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白了儿子一眼,旋即示意焦顺跟着自己去书房说话。
等到了书房,徐氏这才表示街口那两进的宅子已经过完户了,具体该怎么装修还要焦顺拿个章程。
“这好办。”
焦顺道:“三姑娘不是矫情的,等哪天我把她接过去瞧瞧,看有称心的就留下,不称心的就赶紧改一改――这回您听我的,监工的事情就不用张罗了,到时候不拘是岫烟还是平儿,偶尔过去走一遭就成,反正以我如今的地位,也没那个不开眼的敢坑咱们。”
徐氏听儿子这么说,既欣慰又有些高兴,她是闲不住的性子,如今做了甩手老太太,时间久了总觉得浑身不得劲。
焦顺看出了母亲的心思,遂笑道:“就是到时候,怕要您多上上心照看恩俊――湘云那大咧咧的性子就不是看孩子的料,有岫烟和平儿在还好,要是去了街口监工,可就全指着您了。”
“用你说?”
徐氏顿时高兴起来,佯装嗔怪的瞪了焦顺一眼道:“我自己的孙子,我不疼谁疼?”
送走了徐氏,夫妻两个也倦了,于是洗洗涮涮躺到床上。
湘云枕着焦顺的臂弯,忽然道:“林姐姐到底还是有些孤单了。”
焦顺心中一动,暗道这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但表面上他却假装没有听懂,懒洋洋的随口道:“这好办,赶明儿我送她几只鹦鹉解闷,再不然就养条狗,顺带还能看家护院。”
“谁说这个了。”
湘云不依的搡了他一把,干脆把话挑明道:“林姐姐近来身子骨康健多了,老爷何不给她一儿半女,往后也好有个依靠。”
“这……”
焦顺做恍然状:“倒也是,最近你和琏二嫂接连产子,连夏金桂都有了身孕,总不好让林妹妹孤老终生――你要是真不介意,那我可就……”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史湘云叹道:“事到如今,老爷又不可能放她自由,若再不给个一儿半女,林姐姐就太可怜了。”
“好湘云~”
焦顺忽的一翻身将史湘云压在身下,动情道:“我家娘子果然是人美心善,你林姐姐生不生以后再说,咱们且先弄个女儿出来,凑它一个‘好’字!”
昨天盘肠大战了一场,明儿还有薛姨妈的约要赴,焦顺原想着养精蓄锐的。
但一想到薛宝钗、林黛玉即将同时怀上自己的孩子,他就激动的横生枝节,恨不能在这个名单上再添几笔,譬如说史湘云、探春、尤二姐、妙玉、贾迎春、许氏……
八个一起怀孕,何其壮观?!
第八百三十三章 间章
怡红院。
贾宝玉对着镜子端详了一阵,将头上的簪缨取下来,换成了横簪乌木小冠,乍看与发色浑然一体,只有仔细端详才能辨别出来。
满意的点头,宝玉起身兴冲冲的就往外走,结果差点与麝月撞个满怀。
麝月吓的忙退后半步,嗔怪道:“二爷这又是急着去哪儿?”
宝玉不以为意的道:“没什么,我准备和四妹妹再去牟尼院走走。”
一听牟尼院三字,麝月就忍不住皱眉,袭人之所以和宝玉恩断义绝,这牟尼院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这让她天然的就反感宝玉去那里找妙玉谈佛论道。
眼见宝玉说完又要走,她急忙横臂拦住:“二爷别急啊,太太说要去探望一下怀了孕的薛家大奶奶,让你也跟着一起去呢。”
宝玉脸上顿时一垮。
他对搔首弄姿的夏金桂可没什么好印象,若为这个耽误了去向妙玉请教,那就实在是太不值了。
但宝玉心里也明白,王夫人最近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娇惯自己了,因此不敢跑去满地撒泼,只闷闷的坐回梳妆台前,将头上的小冠扯下来,披头散发的生着闷气。
麝月见他如此模样,心下又暗暗有些后悔――宝玉这病是去了趟牟尼院才见好,可别因为去不了牟尼院再闷出新病来。
正犹豫要不要把话往回收一收,芳官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主仆两个的状态都有些不对,她拉着麝月悄声问了几句,旋即哂笑:“姐姐难道没听说,太太已经重新开始吃斋念佛了,料来应该也不会反对二爷去见妙玉。”
听了这话,麝月就顺坡下驴道:“我方才还没说完,二爷就先急了,其实太太是想下午去的,二爷要是午前儿能回来,那……”
“那我就速去速回!”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宝玉又兴冲冲跳将起来,不管不顾的玩外跑。
“二爷,簪子、簪子!”
