿。
刘俊是一个面白无须,白胖白胖的中年人,穿着内侍省少监的官服。
见了李元吉,躬身一礼,直起身,高声道:“大家口谕,着殿下到两仪殿见驾。”
李元吉刚刚脱下外衣,听到刘俊这话,又开始穿。
“尹阿鼠去两仪殿告我了?”
李元吉一边穿衣服,一边仰头问。
刘俊没有回话,只是躬身而立。
前身不仅跟府上的人关系不好,跟宫里其他人关系也不好。
以至于李元吉找刘俊套话,刘俊都不搭理。
据李元吉所知,刘俊去了东宫或者秦王府,一般都会透漏一些消息的。
李元吉也不在意,穿好衣服,又道:“我不是被禁足了吗?能出去?”
刘俊弯下腰,轻描淡写的道:“大家召见,自然能出去。”
李元吉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跟着刘俊出了武德殿正殿。
正殿门口的门婢赶忙为李元吉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大氅。
李元吉披着大氅,坐上了宝撵,晃晃悠悠的赶往了两仪殿。
宫内坐撵,是李渊给三个嫡子的特权,嫡女都没享受到,一些重臣也只能享受坐轿、骑马的待遇。
从武德殿往西,穿过大吉门、立政门、献春门,便到了两仪殿。
两仪殿的占地面积是武德殿的四倍,除了正中庞大的一座两仪殿宫殿外,四周全是空地。
夜色正浓,两仪殿内外灯火通明,但依然没办法照亮两仪殿所有的地方。
李元吉只能凭借着烛光和月色,欣赏欣赏两仪殿高大、沉稳、厚重的轮廓,没办法欣赏到两仪殿的全貌。
两仪殿是李渊就寝、处理政务、招待重臣的地方。
四周有数千宿卫在把守,殿门口有七八百宫人在伺候。
那守在殿门口,挑着灯笼,躬身而立的宫人们排成长龙,十分引人注目。
李元吉的宝撵到了殿门口的台阶下就停下了,李元吉下了宝撵,整理了一下衣冠,心里有点小忐忑、小激动。
虽然李元吉在穿越的第一刻就看到过李渊的背影,在穿越后又无数次从前身的记忆里看到过李渊,但他还是第一次直面李渊真人,心里难免有些激动。
别人只是在历史中看李渊,他却能看活的,能动的,怎么能不激动?
至于忐忑,是因为李渊的身份。
虽然历史上对李渊评价不高,但李渊再怎么说也是一位开国称祖的人物,其智慧、谋略、胆识、才情等等诸多方面,肯定都远超常人。
他若是在面对李渊的时候说错了话,又或者露出什么破绽,被李渊盯上,难保不会被李渊发现他的秘密。
第四章 当殿行凶
“殿下……”
刘俊站在宝撵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率先往石阶上走去。
李元吉调整了一下情绪,仰着头,迈着嚣张的步伐踏上石阶。
李元吉也想低调一点,但是前身的性格不允许,前身平日里在李渊面前就是横行无忌,他要是低调行事,反而更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一路拾阶而上,到了殿门口,就看到那排成了四行的宦官、女官、太监、侍婢、门婢、舞婢、画婢等等,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却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但凡李渊有什么吩咐,他们得立马出现在殿内去侍奉。
稍有差池,就是一顿重罚。
李元吉走到殿门口,就听到李渊阴恻恻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二郎啊,我听说你最近招揽了不少谋臣和猛士,你秦王府的威风,都快赶上我了。”
“父亲,儿臣一切皆是父亲所赐,儿臣的谋臣和猛士,自然也是父亲的谋臣和猛士。”
李世民听出了李渊语气不善,也听出了李渊在埋怨他,急忙解释。
李世民的声音浑厚有力、中气十足,给人一种正派人士在讲话的感觉。
李元吉听出了李渊有给李世民找茬的意思,也不急着进去了,为李元吉引路的刘俊也守在了殿门口,没有进去给李吉通传的意思。
这就是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