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方轶拖李斌捞李书明的表妹,人家把事给办了,方轶想约他吃饭表示下,但是人家说什么都不出来,不给方轶机会,方轶只得把事记下,以后再补。
没想到今晚居然在烧烤店碰到了,有报答的机会自然要报答人家。方轶付完账,若无其事的走过去,跟他打了一个招呼,便与李书明一起回辉煌了。
待到李斌去结账时,才发现已经有人买过单了。他问老板娘,老板娘说就是那位跟他打招呼的中年男人买的单,李斌这才醒悟过来,原来是方轶干的,他会心一笑:方律师有心了!
在市里住了两天,方轶最终还是没有约周慎出来吃饭,在他的骨子里,仅剩的一点读书人的骨气发挥了作用,他不想让别人认为他是在巴结权势。
关键是巴结也没用,他觉得周慎是律师,自己也是律师,都是同行,巴结个什么劲啊,反而让人家看不起。
周四的时候,周海案开庭了,周海没有参与庭审,他在忙着赚钱。
方轶坐在县法院的审判庭内,对面坐着周海的前妻,一个三十多岁,有些姿色,嘴唇薄的像是纸片,一看就知道能说会道的女子。方轶从起诉状上得知,她叫李月娥。
上面坐着一位卷发的女法官,法官有四十多岁,有些胖,眼袋很明显,可能是经常加班熬夜造成了的。
在原告李月娥读完起诉状后,女法官要求被告答辩。
方轶清了清嗓子:“被告不同意原告的诉讼请求,原告之前已经免除了被告的债务,所以被告不应该再向原告支付五万元。答辩完毕。”
女法官看了一眼方轶:“现在进行举证质证,原告,除了离婚协议外,你有新证据吗?”
“没有。”李月娥道。
“这份证据证明的目的是什么?”女法官问道。
“证明他欠我钱。”李月娥急忙道。
“谁欠你钱?欠你多少钱?请明确下。”女法官心中一阵无奈,就不能把话说的清楚点嘛!
没办法,谁叫原告没请律师呢,本来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法官得问两回。
“就是被告周海,他欠我钱,一共欠我五万元,离婚协议上都写着呢。他一直没给我……”眼看着李月娥要自由发挥,女法官急忙制止了她。
“好了,与本案无关的不要说,我问你什么你说什么,听明白没,原告。”女法官看向李月娥。
“好。”被法官说过后,李月娥老实了,这可是法院,不是在客户家里卖保险。
“被告质证。”女法官道。
“这份证据被告认可。”原告提交的离婚协议,被告周海已经确认过了,是真实的,方轶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被告举证。被告是否有证据需要提交。”女法官面无表情道。
“有证据,是QQ聊天记录,这是公证书,公证处对聊天记录做了公证。”说完,方轶将公证书和相关聊天记录一式两份,提交给了法官。
“被告的证据是QQ聊天记录,原告在与被告聊天过程中已经确认,不需要被告偿还离婚协议中约定的五万元。证明本案诉争的五万元款项,已经被原告免除,被告无需再向原告支付相关款项。”方轶道。
“原告质证!原告,你看看被告提交的QQ聊天记录是不是真实的,请围绕真实性、关联性和合法性发表意见。”李月娥没有诉讼经验,女法官不得不对她进行提示。
“这是我们的聊天记录,没错。但是他拿这个作证据没有征得我同意,我认为是不合法的。”李月娥矫情道。
“你的意思是证据的真实性和关联性认可,但是合法性不认可,之所以不认可是因为对方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对吧?”女法官拢了下李月娥的意思,问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李月娥仿佛遇到知音一般的,眼睛硕硕放光,不断的点着头。
“原告,我问下。既然你已经说了不让被告再偿还本案诉争的五万元,怎么又起诉?”女法官不解的问道。
“那段时间我们两个刚离婚,QQ聊的挺好,我觉得我们有和好的可能,就想着他也挺不容易的,要是复婚了又是一家人。这一家人……”李月娥说到一半,被法官拦住了。
“原告,说重点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说。”女法官心中有些烦闷。
“好,就是我觉得我们两个有和好的可能,随口那么一说,不让他再给那笔钱。”李月娥道。
“那后来怎么又起诉了?”女法官接着问道:“注意简明扼要,说重点。”
“闹掰了呗!他跟个女的眉来眼去的,我看着来气,就找他要钱,他不给,我就把他告了。”李月娥道。
方轶眨了眨眼:这都离婚了,还吃醋啊!不会是聊QQ,又聊出网恋了吧!