麝月、芳官大呼小叫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他出府之前整理好了仪容。
而也就在宝玉离开荣国府之后不久,焦顺便在通政司衙门里得了消息。
听说宝玉又去了牟尼院,他将身形往后一靠,抑扬顿挫的哼唱道:“正在城楼观那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虽然他对京剧一直不怎么感冒,但这年头请客吃饭顺带听听戏曲,乃是司空见惯的常例,耳濡目染之下,还是记住了一些经典桥段。
不得不承认,心情好的时候拿来自娱自乐还挺适合的。
恰在此时,外面又有小吏进来禀报,说是宫里派了人来,奉陛下口谕召焦顺进宫奏对。
焦顺虽不明所以,但前天晚上按计划收用了贾元春,料来吴贵妃应该是十分满意的,总不至于这时候给自己下绊子。
于是他简单整理了一下,带上本就准备上达天听的公文材料,自东华门递牌子请见。
这次召见的地方是在养心殿,从东华门出发,几乎是斜穿了大半个紫禁城才到地方。
焦顺在殿门外站了没一会儿,就被李忠带了进去――太子登基后,他这伴读小太监也一步登天,虽然品阶还不是很高,但只要他自己不出错,早晚能走到戴权那个位置。
进了养心殿,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站在正当中,一副小大人模样负手而立的皇帝,而他身后不远处是一席珠帘,里面影影绰绰或站或立约莫有二三十人。
正中间并排坐着的,应该就是东西两位太后了,就是不知道贾元春是否也在其中。
焦顺不好多看,躬着身子来到皇帝驾前,屈膝跪倒山呼万岁。
“焦师傅……焦爱卿快快免礼平身!”
头一次以皇帝的身份单独召见焦顺,小皇帝明显有些紧张,一开口就错用了称呼。
焦顺起身后,他又迫不及待的将今天召见焦顺的原因说了,然后眼巴巴的等着焦顺给出答案。
听说原来是为了盗窃线缆的事儿,焦顺心中大定,他入主通政司之后,主抓的就是两件事,一是报刊的审核问题,二来就是直隶铺设电报网络的最新进展。
前者是通政司的根儿,后者则是通政司未来的主干,只要抓住这两样不放松,通政司上下就翻不出多大浪花了。
也正因此,焦顺对于线缆失窃的事情,也早就打好了腹稿。
当下他清了清嗓子,娓娓道出三条应对方针:
一是宣扬严惩重罚,让可能盗窃线缆的人觉得这件事风险太大,得不偿失,并在重要地段、多发地段暂行保甲制,由当地豪绅承担一定的连带责任。
二是借助民间迷信,可以在相关县城、城镇,用同样款式的电线做现场演示,谎称一旦开始发电报,线缆里的电就足能够把人电死。
初期还可以附以报应之说,譬如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魂飞魄散再无来世,再编些‘电老虎、电阎王’之类,言简意赅容易传播的外号。
三是命令已经开通电报的府县,必须将一部分公文以电报的形势,定期向上级部门呈报,如果呈报不及时,则需要向上级部门说明原因,多次不及时的记入考评,作为升迁重要参考。
有这三条,不敢说完全杜绝线缆被盗,起码也能大大降低发案率。
小皇帝虽然只有七岁大,但却听的很是认真,不时问上几个问题,竭力想要跟上焦顺的思路。
不过眼下他毕竟还没有亲政,真正能拿主意的,还是两位垂帘听政的太后。
等焦顺说完之后,吴太后假模假杨的点点头,对李太后道:“瞧他说的头头是道,多半不会有错。”
李太后强忍着没有翻白眼,不过她对焦顺应对方阵也什么意见,于是两人迅速达成了一致,责令焦顺回去后具本上奏,以便尽快将这个方案推行下去。
再然后焦顺顺理成章的就跪安了。
这让焦顺一度怀疑,这次找自己来是不是就只为了政务。
直到半路上撞见了贾元春和抱琴,他这才又坚定了自己原本的想法――这次召见自己果然另有图谋!
贾元春支开抱琴,脸色也同时冷峻下来。
显然即便认清了现实、摆正了位置,她也依旧无法坦然面对,刚刚夺去了自己贞洁的男人。
于是接下来的谈话主打一个公事公办,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大致说完了。
虽然说她说的不甚详细,但焦顺还是第一时间提取出了中心思想:她们准备建立一条固定的通道,以便和自己常来常往。
这让焦顺既担心天长日久会露出马脚,又忍不住期待自己夜宿龙床大战后妃的情景。
第八百三十四章 咆哮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焦顺怀里就多了套皇城平面图,这玩意儿本是高度机密,可架不住东西太后都是内应,莫说平面图,就再机密的东西也照样手到擒来。
焦顺看了一路的图,渐渐倒也有了思路,可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条暗道铺出来,却远不似贾元春想的那般简单。
好在已有‘凭证’在手,倒不惧李皇后反复,多花些时间早晚能做到。
眼下更要紧的,反而是给他自己找一个常驻宫中的理由――不是后六宫,和内阁辅臣们一样,在东华门左近找个地方办公就好。
本来这事儿几乎绝无可能,别说你一个九卿里面排倒数第二的,即便六部尚书都还没资格常驻宫中呢。
但朝臣们一都直希望,能将乾清宫里的电报撤掉,最起码从内廷挪到外朝来,以便就近接受辅臣们的监督,免得皇帝总是越过内阁与外面联系。
不过因为这事儿有‘蒙蔽圣听’之嫌,隆源帝又一直极力坚持,所以大臣们始终未能如愿。
如今新君初立,倒正好旧事重提,一来借此展现出与隆源帝不一样的态度,宽一宽大臣们的心;二来么,他焦某人正好趁机在宫里谋个‘安身之所’――皇帝和太后主动让步,那你内阁是不是也应该妥协一下,将这套电报机交由通政司打理?
