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的话,很容易给自己招祸。
因为朝堂上的每一份职权,都有人在肩任,你做的多了,超出了自己的职权范围,那必然会侵占别人的职权。
别人知道了,又岂能容你?
毕竟,朝堂上的位置就那么多,你要是有取代别人的能力,那人家能没危机感,能不针对你吗?
“多谢殿下教诲!”
褚遂良深深的一礼。
李元吉摆摆手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去营库里清点手衣吧。清点好了以后,让李世勣速速派人给李靖送去。
数九寒天的,在突厥这个地方,没手衣可不行。”
李元吉口中的手衣,其实就是手套。
只不过大唐没有手套这个说法,所以这东西被他指导人做出来以后,就冠名为手衣。
手衣是以羊皮缝制的。
有些硬,但足够御寒。
这也是因为大唐此次从突厥缴获了大量的牛羊的缘故,如果大唐此次没缴获到大量的牛羊的话,还不敢这么奢侈。
毕竟,羊皮可比普通的布料以及鸟兽的羽毛贵多了。
褚遂良应允了一声,询问道:“要不要给苏将军那边也送一些?”
李元吉摇摇头道:“不必了,给屯驻在朔方城的将士们的手衣,太原府的人会给送去的,不用我们这里帮忙准备。”
由于大唐此次开辟的战场过多,所以后勤供应除了由朝廷来完成外,还分别让河北道、太原府、关内道、以及陇右道承担了一部分。
像是目前军中将士已经配备上的元衣和毛靴,以及即将配备上的手衣,就是由这几道的妇人们帮忙缝制的。
作为回报,当地衙门会给她们一些米粮,亦或者免除她们家中一部分徭役。
虽说如今大唐人口不足,需要用人的地方很多,免除一部分人的一部分徭役,会出现大量的劳动力空缺,但别忘了,大唐此次在征讨突厥、吐谷浑、梁国的过程中,俘虏了不少战俘。
其中一部分已经明确的被充作奴隶了,有这些奴隶在,足以补足这部分劳动力的空缺,甚至还能多出许多。
所以大唐现在已经不需要再担心劳动力的匮乏了,朝廷也可以大方的为一些受灾的地方免除徭役了。
“臣明白了,臣马上去营库。”
褚遂良躬身一礼,退出了中军大帐。
……
冬日里,大雪白茫茫的盖了一片,当天地皆是白色的时候,总是会让人恍恍惚惚的分不清楚什么时候是黑夜,什么时候是拂晓,什么时候是黄昏。
时间也在昼夜、拂晓、黄昏的交替中悄悄的溜走。
眨眼间,一旬时间已过。
自称不小心摔断腿的薛万彻,终于在部曲们的帮助下赶到了中军大营,并且舔着脸在中军大帐外求见。
不过,李元吉却没时间再搭理他了,因为李世民所说的新的浪潮真的出现了。
在他对柴绍的事情采取了置之不理的状态以后,百官们弹劾柴绍的势头就更凶猛了。
从最开始的弹劾柴绍治军不仁,到现在已经发展成了请求治柴绍的罪了。
为了证明他们所说的是事实,也为了证明他们为柴绍罗织出的罪名确有其事,他们不仅将给柴绍罗织出的罪名列了一个清单,还将相应的人证物证也列了一个清单。
而以百官们给柴绍罗织出的罪名,以及罗列出的物品清单看,柴绍的罪名基本上都是证据确凿,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该被杀头。
“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中军大帐内。
李世民懒洋洋的侧躺在左侧的胡榻上,幸灾乐祸的说着。
李元吉拿着柴绍的罪名清单,缓缓的点了点头,感叹道:“二哥不愧是二哥,果然是料事如神啊。”
李世民哼了一声道:“你现在就算是想救柴绍也救不了了,你必须处置柴绍,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说到此处,李世民又讥讽的笑道:“不过你之前已经收拾过柴绍一回了,把柴绍打的瘫在床榻上躺了足足大半年,再处置一回柴绍,你就无颜面对我们的两个外甥了。”
李元吉先是端着,等李世民说的差不多了的时候,突然笑了起来,“为什么无颜面对,为什么要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大唐的皇帝又不是我,我干嘛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李世民听到这话,如同中了定身咒一样,一下子愣在原地,再也说不出话了。
坐在右侧的褚遂良神色古怪的左瞄瞄,右喵喵,似乎有话要说,可这话又似乎堵在了他的喉咙处,他怎么说都说不出来。
李世民在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回过了神,然后咬牙切齿的瞪着李元吉道:“你还真够无耻的!”
