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姐见谈妥了,给方轶使了个眼色,方轶拿出谅解书放在了高月兰的面前。
“对了,月兰,这是方律师,也是我兄弟,你以后要是有事直接找他就行。”兰姐介绍道。
“方律师,您好。我外甥赵宝新的案子,能不能不留案底?”高月兰问道。
“这个恐怕不行。刑事案件跟民事案件不一样,一旦启动了,主动权就不在咱们手里了。上次我去交取保候审申请的时候,公安部门说,赵宝新的案子已经准备移交检察院了。”方轶道。
“要我说,这也是赵宝新命中一劫,该他进去。说不定大姐还得感激你呢。这事你就别管了。”兰姐道。
送走了高月兰后,方轶当着兰姐的面,再次给公安机关打电话询问取保候审的事,对方告诉他,案卷已经移送到检察院了,前几天刚移送走,让他去找检察院办取保手续。
方轶一听急忙带着谅解书,去了检察院。不几日,检察院通知方轶,取保候审批下来了。
随后方轶带着高玉兰和兰姐去了看守所,将赵宝新接回了家。此时的赵宝新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瘦的都脱相了,精神状态非常不好,高玉兰抱着儿子痛苦流涕,那是真心疼!
方轶暗暗摇了摇头,赵宝新在家里舒服日子过惯了,如果不历练风雨,说不定以后真就废了。
赵宝新的案子非常简单,而且他本人也供认不讳,很快案子到了法院。在一月下旬时案子开庭了,庭审当天程序走的非常快。
方轶原本以为,检察院会建议法院判处赵宝新三年五载的,结果负责案件的检察员却建议法院判处被告人赵宝新缓刑。
方轶本来想建议法院在法定刑以下,判处被告人一年有期徒刑,或者争取缓刑,没想到检察院这么给力,便将建议刑期也改为了缓刑。
庭审结束后,合议庭认为,被告人赵宝新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秘密窃取他人银行卡并使用,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已构成盗窃罪。
但鉴于被告人自愿认罪,并在其家属帮助下积极退赔了全部赃款,得到被害人的充分谅解,同时综合考虑被害人与被告人之间的亲属关系,以及被告人的悔罪表现等情况,可对被告人在法定刑以下判处刑罚并适用缓刑。最后,法院判决:对被告人赵宝新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
判决后,检察院没有抗诉,赵宝新也没提上诉,法院层报最高院,最高人民法院对被告人赵宝新在法定刑以下判处刑罚进行了复核。
判决生效后,赵宝新精神恢复了很多,人也老实了不少,后来被兰姐安排到了盛丰集团下属的建筑公司,跟着学习,待历练一番后在往上提拔。
文家腾完房后,屋内的实木家具方轶没有换,房子粉刷一新后,李书明让辉煌的保洁过来帮他收拾了两天,窗明几净。
两间卧室换了床和衣柜,还有新被褥。书房内原来的纯木书架方轶很喜欢,便留下了,又增加了一个茶桌,云梅送的茶具终于有了安放的地方。
李书明送了他一套沙发,与屋子的装修风格非常搭。
黄援朝和马义听说方轶买房后,特意跑来祝贺乔迁之喜,万可法没过来,让黄援朝给方轶捎来一个大红包。下班后,王德友、谢友和和梅小婷也跑了过来。本来方轶想请大家到外面饭店吃饭,被众人拒绝了,梅小婷提议在家吃,于是方轶定酒菜,众人热闹了一番。
在期末考试前一周,方轶将儿子方安志接到了市里的新家。走进家门,方安志眼前一亮,原本以为母亲买的房子已经很好了,没想到爸爸买的新房更棒(方轶沾了文家的光)。他很喜欢新家,抚摸着卧室内的书架和书桌,感觉家里有一股书香气。
新家距离学校不远,方轶每天送完儿子后,再去律所。
期末考试成绩很快出来了,方安志考的不太理想,掉出了班级前十,这也在方轶的意料之内,方安志的班主任特意找方轶谈话,又对方安志鼓励了一番。方轶相信儿子的基础好,只要寒假期间能把心情调整过来,下学期依旧可以把成绩搞上去。
寒假第一天,方轶没有去律所,吃过早饭后,方轶将儿子叫到了书房。
“来,看看爸的茶艺怎样。”方轶熟练的摆弄着紫砂茶具。
方安志坐在他对面,蔫头耷脑的看着茶杯中的茶水,突然冒出来一句:“您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方轶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继续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演示茶艺,片刻后淡淡道:“嗯,你现在也不小了,有些话我应该告诉你。”
说完,方轶放下茶杯,拿出一份协议递给了他。
方安志看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泪如洪水一般奔涌而出:“我妈她……是不是出不来了?”