到时候他焦某人再大张旗鼓,宣扬一下这套电报的重要性,提出由他和左右通政轮流入宫值守,想必也不会有人跳出来反对。
先在外朝待上几个月做做铺垫,等日后暗道全线贯通,再去后宫偷香窃玉,也就没那么容易被人察觉了。
焦顺捋顺了这其中的关系,心里头顿时就踏实了不少――其实不踏实又能如何?上了这贼船就绝无中途跳船的可能,既然反抗不了,还不如尝试着尽情享受。
再说,他焦某人本就好这一口。
就这样,焦顺回到将那三条建议整理成册奏报上去,中午用过饭之后,又去了趟大理寺,同柳芳等人探讨了一番‘报刊杂志管理法修订案’的具体细节。
离开时柳芳极力邀约,但他考量到晚上还要去赴薛姨妈的约会,便坚词拒绝了。
柳芳无奈,只好亲自将他送到了衙门口。
临别前,柳芳忽然想起一事,遂道:“江南甄家后日就要被押抵京城了,听闻他家与尊夫人府上有旧,不知可需要下官看顾一二?”
甄家和史家也是亲戚?
焦顺倒还是头一回听说,不过双方祖籍都在江浙一带,有些老亲再正常不过了。
他正想敷衍两句,等回去问问史湘云的意思再做定夺,忽的脑中灵光一现,忙道:“听说甄家有个甄宝玉,不知是否也在解送进京的队伍当中?”
“甄宝玉?”
柳芳回忆了一下,摇头道:“我倒未曾留意,不过甄家老少七十余口尽皆榜上有名,这甄宝玉若不是旁支远亲,多半也在其中。”
“若确有此子,焦某这边儿倒真有个不情之请。”
焦顺针对宝玉制定的计划,是循循善诱徐徐图之,效果肯定差不了,但却缺乏一锤定音的爆点,而这甄宝玉身世背景与贾宝玉相仿,拿来做个催化剂再合适不过了。
与柳芳大致计议了一番――具体步骤,他还要另外托付给稳妥之人――焦顺这才打道回府。
到了家中先把甄家的事情说了,史湘云便感叹道:“我二太爷――也就是首任忠靖侯,确曾娶妻甄氏,不过后来忠靖侯府绝嗣,由我三叔继承了世袭爵位,和甄家走动的渐渐就少了。”
顿了顿,她又道:“虽则如此,若是不为难的话,老爷能帮衬些就帮衬些吧,毕竟人生在世谁能不遇见难处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
焦顺一边说着,一边任凭翠缕、晴雯帮自己褪去官服,眼见香菱取了一身居家的来,他摆摆手道:“我晚上还要和大理寺的柳少卿吃酒,换套出门的来。”
等香菱重新取来一套常服,他边穿戴边对史湘云道:“老的只怕脱不了身,有那年轻未入官场的,或许能救下一两个也说不定――等我吃酒时再跟柳芳打听打听吧。”
史湘云听他这么说,不由心下感动,上前帮着理了理衣领,道:“老爷千万量力而行,别为了我们家这一点香火情,耽误了正事。”
“我省得。”
焦顺探头在她腮上啄了一口,嬉笑道:“你和岫烟都要带孩子,晚上我回来就在平儿那边儿过夜,或者干脆在客院里将就一晚上――你们早些睡,不用等我。”
将家里安顿好,趁着天色尚早,焦顺先轻车简从去了趟尤家,把备孕的事情跟尤二姐一说,直把她激动的涕泪横流,若不是焦顺晚上另有安排,高低得给他整一出全本的长坂坡。
等她好容易恢复平静,焦顺坐到了梳妆台前,让她尽量把自己往憔悴了画。
尤二姐给自己扮美惯了,这种要求倒还是头一次遇到,即便竭尽全力,画出来的效果也只是差强人意。
好在焦顺也没全指着她,找来洋葱之类的物件,当场做了套眼保健操,等做完眼泪哗哗的,眼皮也渐渐红肿了。
画龙点睛之后,他照照镜子确认破绽不大,便辞别尤二姐重又踏上归途。
入夜后。
焦顺悄默声的摸到了薛家后院暗门处,两短两长敲了几下,便被王夫人迎了进去。
见只有王夫人独自一人,焦顺冲着屋内扬了扬下巴,悄声问:“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