李元吉呵呵笑道:“我说的难道不是实情吗?”
大唐的皇帝本来就是李渊,他虽然从李渊手里接过了大唐的权柄,可他没夺李渊的位置啊。
有什么需要皇帝出面的事,可不就得李渊出面嘛。
李世民瞪着眼睛道:“是,是实情。可现在朝野上下是个人都知道你和父亲之间是怎么回事,你现在惹了麻烦,却把事情推到了父亲的头上,让父亲帮你擦屁股,你难道不无耻吗?”
李元吉理所当然的道:“父亲不就是给我们擦屁股的吗?难道父亲没给你擦过?身为父亲的儿子,犯了错,让父亲帮我们擦屁股,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难道你觉得,身为人父就不应该帮儿子擦屁股?”
这话说的可以说是相当的糙,但话糙理不糙。
父亲的作用不就是这样的吗?
他李世民没长大成人的时候,也闯了不少祸,惹了不少麻烦,其中一部分是窦氏帮忙擦的,剩下的都是李渊帮忙擦的。
所以他根本没办法反驳这话。
“可你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
李世民气的直瞪眼,开始拿李元吉的年纪说事。
李元吉乐呵呵的笑道:“如果我八九十了,父亲还能帮我擦屁股,那我甘之如饴!”
李世民张着嘴,瞪着眼,胡须颤抖着,愣是没话说了。
这话可以说是不要脸到了极致,却也将父子之间的情分描述到了极致。
他还能怎么说,还能怎么反驳?
总不能说李渊活不到那个时候,又或者说李元吉这是在奢望吧?
他一个做儿子的,敢说这种话,那不就是在找骂,找针对吗?
朝堂上那些把孝道看的比天还大的官员知道了此事,还不得群情激扬的将他喷死!
至于李元吉不要脸的行径,人家只会当成乐事、雅事、值得推崇的事去看。
毕竟,卧冰求鲤这么夸张的事都能被吹百年,李元吉恨父亲不能活两百岁的言论,还不得被吹爆了?!
第九百八十五章 李渊还是那个李渊
见李世民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了,李元吉便会心一笑,不再多言,而是提笔写了一封私信,交给褚遂良,让褚遂良送回去。
李世民在李元吉写信的时候,目光就一直盯着李元吉,一直到李元吉将写好的信递给褚遂良以后,又将目光落在了褚遂良身上,等到褚遂良拿着信离开了中军大帐以后,他才忍不住再次开口道:“你真要将这件事交给父亲去解决?”
李元吉一边收拾案几上的笔墨纸砚,一边笑道:“父亲本就是大唐的皇帝,这件事又需要大唐的皇帝出面才能平息,那不请父亲出面解决,难道要由我来解决?”
李世民彻底不出声了,用手里的文书遮住了脸,连神情也不让人看了。
李元吉摇头一笑,没有再搭理李世民。
……
私信送回长安城没多久,长安城那边就传来了消息,李渊在腊月初五的时候,再次临朝,并且跟满朝文武一起举行了一次朝议,彻底的将柴绍的问题给解决了。
在朝议的过程中,面对再次临朝的李渊,满朝文武屁都不敢多放一个,他们弹劾柴绍所存的小心思,全部平息了。
在李渊的主导下,经三宰、兵部、大理寺、刑部共同议定,认可了柴绍治军不仁、纵仆行凶等一大六小七条罪状。
李渊也当堂对柴绍的罪状做出了判决。
削去了柴绍一百封户,削去了柴绍身上一切跟河北道有关的官职,同时将柴绍的爵位从国公降到了郡公。
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
毕竟,如今天下大定,大唐需要征讨的大敌已经征讨的差不多了,四邻已经开始在大唐的铁蹄下瑟瑟发抖了。
能够获取战功的机会已经不多了,以后想要晋爵,恐怕得从民事上下功夫了。
可似柴绍这种在沙场上纵横了半辈子的人,你让他领兵打仗还行,你让他在民事上建功立业,那就是为难他。
纵然他有这方面的天赋,是个上马能管军,下马能牧民的全才,可是跟单纯从事民事的文官比起来,依然差了一线,是怎么比都比不过的。
所以,削他封户也好,削他在河北道担任的官职也罢,对他的伤害都不大,但降他爵位的事,对他的伤害却很大。
这代表着他以后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再进入大唐的国公之列,再也没办法在爵位上达到位极人臣的地步了。
李渊以此来处置柴绍,也算是给了满朝文武一个满意的交代。
满朝文武就算再有什么微词,也不好再多言。
中军大帐内。
褚遂良在看完了对柴绍的处置文书以后,怜惜的道:“柴驸马此次在辽东也算是立下了大功,圣人如此惩处他,是不是有些重了?”