方轶递给方安志的是一份抚养权变更协议,上面有曹晓慧和方轶的签字和手印。签署时间是前天。
抚养权变更协议是宋律师交给方轶的,之前李明博和宋律师去看守所会见,曹晓慧知道自己这次在劫难逃,便委托李明博帮他起草一份儿子方安志的抚养权变更协议,将抚养权变更给了方轶。
“不一定,你妈他们公司涉嫌非吸,有不少投资人遭受了损失。你妈在配合调查,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如果你妈知道你成绩下滑的这么厉害,她会伤心的。”方轶道。
“我能去看看我妈妈?”方安志眼巴巴的看着方轶道。
“你妈的案子现在还没有结案,判决还没有下来,只有律师能见到她。你放心吧,爸爸已经为你妈找了律师。”方轶郑重其事道。
方安志点了点头,情绪不高。
“你李叔叔家的姐姐和阿姨在德国,你现在放寒假了,距离过春节还早。咱不仅要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多长见识,不能成书呆子。
这一两天,你李叔叔要去德国,你跟着过去玩一阵子,春节前再回来。手续我托你李叔已经办好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散散心吧。”方轶道。
“嗯。”方安志没有拒绝。
他知道母亲的事自己帮不上忙,母亲最关心自己的学习,他不能让母亲失望。
前段时间在村里,方安志通过手机也查了母亲所在的公司,通过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他感觉到母亲这回恐怕危险了,日后还能不能见到都不好说。为此,他偷偷哭了一个多星期。
现如今他已经有些麻木了,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方轶见儿子点头,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希望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痛。
方安志跟着李书明去德国散心后的第四天,宋律师突然找到方轶,见他神情不对,方轶心中顿起疑云。
二人来到楼上茶室后,宋律师将一份医院诊断证明的复印件递给了方轶。
“乳腺癌晚期!”方轶把视线从诊断证明上移开,满脸惊愕的看向宋律师。
“曹晓慧在看守所突然感觉不适,被送去医院后,医生出具了诊断证明。其实之前她就被诊断出了癌症,只是一直没说。医生说大概率是由于她长期精神紧张、抑郁造成的。”宋律师道。
方轶起身,走到了茶室的窗子旁,漫无目的的向外看去:“她还有多长时间?”
“医生说按照她的身体状况,估计最多三个月。现在她整个人非常虚弱,已经被从看守所转到医院了。
我们向公安机关申请了取保候审,现在还没批下来。”宋律师道。
“辛苦你了!”方轶转过了身来道。
“别客气。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要想开点。我先去楼下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宋律师知道,这时候最好让方轶一个人待一会儿。
宋律师走后,方轶露出了一脸的苦笑:我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们早就不是夫妻了,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又能怨谁。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将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
哎!按倒葫芦起来瓢,好不容易才把儿子安抚住……,现在方轶愁的是该怎么对小志说,说,还是不说?(在线等挺急的)
这事能瞒得住吗?顺其自然吧!
县城内的曹家,老两口无心做饭,曹母在抹眼泪,曹老爷子面前的烟灰缸塞满了烟头,屋子里烟雾缭绕,屋里的气氛让人感到很压抑。
“房子、车子都被查封了,存款也被冻结了,就连县城的房子也被封了,不让再出租了,现在慧慧又躺进了医院,眼看着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日子真没法过了!”曹母一边哭一边道。
自从曹晓慧被抓后,她名下的财产全部被查封了。曹晓慧县里的房子一直是老两口对外出租着,现如今房子被查封,租客没法住了,要求曹母退钱,承担违约责任。
曹家不仅要退还房租,还要按照合同约定赔偿对方一个月租金的违约金,这回是亏大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就在不久前,李明博将曹晓慧患乳腺癌的事告诉了曹家老两口,听到消息后,曹家二老顿感晴空一个霹雳,傻在了当场,怎么从律所回到的家里都不知道。
这两天曹家一片唉声叹气,老两口整天以泪洗面,没办法即便明知没有希望,也得给女儿治疗,老两口决定将多年攒下的棺材本拿出来填窟窿。
但是消息再次传来,曹晓慧放弃治疗。老两口明白女儿的想法,顿时失声痛哭。短短数日,曹母瘦了一圈,眼袋如两个小袋子吊在眼眶下,整个人精神恍惚。曹老爷子比老伴要坚强一些,但是也比以前多吃了好几瓶速效救心丸。
看着曹母哭哭啼啼的,曹老爷子暗叹:自己一辈子省吃俭用,就为了多攒点钱养老,结果……哎!人生一世,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吧,没必要太为难自己。
曹家这个春节注定是过不好了!
