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飞不答反问:“你了解恐怖谷?”
“知道是知道,但没去过。哈摩族的人世代住在那附近。那里太深了,一般人进不去。不过哈摩族人和寨子应该有些来往吧。老王,你给说说?”向导把话头转给了老王。
老王沉着声音回了一句:“那个地方,现在还是不要去的好。”
谁都听得出老王的话藏着一半,罗飞立刻追问:“为什么?”
“那里现在不太平,最近半年,有不少族人都逃了出来。他们说恶魔回来了。”老王说话时紧盯着罗飞的眼睛。看来他虽然不善与人交流,但此刻却确实在为客人们的安全担忧。
“恶魔?什么样的恶魔?”岳东北像嗅到了气息的猎狗,兴奋地凑上前。
老王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是哈摩族人的秘密。”
“秘密?”岳东北嘿嘿笑了两声,缩回身子说道,“秘密存在的意义,就是等着被人去解开。”
罗飞转过脸,和周立玮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接受,各方面的事实似乎都在印证着岳东北那个荒谬的“学术观点”。
恐怖谷,恶魔回到了恐怖谷!
看来,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将这段历程进行到底了!
吃过晚饭,看时间才七点来钟。向导明天要赶回县城,早早休息去了。罗飞等人却是习惯了城市生活的,就算旅程疲惫,这个钟点也难以睡着。趁着晚风凉爽,三人便在院子里闲坐了一会儿,正觉得无聊时,只见老王收拾了一个大竹篮,拎在手中从屋里走出,看样子像是要出门。
罗飞简单地询问了几句,原来那篮子里装的都是要献给“雨神”的祭品。老王现在就去龙王庙,这样自己的祭品就有机会摆放在靠“雨神”较近的好位置上,以便来年能获得“雨神”格外的关照。
“这龙王庙远不远?我们能不能一块儿去看看?”罗飞问道。
“就是一里半的地头。要说这寨子里,有点看头的也就这龙王庙了。以前的客人也都去看过,不过没有你们好运气,正好能赶上求雨。”老王一边说,一边在院子里停下脚步,显然是等待罗飞他们一块儿出发。
罗飞三人立刻起身。主客一行出了院门,向着寨子的东首走去。
沿着山道而行,沿途房屋渐少,似乎已到了寨子的边缘。眼见越走越偏,罗飞心中正有些疑惑,忽然小路出现了一个急转,过后便觉得视野一宽,一片小小的空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块空地大小约有四五亩左右,应该是被精心修葺过,表面甚为平整,有点小广场的感觉。在广场的东头,面南背北,矗立着一座庙宇。
庙宇虽然不大,但孤零零地立于空地中,也能显出一番独特的气势。众人很快走到近前,从建筑风貌和材质成色来看,庙宇应该已有不短的历史,不过由于维护得当,并无陈旧破败的感觉。
“这里就是龙王庙了,里面供奉着寨子里的守护神。”老王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极为恭敬虔诚。随后他放轻脚步,当先走入了庙宇中。
罗飞原先认为,祢闳寨虽然较为闭塞,但时至今日,所谓祭拜“雨神”多半也就是一种程序上的仪式,帮困境中的村民寻求些许心灵上的慰藉罢了。但看现在老王的表现,事情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或许是被老王的情绪所感染,罗飞进入庙宇时,心中也涌起一种肃穆的感觉。此时天色早已全黑,庙宇内所有的光线都来源于香案旁立着的两盏长明灯。暗夜孤庙,烛光昏黄摇曳,气氛多少有些阴森。
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在香案上摆放了自家的供品。不过首先吸引众人眼球的,还是香案后那尊矗立的神像。
出乎罗飞意料,老王一直称这座庙宇为“龙王庙”,但庙内供奉的神像却不是龙王,当他定睛看清神像旁边的牌位时,虽然身处肃穆的环境中,也禁不住“啊”地轻呼了一声!
不光是他,周立玮和岳东北此时亦张大了嘴,一副讶然的表情。岳东北更是控制不住,叫了起来:“什么?这……这是李定国?!”