女法官听完也是一阵的无语。
第65章 慢慢的试着享受这种孤寂
“我后来说,‘以后他成了大款,再给她也不迟’,他答应了,这算不算数?”李月娥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补充道。
“你有证据吗?”女法官道。
“有啊,有QQ聊天记录。我打开你看。”说着李月娥掏出手机调出QQ聊天记录,递给了书记员。
“被告,原告现在提交了新证据,你们质下证。”女法官将手机递给了方轶,然后转头冲原告道:“庭下你补充下证据的复印件。一式两份,如果不提交我们将不作为证据使用。”
“好。”李月娥道。
方轶之前翻看周海的聊天记录时看到过相关内容,因此他对这份证据表示认可。
“这份证据并不能证据原被告之间存在债权债务关系,‘以后你要是成了大款,给我,我就拿着’,这句话本身就是一种假设,即便被告同意,也不意味着在原被告之间形成权利义务关系,也不构成被告的单方允诺。质证完毕。”方轶道。
……
“双方做最后陈述。”女法官说完看向原告。
“我们有离婚协议,上面写的很明白,被告应该给我钱,完了!”李月娥理直气壮道。
“被告做最后陈述。”女法官说完已经开始收拾案卷了。
“被告不应支付五万元给原告。
首先,被告认为,债务的免除是单方法律行为,无因行为,根据债权人的意思表示即可产生债务消灭的法律效果,无论因何等原因免除债务,也不管原因是否成立,均不影响免除的效力,故原告不能以当时免除债务的原因变更为由,而否认债务免除的效力。
其次,原告在免除债务时,并未附加任何条件和期限,而且在原告做出免除债务的表示后,被告并未拒绝。
综上所述,原告对被告债务的免除是合法有效的,被告不应向原告支付五万元款项。请法院依法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陈述完毕!”方轶道。
“好了,原被告将最终的陈述意见打印一份交上来,本案庭审到此结束……”说完,女法官已经将案卷放在了一旁,让书记员叫下一个案子的当事人进来,准备开庭。
签完庭审笔录后方轶走出法庭,正好碰到了之前审理邹开元离婚案的圆脸男法官。
方轶问了下邹开元离婚案的判决结果是否已出,圆脸男法官打了个电话,确认已经判下来了,可能是助理还没来得及通知当事人领取。
随后方轶跟着圆脸男法官去了法庭,法官助理将判决书送了过来。方轶领到判决书后一看,果然跟自己预料的一样,法院判决贺珍偿还邹开元十一万元,剩下的三万四千元法院认为是生活费用,并未确认是夫妻之间的债务。
方轶出了法院的大门,给邹开元打了电话,约他来所里拿判决书。下班后,邹开元来到了律所。
“方律师,真不好意思,您打电话时,我正在上班出不来。”邹开元一进会议室便笑呵呵道。
“没关系,反正我住的地方距离这里也不远。这是一审的判决书,您看下。跟我之前预料的差不多,结婚后您转给对方的那三万四千元,法院没支持。”方轶将判决书递给邹开元后,说道。
邹开元看了眼判决结果,皱了皱眉:“方律师,您说我要是上诉,有多大把握可以把钱都要回来?”
“几率不大,可以说微乎其微。这个判决我觉得没有明显的错误,即便您上诉也不过是走个程序,驳回的几率极大。不如及早落袋为安。”方轶如实说道。
“行吧,我再考虑下。”邹开元说完拿着判决书离开了律所。
方轶能明显感觉出来,邹开元有点不甘心,不是他不想赚律师费,而是他确实没办法满足邹开元的想法。
晚上,他回到住处,做了一份炝汤面,拌上老干妈,就着两瓣大蒜,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吃完饭,一抹嘴,他靠在床头,点燃一支烟,双眼无神的看着窗外的黑夜,孤独感像往日一样袭上心头。
这半年来,以往联系的一众好友中只剩下了李书明,不再有请客的短信,不再有K歌的电话,微信渐渐的也不再响起。
一开始他还有些不适应,总是试图找些事做,实在无事可做,便会拿起法条一条一条的看,把自己狠狠的扔在书堆里,或者扔在白酒中,让自己无暇顾及其他的事。
他在逃避,是的在逃避,他不敢面对现实的孤寂。
慢慢的,他懂了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孤寂不会因为酒精的麻醉而减少半分,他慢慢的试着享受这种孤寂。
看书,听音乐不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过得更好。现在的他,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就像戒掉了某种瘾似得。
手机中响起了歌曲,是赵传的《勇敢一点》:……我试着勇敢一点,你却不在我身边,我的坚强和自信,是因为相爱才上演……我一定会勇敢一点,即使你不在我身边,你的决定和抱歉,改变不了我的明天……
歌声将方轶拉回到了现实中,方轶急忙跳下床,抓起桌上的手机:“喂,媳……晓慧,有事?”
这个铃声是离婚那天方轶特意为媳妇曹晓慧专门设置的,自从离婚后,就从未响起过。
是媳妇的离婚大棒打醒了他,他要勇敢的面对现实,勇敢的承担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这铃声算是一个纪念,也是一份相思。
电话那头传来了曹晓慧的声音:“小志这个月的抚养费,你准备什么时候给?不是我说你,一个大男人,连抚养费都给着费劲,还律师呢!”
