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两年他帮着村民跑扶贫贷款,养羊养猪,干了不少实事,每次方轶回家,他父亲方有财都会跟他唠叨村里的新鲜事,所以方轶对方冒的印象很好,这次方冒媳妇出事,方轶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帮方冒一把。
“这……这合适吗?”方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尴尬道。
“都是自家人,不说这个。咱们先吃饭,一会儿上班了,咱们去所里办下委托手续,我跟主任说下情况。这两天我约下看守所的会见,去见下嫂子。”方轶道。
方冒听完,心里热乎乎的,整个人一下轻松了不少。
下午方冒在律所的会议室内签委托手续,方轶去了主任办公室,向孙主任说方冒是本家哥哥,关系很近,不好收律师费。方轶本以为孙主任会叨叨几句,结果孙正义直接让方轶去办手续,根本就没提任何异议,只是在方轶出门时提醒他小心点,别闹得反目成仇。
孙主任还是有底线的,自己家人的案子,他一般是不会收费的,当然一般他也不会做,以免落下埋怨,日后不好见面。
方轶怎么会不明白孙正义的意思,孙主任是怕他案子做砸了或者没有达到当事人的期望值,亲戚成仇人,日后关系不睦。
本来方轶可以将这案子推给其他同事或者同行做,自己不沾这案子,但是他觉得就目前的情况看,在刑事案子方面正义律师事务所里的几位大神……还是算了吧,自己做心里更踏实。
另外,在刚才吃饭时,方轶已经试探过方冒的底线了,方冒是个明事理的人,也知道这案子难做,现场抓的现行,基本上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所以方轶才敢接手方冒家的案子。
次日上午,方轶去了看守所会见方冒的媳妇赵翠霞。
被女警带来的赵翠霞此时情绪低落,眼睛有些发红,见到方轶后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大兄弟,你怎么来了?”赵翠霞双眼放光,问道。
“冒哥找到我,说您出事了,委托我为您提供二审的刑事辩护。您是否同意我为您提供辩护?”方轶问道。
“同意,我知道你是读过大书的人,是个博士,你一定能把我弄出去。”说着赵翠霞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泪。
“嫂子,例行程序,您得签个字。”方轶说着将几张A4纸推给了她。
赵翠霞抬起右手用手背擦了下眼泪,然后拿起笔开始签字。
“嫂子,当时都发生了什么,您得把前因后果都得告诉我,不要有任何隐藏。”方轶心里不是滋味,赵翠霞为人随和,做生意八面玲珑,脑袋瓜绝对够使,这么个聪明人怎么就被抓了呢!
“嗯,去年年底的时候,有人来到我家饭馆里,问我有没有好的野味,我当时手里没有货,就没有接着话茬……”赵翠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原来,在去年年底的时候,赵翠霞经营的小饭馆里突然来了一位自称姓吴的男人,吴姓男人见店里人不多,就把赵翠霞拉到一旁,低声问他有没有什么好的野味(好的野味:指受国家保护的野生动物),说是想买些送礼用。
之前赵翠霞也做过同样的事,有不少熟客,但是这次的吴姓男人是个生面孔,她很警惕直说没有,只有村里人养的兔子和野鸡之类的。
吴姓男人知道她信不过自己,就说出了一个赵翠霞的熟客的名字,赵翠霞当时并没有立刻答应他,只是让对方留下了手机号,并告知有货了打电话给他。
第199章 钓鱼!
自今年年初至六月底期间,吴姓男人不断打电话问赵翠霞是否有好的野味,赵翠霞均表示没有。
直到七月初时,上游卖家刘三定联系赵翠霞,说是手上有好的野味,不过要先收定金五千元。之后,赵翠霞打电话通知吴姓男人称有他想要的好的野味,但是要收定金五千元。
后来,吴姓男人将五千元定金送到了赵翠霞的饭馆。当日晚上八时许,刘三定将两只大天鹅送到了赵翠霞的饭馆。
当时赵翠霞怕吴姓男人看不上大天鹅,便押着定金没给刘三定,做这种生意最要讲规矩,不管法律上关于定金是怎么规定的,如果对方看不上野味,赵翠霞只有两个选择:一、黑下这笔定金,不过后果要自负,恐怕以后也不会再有人跟他做生意了;二、退钱,这是最明智的选择,毕竟只有几千元,犯不着闹翻。
赵翠霞拿到野味后,打电话给吴姓男子,让他次日下午来饭馆提货一手交钱一手提货。吴姓男子于次日十九时二十分赶到赵翠霞的饭馆,验过货后,收下了两只大天鹅。
正当赵翠霞向吴姓男子索要辛苦费时,突然冲进来一帮公安干警,当场将赵翠霞抓获。看到吴姓男子跟警察有说有笑,直到此时,赵翠霞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经鉴定,涉案的冷冻动物是国家二类保护野生动物大天鹅。
“嫂子,那个姓吴的男人是做什么的,您知道吗?”方轶问道。
“好像是森林公安分局的,对,就是森林公安分局的警察,即便不是他们的人,也是他们安排的人。当时我记得有人拍着姓吴的肩膀,说他立功了。”赵翠霞道。
“这么说来,您是被对方钓鱼政府了!”方轶道。
“钓鱼?没钓鱼啊!啥意思啊?”赵翠霞一头雾水道。
“没事,我知道了。之前那位张律师知道这些事吗?”方轶问道。
“张大脑袋来过一次,但是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告诉我案子不好弄,警方有证据,要老实坦白,争取宽大处理。”赵翠霞道。
方轶咂摸咂摸嘴,没说什么,他不想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别的律师的不是,因为这样会让当事人觉得他很没有素质,他也不觉得踩同行两脚就能抬高自己的地位,律师在当事人心中的地位是自己干出来的,不是靠嘴吹出来的,更不是靠贬低别人得到的。
……
从看守所回来后,方轶开始起草上诉状,分析案情,在上诉期届满的前两日,方轶又去了一次看守所,再次对案件的经过进行了核对,然后去法院将上诉状提交了上去。
周一的时候,郝连莹的案子开庭了,方轶坐在法庭内,对面原告席上坐着的男人是郝连莹的前夫,可能是觉得自己能搞定,他没有花钱请律师。
原告长得还算俊朗,身材略显单薄,光嘴巴没胡子茬,很符合当代小女生的审美标准。
方轶心里琢磨着: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挺正常的一个人,怎么会冷淡呢!
