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暂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元吉跟李世民有同样的顾虑。
李元吉也怕现在这个时候自己离开了长安城,回来以后‘家’没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到时候除了匍匐在新帝脚下,又或者带着全家人跑路外,再也没有其他出路了。
这不是李元吉想要的。
所以李元吉也不想领兵出征。
可苇泽关乱象已显,突厥人又虎视眈眈,马三宝、何潘仁、苏定方也牵扯在其中,李元吉又不能坐视不管。
李元吉拿着苏定方从苇泽关传回来的文书思量再三,最终决定找李世民一起商量商量对策。
虽说李世民不会领兵出征,但事关大唐的安危,李世民不可能不管不问。
“来人呐,去宫里问问,看看我二哥什么时候有闲暇。”
李元吉冲着门口吩咐。
守在门口的侍卫答应了一声,快速的赶往了宫里去问话。
没过多久以后就带回来了消息,李世民现在就有时间,人在宫里的修文馆。
李元吉当即吩咐人准备了马,骑上以后,带着侍卫,匆匆赶往了宫里。
路经宫门口的时候,发现宫门口的侍卫中多了一些生面孔,不过李元吉也没在意。
穿过了长乐门、恭礼门,就到了修文馆。
修文馆的隔壁就是大名鼎鼎的门下省。
大唐高官们办公的地方,也是大唐的权力中枢。
李渊能将李世民的修文馆安置在大唐的权力中枢旁边,可见对李世民有多么的宠爱。
这要是放在其他朝代,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别说是将皇子们的一处办公衙门安置在权力中枢旁边了,就算是将皇子们的府邸安置在权力中枢旁边,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即便如此,李世民还是不满足。
因为李世民想要的,李渊不愿意给,李渊愿意给的,又不是李世民真正想要的。
说起来,李元吉还是第一次到门下省所在的地方,所以忍不住驻足观看了一下。
看着那些门下省的属官们抱着一摞摞文书进进出出,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官员行色匆匆,别有一番滋味。
在接受了近十数位官员驻足礼拜以后,李元吉离开了门下省所在的位置,到了修文馆门口。
也许是为了彰显修文馆的不同,也许是为了彰显修文馆的主人身份特殊,修文馆的门户修的出奇的高,只比门下省矮一头。
但即便是如此,修文馆给人的庄重感依然不输给门下省。
因为修文馆的门口安放着两只巨大的石狮子,张牙舞爪的颇具威严。
值守的侍卫们就守在石狮子两侧。
另有文官装扮的两个人守在正门口。
一个是房乔房玄龄,一个是薛收薛伯褒。
房玄龄此人,李元吉见过几次,也算是了解,所以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倒是薛收,李元吉并没有见过,也不是很了解,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有传言称,薛收的能力不输给房玄龄,曾经为李世民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只是因为死的早,所以没有在历史上大放异彩,也没有房玄龄那么有名气。
历史上记载,薛收死于武德七年,也就是明年,死后李世民哭的死去活来的,李世民登基称帝以后,还对房玄龄说过,若是薛收活着的话,当以中书令处之。
中书令是什么官?
三省中中书省的最高长官,也就是俗称的宰相。
虽说大唐的宰相不止一位,可即便是如此,也足以彰显李世民对薛收的重视。
也足以彰显薛收的能力不俗。
可惜死的太早了,不然后世的史书上记载的可能就不是什么‘房谋杜断’了,而是‘房谋薛断’。
“臣房乔……”
“臣薛收……”
“参见齐王殿下。”
“……”
就在李元吉看着薛收,为薛收的命运而感到惋惜的时候,薛收和房玄龄也注意到了李元吉的存在。
两个人可没资格在李元吉面前托大,小跑着赶到李元吉面前参拜。
李元吉笑着点了一下头,“看来我二哥是猜到了我会来,所以特地让你们两个在这里等我。”
房玄龄缓缓起身,笑着道:“殿下派人到宫里询问我家殿下是否有闲暇,我家殿下就猜到了殿下有可能会登门拜访,所以特地派了我和伯褒在此处等候,以免怠慢了殿下。”
李元吉哈哈一笑,道:“我二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房玄龄陪着笑脸道:“这不是怕殿下心中不满,打上门来兴师问罪嘛。”
李元吉愣了一下,失笑道:“你是在说前些日子南苑猎场比试的事?”
房玄龄含蓄的笑着点了点头。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道:“我有那么小气吗?”
房玄龄笑而不语。
李元吉瞪了房玄龄一眼,没好气的道:“这是对我的误解。”
房玄龄只是点了点头,附和了一下,却没说话。
倒是薛收缓缓的开口道:“殿下,我家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不如我们先进馆,坐下以后,再聊?”