儿子不在国内这段时间,方轶又接了几个去看守所会见的小活儿。用他的话讲,刚买了房囊中羞涩,多办几个案子,好过春节。
第444章 相见
在一月底的时候,方轶回村将父亲方有财接来了市里。买完房后方轶就想让方有财来市里,但是方有财故土难离,说什么也不来。
眼看着要过年了,方安志也快回来了,老爷子想孙子,也想看看儿子在市里买的房如何,体验下楼上楼下的感觉,便答应了方轶来市里过年。
临来前,方有财把院门的钥匙给了邻居,让邻居帮着照看着家里的鸡鸭。方轶不能让邻居白给看房子、喂鸡,私下给了邻居二伯二千块钱。这年头什么都得讲个经济效益,不给钱谁给你白劳动啊!“钱”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是好使。
方轶看着被塞得满满的后备箱,一阵无语,鸡、鸭和生子送的半片羊都装上也就算了,连冻柿子都带上了,为了防止柿子化了弄一车,老爷子弄了一个大塑料盆,装了满满一盆子冻柿子上面还盖着小棉被。
“爸,你这么弄,里面的柿子不都得化了!”方轶不解道。
“你懂啥,以前你爸我大夏天的走街串巷卖冰棍,用的就是棉被,这东西好使,你就别管了。”方有财一副“小子你还嫩呢”的表情,看得方轶很无奈。
再有半个月就过年了,顾问单位陆续开始开年会,万可法一直在赶场子,今天这家明天那家,正好趁着被邀请去参加年会的功夫跟老总联络下感情。
云雾茶庄和盛丰集团开年会时,方轶也去了,这一年方轶没少帮云梅,当然也没少赚律师费,现如今云梅在茶协内算是站稳了脚跟,对方轶很是感谢。兰姐更不用说了,基本上碰到难事就会呼叫方轶。
这天下午,李书明一家带着方安志从德国归来,方轶去火车站接他们,路上德发集团的欧阳总给他打来了电话,询问他后天晚上是否有安排,欧阳总要请方轶吃饭。
方轶明白欧阳总肯定是为了自己帮欧阳杰开拓法律业务找律师的事,对自己表示感谢,便答应了欧阳总的宴请。
关系是需要经常走动的,欧阳杰虽然没给自己介绍多少业务,但是经常请自己吃饭,关系比较近。多个朋友多条路,欧阳家还是有些资源的,日后保不齐会放个彩蛋出来,让自己赚一笔。
方轶接上李书明一家和儿子方安志后,本想给他们接风洗尘,但是众人坐了一天的飞机和火车,实在太累了,只好作罢。
方轶见方安志的状态比之前强了不少,心中高兴。吃过晚饭后,方安志打开旅行箱,拿出一副墨镜送给了方轶:“爸,这是我从德国的旧货市场淘的,正宗雷朋墨镜,二战时飞行员都戴这个。李叔说是正品。”
方轶接过眼镜后,夸了儿子几句,然后带上试了试,正合适,暗叹:儿子长大了,知道给老爸送礼物了。
接着方安志又拿出一件皮毛一体的马甲,送给了爷爷,方有财乐的合不拢嘴,在孙子的催促下穿上试了试,非常合身。
方轶看到旅行箱里还有一条漂亮的纯羊毛披肩,不用问这是为曹晓慧准备的,方轶装作没看到,催促方安志把行李箱收拾下,搬进小卧室,准备吃饭。
过年前,方轶的应酬不断,先是欧阳家,紧跟着是师兄周慎、兰姐、所里的同事,最让方轶意外的时,之前有过几次接触的吴秘书也约方轶吃饭。
吴秘书可是个人精,知道方轶目前在本地律师圈混的风声雀起,所以也有意拉进关系,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方家第一次在市里过年,也是自从方轶和曹晓慧离婚后,一家三口第一次聚在一起过春节。一家人在市里没有亲戚,但是方轶却有不少老友,需要登门拜年。方安志的笑容比之前多了许多,他把对母亲的挂念深深的藏在了心底。
春节假期过的很快,一转眼假期即将结束,方安志比以前更董事了,没事就在屋里复习功课,准备开学后,把失去的排名拿回来。
放假回来没几天,宋律师找到方轶,告诉他曹晓慧现在医院,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了,她想见见方安志。
方轶压根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当即便同意带着方安志去见她。当晚方轶将曹晓慧的身体状况告诉了方安志。方安志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眼泪却诚实的涌了出来。又是一个不眠夜。
次日一早,方轶驱车带着方安志去了医院,在医院大门口方轶见到了宋律师和李明博。本来今天这事用不着李明博过来,但是之前方轶帮了他,他觉得应该过来照应下。
