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倪庚转身看向运福,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阴戾:“李氏算什么东西,胆敢对孤的人动手。”
一句话,运福就全都明白了,这是李氏脑子滞住了,好日子过得太久了,时王正新鲜着,还没弄到手边来的宝贝,她怎么敢上手的。
运福替李宫仪感到可惜,人就算被召回也算是废了,时王今日不问罪,不代表放过。这种提心吊胆过日子的滋味,还不如直接获罪呢。
运福道:“奴婢全都明白了,奴婢差事办得有误,疏于对宫仪的监督管教,从此不敢再犯。”
说着跪了下来:“奴婢向殿下请罪,待奴婢办好差事归来,殿下狠狠地责罚奴婢吧。”
他可不想像李宫仪那样,头上时刻悬把刀,他要自请其罪。
“该是谁的过错就是谁的过错,福总管不用如此,起来吧。”
时王虽厉,但他不阴,亲口说出不与他计较,那这事就与他无关了。
待运福亲自带着新的宫仪往崔吉镇赶的时候,戚缓缓还躺在床上,与戚夫人闹着要把此事写成呈子,让李、肖两位宫仪递到太后面前去。
肖宫仪表面应下,实则暗中推拖。李宫仪这时也知了轻重,这呈子要是递上去,无论她所做之事有理无理,都于她自己没有好处。让太后一看,她竟连个乡野小女子都教习不了,日后在主子面前还有什么脸面。
李宫仪完全没有想到,戚家人会这样难缠。
是以,李肖二人达成共识,觅下了呈子,静观其变。
一直观到宫中派了人过来,竟是运福公公亲自前来,竟是已知道了这里发生了什么。
戚缓缓与戚夫人还以为是她们的呈子被太后看到,这才派了人过来。虽也纳闷来人过□□速,但也并未多想。
没如戚缓缓的意,太后没有舍弃她,反而换走了李宫仪,换了一位新的宫仪来。
新来的宫仪姓郑,圆脸,爱笑,与肖宫仪差不多的年岁。她倒没有李、肖二人身上的那股气势,一副比起府里的老妈子还要可亲的样子,温柔温和,恭恭敬敬。
运福是第二次见戚缓缓,上次随太后来崔吉镇他并没太过注意此女。
这一次他在暗中仔细打量,这就是时王殿下新得的宝贝,倒是有个好品相。
李宫仪被换走了,新来的宫仪和气得挑不出毛病,戚缓缓只能失望地谢过太后。
从此,无论是郑宫仪还是肖宫仪都不再怎么管她,教习的内容也流于表面,秀好居一派和谐的景象。
远在京都的倪庚怕是想不到,正是他一时的心软,换下了严苛的李氏,并在他的授意下,新的宫仪是一点都不敢管戚缓缓,任她常常出府去。
而戚缓缓之所以常常外出,是因为她在一次出门时,又碰到了宋丘。
这一次宋丘没有犹豫、害羞、胆怯,他送出了那本书,并开始邀约戚缓缓。
第20章
“姑娘又要出去啊?”问话的是展红。
展红只是秀好居里做院内杂扫的奴婢,端茶倒水都没有她的份。
换以前她是没资格问出这样的话的,会让觉得很奇怪,但因为她的机灵,提前跑去告诉了戚夫人,让戚夫人成功与大夫通了气儿,因此现在是功臣一枚。
扬青与呈黛这样的大丫环高看了她一眼,如今她不再扫院,被安排到秀好居的内院,专门盯着厨房上茶上点心的差事。
哪个府院都是一样的,与厨房相关的差事都是好差事,不脏不累就算没有活钱,至少吃这一项上是不用愁了,基本得脸大丫环能吃到的东西,展红也有份。
但自从展红攀上了时王,她就看不上这些了,她的目标已不止于此。
与她联络之人表述了时王对她这次所做所为的满意,于是展红意气风发,干劲十足。
加上到了内院更方便她监看戚缓缓,展红已做好竭尽全力的准备。但是,近些时日,她见姑娘频繁出门,每次回来都与扬青与呈黛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但声音极小,她送吃食进去时,她们还会突然噤声。
展红能被倪庚选中,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她是极聪敏的。展红觉得这里一定有问题,如果能挖出来,可能又能在王爷那里表现一番。
所以她才会有此一问,她表现得好像是随口一问,但呈黛像是没听到一样,根本没有回她的意思,一向话多的扬青倒是说了:“是啊,正好你去告诉厨房一声,今天不用送茶点了,姑娘会晚些时候回来。”
这意思是不仅午饭要去外面吃,一个下午也不会回来了。以前这位主子也是爱玩爱逛的,但却没有现在这样勤的频率。
展红就算比以前有了提升,那也没有与戚缓缓一同出游的机会。她问的这一句,已算是多嘴。
而另一边新来的郑宫仪更是连问都不问,她不过问,凭着谨慎与不得罪人而胜过李宫仪的肖宫仪,更加不会多嘴。
本来按着宫里的规矩,受宫仪教习期间,每日午后都是规训的时间。而现在戚缓缓隔三差五的跑出去,当然于礼不合,但两位直接或间接受到提点的宫仪官,都在装聋作哑,明哲保身。
悦喜楼依然是崔吉镇最大最好的酒楼,戚家在这里包的厢房依然有效,但戚缓缓一行三人在午膳的当口直接从悦喜楼的门口走了过去。
曾经她与倪庚经常在这里见面,她好像那时也没考虑过每次都是自己花钱,白吃白喝的沈公子会不会面子上挂不住。
但不知为何,与宋丘同游时,戚缓缓就会考虑这个问题,会站在宋公子的角度替他着想。
这种转变是潜移默化自然而然发生的,归其原因,是因为宋丘教会了她这样。
与宋丘的相交,让戚缓缓体会到与之前倪庚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她不用总去揣磨对方的心思,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在对方面前说错话。
之前她与倪庚就有过这样不美好的经历,起因是,倪庚忽然告诉她,他字弈章。
如今看来,他当时的名字是假的,告诉她的字倒有可能是真的,因为郡主曾当着她的面喊过“阿弈”,这个弈该是弈章的弈,而不是沈弈的弈。
当时戚缓缓听倪庚说完,随口道了一句:“为什么女子没有字,只有男人有,这是不是不公平。”
戚缓缓当时完全是凭着本心发出的感慨,也只是发发感慨,但倪庚却很较真,十分严肃地对她道:“男人可以打赤膊,女人可以吗。还有,当年葫芦岭之战时,岭内的男人无论老少全部留了下来,连十一岁以上的男童也没让走,也都发了武器,被他们掩护着逃掉的只有女人与更小的孩童。”
“最后的结果举国皆知,葫芦岭之战何其惨烈,两千四百六十一位我大杭的热血男儿,浴血奋战到了最后一刻,而他们的母亲,妻子、女儿、幼儿全部活了下来,没有一人受伤。这个时候,你怎么不来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