薛收看似在请示,但却没有诚意。
在说完话以后,就准备往修文馆内走。
李元吉也没有闲暇跟薛收计较这个,当即迈步跟了上去。
进了修文馆,李元吉就发现修文馆内部的建筑,跟外部表现出来的庄重、威严大相径庭。
如果说从外部看修文馆,会觉得修文馆是一个十分正式的官方衙门的话,那么从内部看修文馆,就更像是一个藏书的地方。
不仅精致典雅,绿意盎然,各处还布满了藏书,甚至墙壁上也有石刻的诗词歌赋、锦绣文章。
那种书卷独有的香气,不用细嗅,也能闻道。
李元吉仅仅是往前走了十数步,就被书卷给绊住了脚。
不等李元吉开口,房玄龄就一边吩咐着人挪走书,一边笑着为李元吉解释,“今日天朗气清,天气不错,所以我家殿下吩咐臣等将藏了一冬的书拿出来晒一晒,避免发霉,也避免被虫蛀了。”
李元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毕竟,一千多年前的储藏环境是没办法跟一千多年后相比的。
书放在藏书楼里久了,容易受潮,也容易发霉,若是没人管的话,还容易被虫蛀了。
尤其是一千多年前的藏书楼,为了避免遭受火灾,会修建在水边上,或者在藏书楼建好以后,再旁边挖一个水池,又或者修建一个环形水道,所以书更容易受潮。
再加上一千多年前也没有玻璃等物抵挡寒气、湿气,只是用一层厚厚的纸糊着窗户,一旦有大风大雨或者大雪降临,寒气和湿气就会轻而易举的侵透藏书楼。
所以一冬过去了,又或者一个雨季过去了,就必须把书拿出来晒一晒,不然铁定会受潮发霉、被虫蛀了。
到了想看书的时候,拿出来一看,里面的字不是被虫咬的缺胳膊断腿了,就是受潮发霉粘在了一起,字也看不清了。
所以古人晒书是常有的事情,而且还很勤快。
到了清朝的时候,甚至还催生出了晒书节。
虽说起因有些滑稽,但却侧面的证明了古人对晒书的重视。
修文馆里如今存放的藏书极多,不仅有朝廷从各处搜罗来的藏书,还有李世民从洛阳运回来的前隋的藏书,一部分藏书还在重新编撰、修订修复当中。
所以过了一冬,确实得拿出来晒一晒。
毕竟,存放在这里的藏书,每一本都是民族的瑰宝,任何一本出了问题,都是民族的损失。
李世民虽然是一个马上称雄的人物,可他的文化造诣并不低,甚至可以说是相当高。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文化方面的东西都相当看重。
不然的话,也不会在灭了王世充和窦建德以后,不记着运那些金银,而是将前隋的藏书先运回来。
更不会召集虞世南、房玄龄、许敬宗等一众在文学上造诣颇高的人到修文馆里重新编撰、修订修复从洛阳搬回来的前隋藏书。
第四百一十四章 我又不是你爹……
要知道,房玄龄等人可不是单纯的谋臣,他们还是当世顶尖的一撮文学家。
许敬宗一个并不受李世民重用的人,之所以能位列十八学士当中,就是因为他在诗词一道上,有相当高的造诣,虽然谈不上是当世第一,但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不然的话,他别说是位列十八学士了,就是想进修文馆的门,也困难。
李元吉在房玄龄、薛收引领下,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修文馆的藏书以后,就到了一处院落前。
院落不大,仅有宫里正常大小的院落的十分之一大。
院里除了一个花坛,一处假山,一丛翠竹,一顶凉亭外,只有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
屋子是以木头搭建的,刷着明漆,纹理清晰可见,看着像是刚搭建的一般。
在屋子旁边,有一匹马正在游荡,没有拴缰绳,也没有配马鞍,就那么光溜溜的在屋子边上四处溜达,一会儿伸长脖子啃一口花坛里刚刚抽出了嫩芽的花颈,一会儿又低下头在翠竹丛中找着什么。
看着相当悠闲,也相当肆无忌惮。
房玄龄热情的介绍道:“这是我家殿下的爱马青骓,前年我家殿下在虎牢关迎战窦建德的时候,骑的便是它,也是它驮着我家殿下在窦建德的军阵中杀了个来回。
当时从战场上下来的时候,中了足足五箭,有两箭就在要命的地方。
军中的兽夫子说它活不成了。
我家殿下是想尽了办法才将它救了回来。”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是传说中的昭陵六骏之一的青骓啊,难怪可以肆无忌惮的在李世民所在的院子里想干啥就干啥。
以李世民的爱马程度,宠着它也在情理当中。
也许,它比李世民府上的一些孺人还受宠。
毕竟,李世民府上的孺人可没办法驮着李世民去虎牢关跟窦建德大战三百回合,但是它可以。
而且,虎牢关一战绝对算得上是李世民的军旅生涯中最高光的一刻。
这一战,李世民不仅完成了以三千破十万的军事奇迹,也一举荡平了王世充和窦建德这两个李唐的大敌,为李唐一统天下,敲下了最终的一锤。
可以说,这一战过后,李唐一统天下,基本上成了定局,再也无人能够改变。
后来的刘黑闼、辅公祐,虽然给李唐造成了一些麻烦,但威胁性远远不如王世充和窦建德,更别提改变李唐一统天下的定局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青骓绝对算得上是一匹功勋马。
李世民宠着它是应该的。
它要是人的话,恐怕封侯拜爵也不在话下。
只是李世民胯下的功勋马,貌似不好做。
尤其是深受李世民宠爱的功勋马,就更不好做。
李元吉要是没记错的话,上一次李渊拿捏李世民的时候,就是让李世民砍了他胯下最受宠爱的功勋马。
那匹马貌似叫卷毛騧。
也是传说中的昭陵六骏之一。
李世民还曾经为其赋诗曰:月精按辔,天驷横行,孤矢载戢,氛埃廓清。
然后它就成了李渊教育儿子的牺牲品。
还是李世民亲手砍下了它的脑袋。
李元吉很想知道李世民什么时候会砍下这匹名叫青骓的功勋马的脑袋,所以目光一个劲的在它脖颈上徘徊,在判断李世民会从什么地方下刀。
一直到房玄龄开始喊人的时候才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