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昭这么说,阎晋一下连眼睛都红了,他刺啦一声掏出短刀。
“都尉可是不相信某,那某就先断指表明心意,再去杀了那个于阗女人!”
张昭这才反应过来,他猛地扑过去,一把握住阎晋就要切自己左手尾指指尖的右手。
“阎兄弟切莫如此,是某失言了,某之本意,是言舅父大圣天子待某一片关爱,绝不至于要拉拢某之属下,于阗也汉家之国,假若阎兄弟要在此安居,某确实是乐意见到的。”
阎晋看了一眼张昭,发现他确实不是在演戏,这才松掉了手中的短刀,看着张昭说道。
“都尉,某阎晋这身武艺,要是想要过的舒坦,在哪都能舒坦,哪怕就是在寿昌镇军,某要是愿意往上爬,也早就进入节度衙军了。
但某在金山上当了吐蕃人二十年的奴儿,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平生最大的志向,就是解救那些沦于胡尘的汉家子。
所以某到寿昌后,还前后十一次上金山,解救上百人。
某跟着二郎君,就是因为二郎君有解救安西唐儿的决心,请校尉郎君明白属下一片赤心!”
张昭噗通一声,也单膝跪在了阎晋面前,称呼也从阎兄弟变成了阎兄。
“阎兄志存高远,某不及也!解救沦于胡尘的万千唐儿,重振大唐雄风,是某毕生之愿,愿与阎兄一起,披荆斩棘共创大业!”
跟着阎晋一起过来,怕他冲动惹恼了张昭的氾全和阴鹞子也跟着单膝跪了下来。
“二郎君,某二人也愿意将你赐给的散婆跋美人送去娑摩若寺,高官美人非我愿,但愿重振我等唐儿雄风!”
“此等盛事,哪少得了我白从信,别看某一脸胡儿相,但大唐昌化郡王白公孝德的后人,怎么也当得起一声唐儿的称呼吧!
某那个美人,也请二郎君一起送到娑摩若寺去,不过日后建功立业,得偿所愿之时,二郎君需得替某娶个真正的汉家闺秀!”
一声长笑,白从信出现在了门口。
眼泪从张昭的眼眶中夺眶而出,他泪眼模糊的站了起来。
在这之前,他虽然把恢复大唐雄风,解救安西唐儿放在嘴边,把其实只是当成了一个口号。
因为他所遇见的一切人,都没有把这个当回事,张昭总觉得一阵莫名的孤独。
可现在看来,阎晋、氾全、阴鹞子、白从信等人宁愿舍弃千娇百媚的美人,也不愿在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于阗安顿,竟然都愿意跟着他再现大唐雄风。
什么最难得?就是这样一心一意跟着你,还有理想的人最难得。
门外传来了喧闹声,姚头冈就这么大一点,阎晋红着脸牵马抱甲去找张昭,一会就传遍了。
张昭走出门外,他这刚好一百人的甲士几乎都在门外了,蛮熊和顿珠两个家伙最为显眼,马鹞子也收起了那副出怪卖菜的表情。
可以说,经过扜泥城的血战和同甘共苦之后,张昭已经真正赢得了他们的心。
“都尉!你是某蛮熊见过最好的官上,某说不来那些官人才会说的话,但某知道,都尉郎君你不会害了蛮熊,是真对蛮熊好!蛮熊愿意生死都跟着你!”
“对啊!以前上战场,有家口的担心爷娘妻儿没人顾,没家没口的担心人死了钱没花完,更没人收尸。
可如今这些我们都不怕了,就想跟着校尉郎君,干一番大事!”马鹞子也很难得的说出了一番大道理。
“都是好样的!都是好汉子!”张昭由衷的感叹着,他从门口挂着的櫜鞬中抽出一根箭矢高高举起,随后猛地折断。
“有诸位弟兄的鼎力相助,咱们一定可以在安西再现大唐雄风,也能解救更多沦为胡虏的唐儿。
我张昭今天在此对着满天神佛起誓,今后不管如何,都与诸位兄弟生死与共,若违此誓,有如此箭!”
……
于阗王宫,一个灰袍內官匆匆走进了李圣天的御书房,他来不及拍身上的雪花,就对着李圣天单膝下跪,手里还举着一截写满字的黄麻纸。
“直接说吧,某听着呢!”正在批阅奏报的李圣天头也没抬。
在他示意下,身边一个紫袍和尚伸手接过了灰袍內官手中的黄麻纸,內官随即借势站了起来,不过还是习惯性的躬着背。
“天子的赏赐到了之后,那个叫做阎晋的小将就把宝马和甲胄带上,看也没看珠娘一眼就出门,一直在奉天中尉家门口等到他回家,还声言要把天子的赏赐,都退回来。”
李圣天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不过随即又消失的干干净净。
“脾气还不小!那后来呢,赏赐退回来了吗?”
“没有,被奉天中尉给劝下来了!”灰袍內官继续回答道。
“还算这小狗奴知道轻重,敢退回老子的赏赐,老子就把他抓到五凤楼前,打他的板子!”
李圣天点了点头,可能是想到张昭挨板子的滑稽样,不禁嘴角微翘,露出了一丝很少见的笑容。
灰袍內官和两个紫衣和尚眼中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这声小狗奴和笑容,绝不是给臣下的,极像是给儿女的。
“不过后来,被奉天中尉赏了散婆跋后妃的军将都过来了,他们一起将这散婆跋的后妃送还了回来,还请求奉天中尉请示陛下,将她们都送进娑摩若寺。
奉天中尉最后还当众折箭立誓,要与他们生死与共,再现大唐雄风,解救安西唐儿!”
灰袍內官话刚说完,李圣天忽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脸上神色变幻了好几下,才长长吐了口气。
“我原本是以为散婆跋太过不堪才会被我这外甥所趁,现在看来,这还真是条潜龙!
年纪轻轻就能如此收揽人心!若是使用得当,那就是孤王手中的神兵利器啊!”
“天子所言极是,张二郎君不是我国人,在于阗毫无根基,又与天子血脉相亲,十日后若是雷音之法为真,大有可用!”
说话的,就是那个张昭在寺庙密室中见过的老和尚僧伽达摩。
“王叔所言有理!我于阗国,就需要一把这样的利器来破局!”李圣天微微一礼,这老和尚竟然还是他的王叔。
“天子,那姚头冈……”灰袍內官听见李圣天这么表态了,迟疑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