审理案件的法官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法官,带着金丝眼镜,看起来一板一眼,很认真的样子。
……
“原告,陈述诉讼请求和事实及理由。”女法官推了下眼睛,道。
“诉讼请求:一、请求判令被告在微信朋友圈向原告赔礼道歉;二、请求判令被告向原告赔偿三万元精神损失;三、本案诉讼费由被告承担。
事实及理由:……被告背着原告,向其朋友诉说原告的婚期期间的私生活情况,其中多次谈到原告X冷淡等涉及原告隐私的问题。
原告认为被告的上述行为严重影响了其个人形象,给原告造成了严重的精神负担,侵犯了原告的个人隐私和名誉权,请法院依法维护原告的诉讼请求。”原告道。
方轶敢肯定,原告在开庭前一定咨询过律师,起诉状也是律师起草的。
“被告答辩。”女法官道。
“被告不同意原告的诉讼请求,理由如下:
被告与其朋友在封闭的环境下倾诉自己并不幸福的生活,实际上是朋友之间对不如意生活的诉苦。
她们谈话的内容并不为社会公众所知悉,也没有向公众曝光或故意公开的主观过错,且该聊天的内容仅限于谈话双方知晓,根本不存在公然丑化原告人格名誉,也未使原告的社会评价受到降低。请法院依法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方轶道。
“现在开始举证质证。原告举证。”女法官道。
“证据一,离婚证,证明原被告双方已经离婚,不存在夫妻关系。
证据二,行车记录仪录音,证明被告存在诋毁原告的行为。
法官,我说完了。”原告道。
“被告质证。”女法官道。
“被告对原告提交的两份证据均认可,但是对于证据二的证明目的不予认可。行车记录仪的录音是被告在向其朋友倾诉生活的不易,并不是有意要诋毁原告。完毕。”方轶道。
“被告举证。”女法官道。
“被告没有证据提交。”
谁主张谁举证,方轶代理的是被告人,只要对原告诉求给予否定就行了,本案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可提交。
“原告,你是怎么得到的行车记录仪?”女法官问道。
“行车记录仪是我的,安装在我的车上。被告开我的车出去玩,他们在我车里聊天,被我的行车记录仪录下来,就这样。”原告道。
“也就是说,被告是在车里与朋友谈论你的隐私的,是这样吗?原告!”女法官看向原告。
“是,应该是这样。”原告道。
“被告,是这样吗?”女法官看向方轶,问道。
“是的。”方轶道。
“被告,当时车里都有谁在?有几个人?当时车是在行驶中吗?”女法官问道。
“车里一共有两人,一个是被告,另一个是被告的朋友,车在行驶中,这个从行车记录仪中的录音录像就可以体现出来,两人聊天时,汽车在公路上快速移动着。”方轶道。
“原告,对被告刚才说的有没有异议?”女法官问道。
第200章 一个惊人的消息
“没有异议。”原告道。
“原告,你明确下,你所指的被告泄露你的隐私,就是被告与第三人在车上谈论的相关内容,是这样吗?”女法官问道。
“是的,我有行车记录仪录音录像记录为证。”原告道。
……
“现在进行最后陈述。原告进行陈诉。”女法官道。
“我认为,被告与他人的聊天曝光了我的隐私信息,严重影响了我的个人形象,给我的生活和工作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压力,现在同事和邻居看我的眼神都带着讥讽。
被告已经严重侵犯了我的个人隐私,毁坏了我的名誉权,请法院依法支持我的诉讼请求。”原告拿着一张A4纸念道。他的语气抑扬顿挫,富有感情,应该之前练习过不少次。
“被告进行最后陈述。”女法官道。
“被告认为,隐私权是自然人享有的对其个人的与公共利益无关的个人信息、私人活动和私人领域进行支配的一种人格权。
是否构成侵犯隐私权,必须具备侵权责任构成的一般要件:一、受害人确有隐私被损害的事实;二、行为人行为违法;三、违法行为与损害后果之间有因果关系;四、行为人主观上有过错。
如果不具备上述要件,就不构成侵犯隐私权。
回到本案,被告在驾车过程中将自己的不幸向自己的朋友倾诉,其目的是为了得到朋友的安慰,纾解心中的不快,由此可见,被告并不存在主观故意或意恶中伤原告的心理。
另外,被告与自己的朋友谈论原告的私生活,但双方的聊天是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内进行的,不会为社会公众所知悉,也从未向公众曝光,未使原告的社会评价降低。原告并不存在隐私被损害的事实。
