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莫比滕对自己这个孙子近段时间的一连串行为,十分不满。
原本从轮回之门内回来后,穆里应该担任丁格大区那支新组建秩序之鞭小队队长的,但他却来到约克城,到卡伦手底下做了一个队员。
等本达家发现时,编制转移都已经完成了,毕竟当时情况下卡伦得到的是优先快捷处理权,那是来自秩序之鞭总部的批文。
这一次,卡伦带着小队去了米珀斯群岛,因为穆里的身份,本达家在外人眼里,也算是站队了,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大祭祀的态度,毕竟莫比滕可是一直陪在大祭祀身边的“自己人”。
身为威严的家主,被自己这个孙子连续“代表”,他心里的怒火可想而知。
他松开了手,穆里落下,然后一拳打出去,穆里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飞出去,但没飞出去几米,莫比滕手掌又张开,穆里被无形的力量困锁住,然后再一次拉到他面前。
“不要以为偷偷跑出了家,家里就对你没办法辖制了,我不会只去掉你名字里本达家的姓氏,我会将本达家赐予你的生命,也一并收走。
家族,不可能容忍你,去肆意蒙羞。”
“护卫长大人,穆里是我的队员,请您放下手,停止无端地攻击,根据《秩序条例》,本教内部人员禁止无端私下斗殴。”
莫比滕侧过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卡伦,笑着问道:
“我教育自己的孙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您的孙子是秩序神官,是我的手下,我是他的上司,您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莫比滕再次张开手,这一次,是对着卡伦,卡伦立刻感知到自己身边有一股强横的力量压制了过来,不过他并没有选择反抗,而是直接道:
“要么,您就现在干脆地杀了我,要么,就别对我动这些手脚,我们是侍奉神的神官,不是街面上斗狠的街痞。”
莫比滕有些意外地看着卡伦,反问道:
“小子,你以为我不敢?”
卡伦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道:“呵呵,您这话问得,真蠢。”
莫比滕指节处发出一阵脆响,卡伦可以感知到自己身体外部包裹的力量正在不断地压迫和松开,这意味着力量的主人,正在犹豫。
“就算是弗登,也不敢这样和我说话,你知道么?”
卡伦点了点头,道:“抱歉,我收回我先前的话。”
“呵……”
“因为您这句话,比刚刚的第一句话,更蠢。”
莫比滕目光冷冷地盯着卡伦,然后他松开了手掌,卡伦重获了自由。
“不管怎样,卡伦队长,比我想象中,要有胆魄。”
卡伦伸手指向依旧被莫比滕禁锢在半空中的穆里,道:“把他放下,然后我会顺着你给的梯子往下走。”
“我这是在处理家庭私事,神教没有规定,不能允许信徒处理自己的私事。”
卡伦看向穆里,问道:“穆里,告诉我,你现在是在和莫比滕护卫长大人处理家庭私事么?”
穆里深吸一口气,胸口一阵起伏,先前卡伦面对自己爷爷时的态度,给予了他极大的勇气,再加上他穆里早就算是卡伦这边的人了,还不是简单的站队,而是从灵魂到信仰。
“队长,我不是在和护卫长大人处理家庭私事。”
“好,好的。”
莫比滕明显开始咬着自己后槽牙说话。
本达家的家庭氛围本就很压抑,不听话的孙子,估计说打死也就打死了,这和古曼家艾森先生揍理查不同,本达家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卡伦摊开手,有些失落,奥菲莉亚送给自己的那把阿琉斯之剑断裂了。
不过,卡伦还是马上在双手处凝聚出秩序之火,同时一条锁链开始围绕着他的身体旋转。
这是表明态度,很清晰的一个态度,我肯定打不过你,这么儿戏地用这种术法就可以看出来,但我会和你打。
卡伦不认为大祭祀的护卫长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教训自己的孙子,他肯定是有吩咐的。
莫比滕松开了手,穆里掉落下来,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扶着墙,保持着站立姿势。
“卡伦队长,有句话我想提醒你。”
“您请说。”
“不要以为自己每次都会运气很好,也不要以为自己每次都能赌对,我来时看见那里有人在自杀,那就是赌错的下场。”
“您这话应该和我们的执鞭人去说,我的任务,得到了执鞭人的首肯,您可以去对他说,您不同意他的计划。”
莫比滕开口道:“小心天黑。”
说完,他就走向泰希森的房间门口,对着房门行礼道:
“大祭祀护卫队长莫比滕.本达,奉大祭祀之命,前来看护泰希森大人。”
先前狂傲如狮子一样的莫比滕,现在无比恭敬,哪怕泰希森已经退下来了,但他曾经的地位,实在是太高了。
“进来吧。”
“是,大人。”
莫比滕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阿尔弗雷德马上走向卡伦,却被卡伦目光示意先去查看穆里的伤势。
穆里看着卡伦,说道:“队长,您刚刚面对我爷爷时,真的……真的……”
卡伦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勇敢,只是你爷爷今天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
卡伦双手插入神袍两侧的口袋里,对着穆里耸了耸肩,笑了笑,道:
“嗯,恰好赶上我今天心情不好,想自暴自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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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狗的信仰
莫比滕推开房间门,看见一个老者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
虽然没有看见正面,但仅仅是这个背影,就给人一种正处于落寞和即将终结的感觉,那是来自灵魂和身体的双重衰败。
这不是灯芯和蜡油耗尽需要添加的问题,而是整个烛台都即将腐朽和塌落。
“您,老了许多。”
莫比滕曾担任拉斯玛的护卫队长,所以和泰希森以前也经常接触。
“我们都会老,不是么?”泰希森将轮椅转动过来,“就是神殿长老,他们也是会老的。莫比滕,我们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吧?”
