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舅妈正在跟舅舅激烈争吵。
“我不同意,我们家凭什么养那丫头?明年她读完高三,难道我们还要供她上大学?!我们家哪来这么多钱!”
“可我姐不在了,甜甜毕竟是她唯一的骨肉……”
“你就长了张嘴光会说,咱有钱养吗?明年凯凯也上高一了,你就知道你外甥女,怎么不想想你儿子?!这些年我们已经够照顾这个累赘了,现在你妈说有人要资助她去云淩读书,就让她去呗,反正我不养了!”
争执声如海浪重重拍打在桑梨心头。
一下比一下更重。
窒息感不断上涌,突然,一道机械女声在耳边响起——
“旅客们,由台通开往云淩的W197号次游轮前方即将到达昭州码头,请有在此站下船的旅客做好准备。本次游轮终点站云淩码头,预计于今日16:55到达,祝您旅途愉快。”
船舱房间里的广播将桑梨从梦中拉回现实。
迷糊地睁开眼。
压抑的梦境消散,四周只剩一片清静。
头顶的灯在视野中清晰,仿佛跟着海浪晃动。
撑着混沌的意识起身,床头的手机刚好响起——
来自连雨珠。
“甜甜,你到了吗?你在船上怎么样啊?”
老人的声音传来,桑梨揉了揉太阳穴,缓过神来,温声开口:“外婆,我一切都好,今天傍晚才到。”
老人家放了心,柔声唠叨她:“宋阿姨好心把你接去云淩读书,咱们心里要装着感激,一定要听话懂事,不能给人添麻烦,知道吗?”
桑梨敛眸应了声,声音很轻。
这位宋阿姨,是云淩某建设集团的副董事长,也是桑梨母亲生前跟随多年的上司,宋盛兰。
宋盛兰一直知道桑梨的存在,桑母去世后,她得知桑梨被丢到山里和外婆同住,没亲戚愿意照拂,家境贫窘,读书困难。出于和桑母的特殊情谊,宋盛兰伸出援手,把桑梨接去云淩读书。
连雨珠心疼嘱咐:“你到云淩那边的新学校要好好读书,也可以多交交朋友,别老是一个人闷着。外婆现在不在你身边了,你要照顾好自己,我才安心。”
桑梨眨了眨泛酸的眼眶,压下心头不舍:
“嗯,我会的。”
以后没人保护她了,她知道她只有自己。
聊得差不多后,老人家让她挂了电话,桑梨靠在床边缓了缓情绪,掀开被子下床。
走到床尾,她掀开有些掉皮的黑色皮箱,从里头抽出一套还算崭新的白色短袖和牛仔裤,去往卫生间。
昨天晕船吐得天昏地暗,她总感觉身上飘着股酸味,难受得很。
半小时后她洗完澡,舒服许多。
回到房间,她整理着皮箱,箱子里的东西很简单,只有几套衣服、一双舞鞋、还有一摞书本等等,是她活了十七年来仅此属于自己的东西。
关上皮箱,桑梨站起身,肚子咕噜作响。
抬头一看,中午十二点多了。
桑梨走到镜子前,整理好衣着,随后抬手摩挲了下脖子上的那串雕刻着一枝梨花的金镶玉项链。
这是母亲送给她最后的礼物。
把吊坠放到衣领里,她拿上手机,离开舱房,跟着指示走到楼上的自助餐厅。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船上用餐。
船票是宋盛兰给她买的,她不清楚,上船前还特意买了四桶泡面在路上充饥,昨天吃了两桶后才意外得知他们这层舱房有包三餐。
还没到云淩,她就感受到自己有多没见过世面了。
找到餐厅,她有点不敢确定地出示了房卡,服务员笑着做个手势:“请。”
桑梨颔首,跟着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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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日光浮鳞,游轮平缓向前行驶。
桑梨用完餐后,已是下午两点。
胃满足了,心情也跟着舒缓许多。
昨天她基本都在舱房待着,还没好好逛过游轮,此刻走出餐厅,她便在上头随意参观着。
一路闲逛,最后临近傍晚,她下到最底层,走到低层的后甲板。
游轮今早已经由江入海,此刻眼前的海面如琉璃,天色湛蓝,海风强烈扑面而来。
从小生活在乡镇,这么美的海桑梨很少见。
母亲去世以前,她一直被寄养在舅舅家,节假日家里很少带她出门玩过,更别说是远途旅游,所以她现在也算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
如果能和外婆一起来看海就好了。
桑梨手机像素不高,可还是想着拍上几张发给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