至于别人的目光,我们认为这是原告的自我感觉,并不能代表原告的隐私被损害的事实。
综上,我们认为,被告的行为并未造成原告所谓的精神上的严重损害,我们真心的希望原告能敢于面对生活,走出心里阴影。完毕。”方轶道。
……
签完笔录方轶走出法院大门,他向左右瞧了瞧,看到庭上原告那气愤的样子,方轶真怕原告躲在路边,突然蹦出来向自己头上拍板砖,然而……是方轶多虑了。
庭审后,方轶像往常一样给当事人打电话,告知了庭审情况。
公平律师事务所主任办公室内,顾清平发了一顿脾气后,端起紫砂壶如牛饮一般猛灌了一顿。
“我就不信了,就凭他孙正义还能翻了天。小清,你最近把手上的活安排下,给我盯紧了正义律师事务所,我就不信他不犯错。”顾清平咬着后槽牙道。
吴小清点了点头:“好,我马上安排。”这是又闹哪出啊,自从上次律协开会回来气就没顺过,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
一晃到了十月一假期,方冒媳妇赵翠霞的刑事案子被安排在过完十月一后的第二周的周四早上九点,在市里的中院开庭。
方轶打电话给曹晓慧,商量带儿子方安志回村里过节的事,本以为她会阻挠,没想到曹晓慧很痛快就答应了。
在县里车站等回村里的小公共的功夫,方轶询问方安志最近的学习情况,没想到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爸,我妈好像在约会。”方安志神神秘秘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方轶有些吃惊的看向儿子。
“我听妈妈打电话,有人约她去市里看电影。”方安志歪着小脑袋说道。
“说不定是你妈的同事约她去城里看电影。”方轶微笑道。
“应该不是,我妈总背着我打电话,如果是她同事她不会背着我打电话。”方安志挠挠小脑袋道。
“你个小特务,大人的事你少管,好好学习。”方轶笑道。
“怎么不关我的事,万一我妈被人骗了呢?”方安志反驳道。
呃……,方轶语塞了。
去村里的红叶牌小公共还是那么的破旧,汽车电瓶放在驾驶座后面的铁架子上,电线裸露着,发动机盖子松松垮垮的,随着车子的行进一跳一跳的,座椅露着海绵和下面的铁架子,坐在上面很不舒服。
路面坑坑洼洼,车子随着路路面起伏,车里人也跟着一起一落,方轶的屁股被颠的很痛,五脏六腑直翻腾。
但是此时的方轶却没有心思顾忌这些,虽然他与曹晓慧早就离婚了,但是听到曹晓慧约会的消息,方轶还是会心中别扭。
但是转念又一想,现在两个人都是孤家寡人,人家曹晓慧愿意跟谁约会就跟谁约会,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只盼她有个好的归宿。
他心中唯一的牵挂就是儿子方安志,如果前妻再婚,他想将儿子方安志接到身边,以免儿子受苦。
下了小公共,方轶拉着行李箱,带着方安志往村里走,在村口被一群羊挡住了去路。
“方轶,方轶,是我生子。”在不远处,生子正在冲着他挥舞手臂。
眼前的生子瘦了也黑了,穿着一身廉价的绿色迷彩服,头上带着一顶迷彩帽,身上沾满了草叶子。方轶盯着看了半天才认出来。
“生子,这些羊都是你的?”
方轶一脸的惊喜,看的出来生子已经从失去孩子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是呀,冒哥帮我申请的扶贫贷款,我用贷款买的,一共二十多只羊,绝大部分都是带羔子的,等到明年开春就能有五六十只羊。
按照这个速度,到后年就能有上百只羊了。我欠乡亲们和村里的钱估计不出五年就能都还清。”生子一边哄着羊群进村,一边满脸兴奋的说道。
“行啊!生子。这日子马上就能好起来!对了,这才中午你怎么就回来了?”方轶问道。
方轶知道,村里人一般养羊都是放养,不圈养。村子周围有很多大山,村里人养羊都是带上干粮和水,一大早赶着羊群去山上放羊,一去就是一天,等到快日落时才往回走。这样的好处是成本低,但是非常耗费人力,必须有人看着羊群。
用村里人的话来说就是,这活儿太“拴人”。村里人大多不愿意干,宁愿养猪也不去费力跑山放羊。要不是没办法,生子恐怕也不会干这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