住院部病房内,洁白的床单上,曹晓慧身上插着管子,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采。此时的她如同一支即将燃尽的蜡烛,身体瘦的不成样子,皮肤如同失去水分的瘪茄子,双眼中充满了痛苦,但仍倔强的坚持着,因为她心中仍由执念。
方轶走进病房时,曹老爷子和曹母正坐在病床前哭泣。
方安志走进病房后,差点没认出母亲,前后反差太大了。此时的曹晓慧呼吸微弱,说话及其费力,但当她看到方安志进门那一刻,立刻来了精神,想坐起来,但是试了两次没成功。
见到病床上的母亲后,方安志脑中一片空白,呆滞在了当场,他不敢相信曾经那个意气风发,说要带他环游世界的妈妈,会变成这样。
方轶心中也非常吃惊,没想到曹晓慧的变化会这么大。方轶走过去拍了拍儿子的臂膀,示意他去病床前坐下。
曹老爷子见方安志和方轶来了,扶起了老伴,向病房外走去,走过方轶身边时低声道:“谢谢!”
方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方安志快步走到了病床前,双手握住曹晓慧那干枯而无力的手,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湿润,眼泪划过他的脸庞落在母亲的手上,他却浑然不知。
曹晓慧那痛苦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欣慰,嘴角微微上扬,嘴唇轻动,方安志将耳朵凑到了母亲的嘴前一边流泪一边倾听着。
方轶见状,转身轻声走出病房,轻轻关上了房门,将时间留给了母子二人。楼道里只有李明博和宋律师,此时曹家老两口正在院中花园的长椅上痛哭着。
第445章 你后悔吗?
“方律师,这是曹女士早上让我转交给你的。”李明博将一封信递给了方轶。
方轶看了一眼信封,没有字,他没有打开,直接装进了羽绒服的内兜,然后问道:“医生怎么说?还有希望吗?”
“已经晚期了,曹女士应该在被抓之前就知道自己患了癌症,她放弃治疗,加快了癌细胞的扩散,所以才会这么快……,医生说可能也就一两周的时间。”宋律师道。
方轶看向窗外远方的天空,回想往事,他推测可能她让方安志住校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了。
半个多小时后,主治医生走了过来,告诉众人病人需要休息,让他们明天再来。众人离开了医院,方轶本想请宋律师和李明博吃顿饭,表达谢意,但是被二人婉拒了。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方安志在卧室的床上辗转反侧,泪水跟不要钱似的不断狂涌。
方轶在书房内看过曹晓慧的信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香烟一根接一根,烟灰缸早已被塞满。
方轶看着曹晓慧从一个县里倒闭公司的小财务一步步走到今天,她倔强过,努力过,也炫耀过。最后倒在了工作的压力和抑郁上。
一切都是为了钱,为了能够在众人面前炫耀,也为了给儿子方安志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她为了自己,也为了儿子。
人活着为了什么?钱真的那么重要吗?人上人真的那么重要吗?方轶不断的自问。
世人多不易,努力、努力、再努力,拼的遍体伤痕,最后反而害了自己,什么才是人生的意义……,也许难得糊涂才是最佳状态。
几日后,周颖告诉方轶,有个指定由他办理的刑事案件,是个杀人案。方轶在会议室见了当事人的媳妇。
“方律师,您好。”会议室内一位穿着朴素,四十多岁的女人,见方轶进门,连忙起身道。
“您好,您是冯桂芬女士吧!”方轶坐到了她对面。
“是我。”对方显的有些拘谨,眼神不断闪动。
“案发时您在场吗?”方轶问道。
“我不在场,当时我正在厂子里上班,后来出事了我才知道。”冯桂芬一脸苦涩道。
“那您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吗?”方轶问道。
“我听警察说,是因为我丈夫修我们两家之间的便道,跟对方起了争执,然后我丈夫一怒之下将对方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