“给,我周末过去接小志时给你!我给小志买了礼物,到时候一块给你。”方轶道。
周日他从市里回来时,想把笔记本电脑给儿子送过去,便打电话给曹晓慧想见他们一面,但是曹晓慧告诉他小志正在上补习班,不方便见面。方轶只能作罢。
“这都半年了……算你有良心,还知道给小志买礼物。小志最近忙着补习,这周你见一面可以,但是不能把他接走。”曹晓慧道。
第66章 睡醒没?
“好,周末我过去。”方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抚养费是之前两个人商量好的,他没有理由拒绝。
次日上午,方轶刚送走来咨询的当事人,从会议室出来,就见赵忠诚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裤子上还有两个脚印子。
“惨!真惨!”褚怀端着茶杯,咂咂嘴道。表面上看他是在兔死狐悲,但是语气里总给人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见小周抱着案卷走过来,方轶冲着赵忠诚的方向一努嘴,低声问道:“赵律师是怎么回事?”
小周看了一眼赵忠诚,低声道:“自己找的,中午吃饭我再跟你说。”
中午时,赵忠诚和褚怀都回家吃饭去了,孙主任雷打不动回家睡午觉,律所里剩下方轶与小周和趴在桌上睡觉的前台。
为了听小周讲故事,方轶没有回去。
小周拿了一包瓜子,坐在方轶旁边低声道:“昨天你去开庭了,孙主任不知道从哪弄了个渠道,可以从医院骨科接案子。
结果今天一早孙主任接了个电话,说是骨科来了一个被车撞的伤者,据说撞的挺重的。让律师过去看看能不能接个交通肇事的案子。
你也知道褚律师最近比较得宠,孙主任打算将这个机会给他,但是恰巧被赵律师给知道了。
赵律师使了个心眼把案子夺了过去,褚怀没捞到案子,心里这叫一个气。”
“接案子这是好事啊,赵律师怎么会这么狼狈?”方轶不明所以道。
“别提了,该着赵律师倒霉,骨科那个被车撞的伤者是被自家车撞的,撞人的和被撞的是夫妻。
据说当时妻子倒车入库怎么都进不去车位,老公下车到车位旁指挥,结果妻子一脚油门没收住,把自家老公给撞进了医院。
赵律师去了后,跟人家妻子说要告到肇事者倾家荡产,结果人家妻子不干了,本来撞了自家人就够晦气的,结果还有个律师跟个苍蝇似得嗡嗡的要让她倾家荡产,你说人家能不急眼吗。
好在赵律师躲的急没破相,但是腿上挨了两脚,头发被薅掉了一把,胳膊被抓了几道血印。”小周幸灾乐祸道。
“赵律师被人打了,肯定不能善罢甘休!”方轶道。
“这回你可说错了,赵律师这两脚算是白挨了。赵忠诚报警都不管用,据说被撞的那位是县里分局的一位领导。警察来了不仅没拿对方怎么着,反倒把赵律师训了一顿。
那家的家属也不是省油的灯,嚷嚷着要去司法局投诉赵律师。赵律师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好不容易才把事情压下来。”小周嗑着瓜子道。
“你也没去,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方轶疑惑道。
“你忘了我是谁,主任助理!当时主任去卫生间了,没带手机,赵忠诚找不到主任,打了我的电话,把事说了一遍,让我跟主任报工伤。”小周笑道。
“主任怎么说?”方轶问道。
“让我问他‘睡醒没’?”说完,小周哈哈大笑起来。
“所以赵律师就这么回来了!”方轶道。
“对呀,就这么回来了。”小周微笑道:“谁叫他事先不问清楚呢,急功近利,想挣钱想疯了,活该!”
下午刚一上班,方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方轶,是方轶吗?”电话中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我,我是方轶,您是?”电话中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方轶在头脑中努力的搜素着,可始终想不起对方是谁。
“我是你霞姨。”对方道。
“哦!霞姨,您找我有事?”方轶如梦方醒,问道。
他确实有个霞姨,只不过这个霞姨不是他母亲的亲妹妹,是表妹,叫郭霞。姨家两口子是双职工,霞姨在乡里的自来水厂上班,姨夫周建军在乡里的一家老国企做会计,家庭生活条件在她们村算是上等。
方轶记得他小时候姨家就有摩托车,过年走亲戚可威风了,在他考上大学那年姨家把肉包铁换成了铁包肉,买了一辆夏利。
当年方家条件差,两家经济条件相差悬殊,霞姨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她看母亲的眼神中总含着一丝鄙视,因此两家的关系也就那么回事。自从母亲去世后,霞姨就没再登过方家的门,有十来年了。
方轶不知道霞姨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
“方轶,你表弟周阳离家出走了!……”霞姨说完,电话中传来了哭泣声。
紧跟着那头传来了姨夫的声音:“方轶呀!我们给你打电话没别的意思,你在县里和市里待得时间长,认识的人多,看看能不能帮找找,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
“好,你们别着急,我帮你们找。你们在哪?”方轶有点蒙,打官司他行,这找人的事……,不好办啊!
“我们在县里的宾馆,已经来了两天了。”姨夫的语气中带着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