李世民听到这话,放下了手里的书卷,不屑的撇了撇嘴道:“你是在非议圣人咯?”
褚遂良赶忙起身,躬身道:“臣不敢!”
李世民没有再搭理褚遂良,而是看向了李元吉道:“你也这么认为?”
李元吉端起了案几上的花茶,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浅浅的尝了一口后,没有搭理李世民,而是笑着对褚遂良解释道:“正是因为柴驸马此次在辽东立下了大功,我父亲才会如此处置他。”
褚遂良不明所以。
李世民听到这话,就明白了李元吉已经猜到了李渊如此处置柴绍的缘由,当即哼了一声,继续假装看起了书。
李元吉见褚遂良还没反应过来,又笑眯眯的接着道:“我父亲是处置了柴驸马,可柴驸马在辽东立下的大功不是还没赏吗?”
褚遂良瞬间恍然大悟,笑着道:“殿下的意思是,圣人现在从柴驸马身上剥夺走的东西,等到柴驸马班师回朝的时候,又会给他加回来?”
李元吉笑着点了点头。
那可是李渊啊,儿子和女婿丢了李家的龙兴之地太原,他都没舍得重处的人,又怎么可能重处柴绍呢?
李渊此次对柴绍的惩罚看似很重,可实际上呢,等到柴绍班师回朝的时候,以他在辽东的功绩,又可以将这些东西给加回来。
所以,惩处了等于没惩处。
李渊只是想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又不是真的要将女婿一贬到底。
毕竟,满朝文武闹的那么大,不仅将柴绍近些年干的丑事都宣扬出来了,甚至将柴绍家的狗出去冲路人狂吠的事情都当成了罪证搬到了朝堂上弹劾柴绍,并且桩桩件件都有人证物证。
李渊如果不做任何回应,那满朝文武如何会罢休,传扬出去了,百姓们也会非议他是个护短的人,对朝廷律法是否能管到达官显贵身上提出质疑。
所以他必须处置柴绍,给满朝文武,以及百姓们一个交代。
但处置完了柴绍以后,再因为柴绍的功绩给柴绍加官进爵,那就不是满朝文武和百姓们可以非议的了。
毕竟,柴绍的错已经惩罚过了,如今有功了,自然要赏?
功是功,过是过,这是朝野上下所有人都认可的法则。
李渊此次等于是利用了大唐赏赐功臣,会在功臣回到长安城以后再进行的规矩,解决了柴绍这桩麻烦。
唯一可惜的就是,柴绍此次在辽东的功劳算是白立了。
不过这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他本就是大唐的国公,又是大唐的驸马,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了。
他此次得胜还朝,李渊封他吧,他会打破身为人臣能获得的爵位的极限。
李渊不封他吧,他又为大唐立下了大功。
在这种情况下,他即便是没有错,李渊也会给他找找错,折一折他的功劳。
如今百官们帮他找出了错误,李渊也顺势给予了惩处,等到他班师回朝的时候,李渊也就好封赏他了,不用再给他找茬了。
“难怪李郎君对圣人处置柴驸马的事情不屑一顾,原来是李郎君已经看清楚了这里面的实情了啊。”
褚遂良在明白了其中的详情以后,向李世民拱了拱手,由衷的感慨。
李世民听到这话,放下了手里的书,鄙夷的看了褚遂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