的确,在那硕大的牌位上,正清清楚楚地写着五个字:“雨神李定国”!
老王并没有在意三位来客的异常反应,自顾自地拜倒在地,三叩之后,起身把篮子里的祭品恭敬地摆放到香案上,同时对罗飞等人解释说:“我们寨子是靠天吃饭的。雨神保佑了我们世代富足平安。”
罗飞脑子飞转起来。根据他已知的情况,这个寨子都是李定国部属的后人,把李定国供奉为神倒也不算特别奇怪,可有一个疑问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是龙王庙,为什么会供奉李定国?”罗飞寄望老王能给他一个答案。
“原本也是供奉的龙王,但龙王干吃供奉,却不给寨子降福。”这其中的原委本是寨子里世代相传的故事,老王自然知道,此时向罗飞等人娓娓道来。
原来李定国当年在溃败入丛林之前,曾率军在勐腊一带驻扎。那年干旱,村寨面临颗粒无收的危险。村民们成群结队到龙王庙求雨,但连日下来,却仍是烈日炎炎。李定国恰到村寨中巡查,知道这个情况,便到龙王庙中大骂,大致意思是:你身为龙王,掌管降雨,现在久旱无雨,黎民受难,你有失职责;我身为将军,担有保国安民的大任,现在,我就要替老天惩罚你!
骂完之后,李定国派人拆了龙王的神像,又做了自己的塑像,自封“雨神”,然后留下一员大将,让他每天带着村民叩拜“雨神”,并且留下话说,如果村民的诚心能让“雨神”感动落泪,则天必降大雨。
村民们开始都心存疑虑,但迫于李定国的军威,只能照办。结果连续叩拜了三天,“雨神”的塑像居然真的流泪了。当天夜里,大雨倾盆,村寨的旱情得解。
村民无不感恩涕零,从此供奉李定国为寨子的守护神,世代不移。
听闻了这段鲜为人知的传说,岳东北兴奋不已,连声感慨:“拆龙王像,自封‘雨神’,李定国的魔性尽显无疑!太好了,这一段值得大书特书,太好了!”
周立玮则完全是另外一番反应,他哑然失笑,反问老王:“‘雨神’落泪,天降大雨?这可能吗?是传说也就罢了,难道你们现在还相信这些?”
“当然相信。”老王说话的声音不大,仍然是一副老老实实的神态,但他的语气却又如此坚定,不容辩驳,“寨子里世世代代的村民,每个人都亲眼看到过‘雨神’落泪。”
很自然,周立玮马上追问了一句:“你也见过?”
老王默然点点头,他的神色是如此平静,看不出丝毫撒谎的痕迹。
周立玮难以理解地摇着头,然后看向罗飞,显然在询问对方的看法。
罗飞却没有作任何主观上的表达,他只是又问了一句:“那明天,我们能看到雨神流泪吗?”
“我们的心很诚,而且只要是寨子白头领搞的祭拜,雨神从来都是显灵的。”老王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他的话语已经明白无误地表明了态度。
“那事情就简单了。”岳东北哈哈地笑了起来,“是真是假,明天就会有分晓!”
罗飞没有再说什么。他断然无法接受“雨神”显灵的说法,但现在说再多也没有用,明天,事实会说明一切。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之时,忽听得门口脚步声响起,又有一个人来到了庙宇内。罗飞等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个子不算高,但看起来身体很是健硕。
小伙子显然没有料到庙里会有这么多人,他先是一愣,随即警觉地问道:“你们是谁,在这儿干什么?”
“这是住在我那里的客人,今天刚来。”老王连忙回答,看神情似乎对小伙子有些畏惧,“我来上祭品,他们想一块儿跟着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小伙子的言辞颇不客气,他用敌意的目光在罗飞三人身上扫了一遍,然后又看向老王,“明天一早就要举行祭祀典礼,白首领不是说过吗,天亮之前谁也不能再打搅雨神!”
“知道知道。”老王怯怯地解释,“现在不还没有过天吗?我们马上就走。”
“嗯。”小伙子倨傲地哼了一声,往里走上几步,让开了门口。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逐客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