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现在说起来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任瑰沉吟着说。
权旭笑了,拱手道:“我明白了,那我就不打扰任公了。”
任瑰虽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之所以不急着表态,任瑰也给出了解释。
那就是想等今晚的事情有一个结果。
若是李建成的谋划真的成了,那他也就不用冒险去分两头下注了,他可以一心一意的跟着权旭去投李元吉。
若是没成,那就得好好的谋划一番,才能下注。
“如此良才,又如此年轻,居然在东宫不受重用,实在是……呵。”
任瑰望着权旭离去的背影,突然嘲讽了起来。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李建成的结局。
窦轨、郑善果等跟李建成沾亲带故的人在李建成宫里是座上宾,李纲、裴矩等一众有大才的人,却连心腹也没有混上,权旭、唐临等人虽有才干,也被引为了心腹,但却不受重视。
李建成还真将李渊任人唯亲的能耐学了几分精髓。
打江山任人唯亲,那没什么不对的。
可坐江山任人唯亲,那就是自断四肢。
李家的人虽多,亲戚也多,可里面的能人跟天下的能人比起来,终究是少数。
而且随着时间不断的推移,随着权力不断的侵蚀,李家和李家的亲戚中的能人,终有被用尽的时候。
到时候再去挖掘李家和李家亲戚以外的能人,那就晚了。
“没有圣人的胸襟,为何要学圣人啊?”
任瑰苦笑着喃喃自语。
李渊是任人唯亲,可李渊对其他有能力的人也礼待有加,并且十分大方。
所以李渊即便是任人唯亲,其他有能力的人也会不遗余力的帮李渊。
李建成学李渊任人唯亲,可没学到李渊的礼待有加和大方。
没有这两样的加持,除了你亲人会帮你,谁还会帮你?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是随便说说的吗?
“掌灯了!”
有人突然在岸边高呼了一句。
任瑰神情一凌。
掌灯了就是天黑了。
李建成所举办的正月十五夜宴也要开始了,一众李建成所邀请的宾客也要到场了。
李建成和一众心腹所谋划的事情,也马上要开始了。
虽然任瑰已经猜到了结局,但事到临头了,任瑰还是紧张了起来。
“归岸!迎娘娘上船!”
李建成的贴身宦官突然出现在甲板上,对着船室两侧的水军校尉吩咐。
校尉立马跑到了船室前的一侧,向船舱下传令,“殿下有令,归岸!”
一众躲在传船舱里划船的水军将士们,立马卖力的划起了船。
船渐渐的,距离岸边就近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李元吉的威慑力
岸边。
郑观音一身金白色的舞装,头顶着金光灿灿的金冠,赤着脚,露着肚脐,再配上她那精致的容颜,像是飞天壁画里的仙女下凡。
在她身后,还有十数位装扮跟她相似的美艳舞婢。
舞婢们身着片履,看着娇艳欲滴,十分勾人,反而衬托的郑观音多了几丝圣洁和庄严。
但凡是看到郑观音的人,无一不被郑观音的容貌和装扮所吸引。
一些人失神落水以后,才渐渐回神。
可回神过后,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求救,而是继续看向郑观音。
郑观音眼中屡屡闪过羞怒,但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变化。
就是有些不自然。
以色娱人,非她所愿。
只是为了丈夫的大业,为了郑氏以后更加繁荣昌盛,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简直是唐突佳人,有辱斯文,玷污圣洁。”
任瑰站在甲板上,盯着郑观音看了许久以后,缓缓回神。
然后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李建成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偏偏要走这些歪门邪道。
为了走通这些歪门邪道,居然不惜让自己的妻子以色娱人,让一个泱泱大国的太子妃以色娱人。
简直是丧心病狂。
任瑰不等龙船靠岸,便一个箭步跃下了船,脱下了外衣,大步流星的走到郑观音面前,拱手一礼后,给郑观音披上。
“任瑰,你放肆!”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看到这一幕,立马扯起了尖锐的嗓音怒喝。
任瑰猛然回头,目光冰冷的盯着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冷冷的道:“任瑰也是你一个阉人能叫的?”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又气又怒,愤怒的咆哮道:“任瑰,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任瑰毫不犹豫的道:“我从没有忘记过我自己是谁,倒是你,应该忘了你自己是谁了吧?”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张着嘴要辩驳。
就听任瑰又道:“我乃是圣人钦封的管国公,爵列高品,亦是圣人钦封的徐州总管、左光禄大夫、河南道安抚大使,官居高阶。
你一个无爵的从六品上的芝麻小官,也敢直呼我名,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是谁给你的胆量?”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惊愕的张着嘴,一句话也说出来。
以往任瑰在东宫里的时候,就像是个鹌鹑,被官爵比他低的人怼了以后,也很少怼回去,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任瑰是个软蛋。
如今任瑰突然发起了脾气,突然以官爵还是压人,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
“你!你!你放肆!”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沉默了良久以后,突然瞪着眼珠子冲着任瑰高喊。
任瑰冷哼一声,还要教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做人,就听郑观音突然开口,“杨内侍,不得对管国公无礼,管国公并无冒犯之意。”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恶狠狠的瞪了任瑰一眼,缓缓闭上嘴。
任瑰神情复杂的看向郑观音,忍不住道:“娘娘,何至于此啊?”