“是的,自您卸任后,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要是让外人听到这句话,会误以为你莫比滕是个很势利的人。”
“这其实并没有错,本达家的眼里,一向只有大祭祀。”
“嗯,我知道,刚刚外面有点吵,是怎么回事?”
“抱歉,打扰到您了,刚刚是遇到了我的一个孙子,他最近有些不听话,我教育了一下他。”
“这里是哪里?”
“是火岛。”
“具体是哪里?”
莫比滕愣了一下,还是马上回答道:“是卡斯尔家族在岛上的一处别苑。”
“哦,呵呵。”泰希森恍然,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你瞧瞧我这脑子,真的是人快走了,脑子也有些混乱了,你知道么,我差点以为这里是你本达家的宅邸。”
“大人……”
莫比滕向泰希森单膝跪了下来。
他实力很强,非常的强,因为他是秩序神教大祭祀身前的盾牌;他的地位也很特殊,本达家只忠诚于每一任大祭祀,作为一直陪伴在大祭祀身边的跟前人,他的很多行为会被解读成带有大祭祀的意志。
不过,他的职位并不高,只是一个护卫队长。
而眼前的老人,哪怕卸职了,但那也只是退去了最重要的一个职位,老人身上还保留着很多头衔和教内待遇。
没较真还好,可一旦较真,莫比滕是需要向泰希森郑重行礼的,而且不是那种传统的双手交叉拜见礼。
泰希森推动着身下轮椅向莫比滕靠近,一直到几乎抵近莫比滕面前,他身子前倾,看着莫比滕的脸,小声道:
“我相信本达家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家族誓言,但我更相信,人是会变的,在家里,你怎么教育你的子孙都无所谓;但在外面,请你先记住一点,他们先是秩序之神的信徒,是秩序神教的神官,最后……才是你莫比滕.本达的后代。”
“是,大人,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我知道你心里还不觉得自己错了,或许,你会觉得我这个快要死的老家伙,正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在,想要对你过一过发脾气抖威风的瘾?”
“我不敢这样想,因为我知道大人您是怎样的一个人。”
“约定俗成的规矩已经被打破了,神教的存在时间很漫长,但它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发展规律,就像是你穆里看见自己孙子就想动手教训一样,很多人其实都已经忘了,我们在秩序之下是平等的。
弗登是这样想的,克雷德也是这样想的,你,莫比滕,也是这样想的。
规矩,其实一直都在那里,但你们其实并未放在心上。”
“大人……”
莫比滕额头上出现了冷汗,他真的很震惊,自己一个护卫队长只是顺手打了自己孙子一拳,结果却要面临眼前这个老人如此可怕的发散,竟然将自己和执鞭人与枢机主教大人连系到了一起。
眼前这个老人,快死了。
作为一个曾坐在圆桌边,对神教未来发展据理力争过的老人而言,他退下去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身上的光环不再,但当他快要死时,而且还可能会死在火岛这个地方时,他身上的光环一下子又变得刺目。
他临死前的话语,肯定会掀起浪花,甚至被标榜为一个派系势力的下一步纲领。
如果他说本达家有些看不清楚自己位置了,那么本达家一直引以为傲的家族传承很可能就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更迭。
就算是诺顿大祭祀,应该也会很乐意用一个本达家来换取这个老人最后的“安息”。
“莫比滕,我快要走了。”泰希森伸手,搭在了莫比滕肩膀上,“老朋友本就不多了,所以,我希望你能活得更清晰。我知道本达家的家教一向很好很严格,但本达家传承到现在,靠的是不超过规矩,孩子们的事情,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你,只需要对大祭祀的安全负责,明白了么?”
“我明白了,感谢您的教诲。”
其实莫比滕并不是很明白,但他隐约感知到了什么,难道是自己的孙子穆里近期在泰希森大人面前很受赏识?
“好了,说说大祭祀让你给我带的话吧。”
“是。”莫比滕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泰希森双手放在胸前,准备聆听来自大祭祀的意志。
“大祭祀说他会于明晚法阵搭建好后前来探望您,随行的人员会有些多,希望您不要介意。”
泰希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理解。
“大祭祀说希望能够和您一起合作,弥补一下本教内部的一些裂纹。”
泰希森继续点头,他会配合的。
“大祭祀说,他一直很尊重您。”
莫比滕结束了说话,重新单膝跪了下来。
泰希森坐在轮椅上眨了眨眼,摇摇头:“最后一句话是在对我进行道德绑架么?”
“我觉得,这是大祭祀的真心话。”
“你不懂,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应该是,他知道我会在临死前当着他的面,说一些不好听的话,他不会同意,也不会更改,而是会说,他会尊重我的意见。”
“您这样解读……”
“其实没什么意思,一个很枯燥乏味的流程,却又不能跳步,我不能跳,他也不能跳,还得尽心尽力地走完,只能说我死的不是地方,也不是时候,会让他更累。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大人。”
莫比滕再次站起身。
“记住你的年纪。”泰希森开口道,“也是头发花白的老头了,脾气还那么暴躁,像是个什么样子。”
莫比滕现在几乎可以断定,肯定是穆里被泰希森喜欢,否则没道理几次用这种话来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