郑观音只是淡然的笑了笑,没说话。
任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也只能幽幽长叹了一句,也没有再开口。
说话间,龙船已经在岸边停稳了。
郑观音将任瑰的外衣还给了任瑰,道了一声谢,然后带着一众舞婢匆匆上了船。
李建成身边的贴身宦官等到郑观音上船以后,二话不说就命令着监船的校尉开始划船,将任瑰甩在了岸边。
任瑰望着渐行渐远的龙船,幽幽的低声自语道:“李建成,你非大丈夫也。”
“我也这么认为。”
权旭的声音在任瑰耳边响起。
任瑰惊愕的瞪起眼,看向权旭,“你,你怎么下来了?”
权旭笑嘻嘻的道:“跟你一样,不愿意跟那些小人为伍。”
任瑰苦笑着道:“我可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被人给撇下了。”
权旭呵呵一笑道:“那你就当我也被人撇下了好了。”
任瑰忍不住道:“这个时候,别人在船上,我们在船下,要是太子殿下的谋划出现了什么披露,我们一定会被怀疑的。
我是被恶人给谋害了,你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权旭点着头笑道:“理确实是这么个理,不过太子殿下的谋划真的出现什么纰漏,想找我们麻烦的话,也得先应对完秦王的报复再说。”
任瑰哭笑不得的瞥了权旭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权旭望着远去的龙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意兴阑珊的嘀咕道:“可惜了……”
到底可惜了什么。
权旭没有明说。
但任瑰心里清楚。
可惜了郑观音那么一位佳人,没有遇到良人。
“走,我请你吃酒去。就冲你今晚喝斥杨内侍的那番话,我请你喝长安城内最好的酒。”
权旭嘀咕过后,又兴致勃勃的邀请起了任瑰去喝酒。
任瑰也没有拒绝,跟着权旭就赶往了曲池内喝酒的地方。
时间在不经意间缓缓的流逝。
李建成邀请的客人们也一一到达,等到明月高升,各处灯笼映红了曲池的时候,李世民带着长孙、李承乾,以及一众宠爱的孺人,一众心腹武将谋士,一起抵达了曲池。
李建成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并且派出了心腹魏徵到曲池门口相迎。
“臣魏徵参见秦王殿下,参见秦元妃殿下,参见中山王殿下……”
魏徵弯着腰,一路参见完了以后,才起身向李世民拱手道:“我家殿下已经在龙船上备好了宴席,请秦王殿下移步。”
李世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房玄龄缓缓上前,疑问道:“为何要将宴席设在龙船上?”
龙船若是行至池中,四面无缘,李建成想要干点什么的话,就能干点什么。
这对李世民而言,无比的危险,所以李世民才会皱眉,房玄龄才会上前询问。
魏徵几乎毫不犹豫的道:“我家殿下请秦王殿下观看的佛舞,不是凡俗中人有资格能看的。”
房玄龄也皱起了眉头。
程咬金乐呵呵的嚷嚷道:“我看是没憋什么好屁。”
魏徵瞪向了程咬金。
程咬金丝毫不惧的瞪了回去。
李世民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知节不得无礼。”
程咬金笑呵呵的道:“反正我觉得这就是一场鸿门宴。”
魏徵心头一跳,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是不是鸿门宴,秦王殿下派人打听一番自然知晓。”
李世民愣了一下,长孙、房玄龄、程咬金等一众人也愣了一下。
李世民瞥了身边的段志感一眼,段志感点了一下头,快速的消失在了曲池内的人群里。
没过多久以后,段志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李世民身边,神情古怪的趴在李世民耳边嘀咕了几句。
李世民一下子就犹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