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只不过是旧世界的视角罢了。而这个世界不止是陈旧的,也是错误的,无比畸形的。”说到这里,法正召唤出来坚冰长枪,像是握着权杖一样对着地面一顿。
他的身后又一次出现了一头超过五十米的恶魔,赫然是先前被我和青鸟消灭的巨大恶魔。这下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附近都看不到恶魔的踪影,原来是被法正当成了从历史之中再次召唤巨大恶魔的活祭品。
法正继续对着列缺说:“现在就和我一起杀了任塞,再次与我并肩吧,列缺。”
“李多,法正就由我来对付,你先去白驹那里。”列缺再也不听对方的鬼话连篇,而是对着我说,“我们两个人联手虽然也可以打败法正,但是如果他要主动拖延,肯定会花上不少时间。在这里被拖住的话说不定就来不及了,那样就只会正中他的下怀。”
“你还想要为那些注定会忘记我们的人而战斗吗?”法正疾声道,“我不是说让你放弃,我也不打算真的放弃。但是现在,我们有重新改造他们的机会!”
“而且……”列缺充耳不闻,只是接着跟我说,“我也想要和他单独‘谈谈’。”
“‘谈谈’?我看你是不打算继续和我谈话了……”法正阴沉地喊了出来,“不要以为你可以再像是上次一样对我虚张声势,你早已没有战斗的力气了。既然你非要死,我就把你杀死在这里好了。”
我没有问列缺是否打得过,他早已做好了死在这里的思想觉悟,我也一样。
我直接向着法正的后方冲刺了过去。法正面色一沉,阻碍在了我的前方;而他身后的巨大恶魔也有了动作,对准我坠击下了如同建筑物般巨大的拳头。
几乎是在同时,震耳欲聋的雷鸣轰然炸响,一道紫色的雷霆瞬间炸穿了巨大恶魔的拳头,并且逼退了法正。我感应到了列缺在后方的动作,那雷霆是列缺的大剑所化。在为我创造了离去的空间之后,雷霆当即在空中折返,径直击穿了列缺自己的胸膛。
在紫色的电光之中,列缺再次睁开双眼,浑身重新爆发出来超主力级术士的灵性波动。
“这就是最后的战斗了,法正。”列缺说。
法正发出了咆哮,“――列缺!”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我远离了这片战场。
片刻后,我到达了噩梦柳城的中枢。
列缺和法正的波动仍然在远处针锋相对地撞击彼此,而巨大恶魔的波动则已经遭到消灭了。然而列缺似乎也在消灭巨大恶魔的过程中受到了不小的削弱,我能够感受到他的波动已经被法正逐渐地压制。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牺牲。
我吐出了一口气,然后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前方。再走上一小段距离就会到达柳城市区中心的广场,我能够凭借直觉无比鲜明地感受到,白驹就在那里。
我甚至能够更进一步地感受到,白驹也已经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我所在的地方。
他发现我了。
前方就是他的主场,不知道他会在那里布置什么陷阱。他原本就不是什么热血的战士,而是冷彻的研究者。
黎明或许会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展现出堂堂正正的战斗姿态,那也是领袖应当展现的风度;而白驹则从来都不会因为对方比自己弱小而降低警惕心。如果白驹真的把自己的计划看得无比重要,就连万分之一的失败概率都定然不会容许。
“要怎么办?”塞壬在我心中询问,“就算‘完全燃烧模式’强大到足以碾压白驹的一切陷阱,如果白驹在你扣下扳机之前就先下手为强,失败的依然会是你。虽然法正说白驹是想要生擒你,但这不妨碍他抢先把你封印,就像是他曾经通过预知梦对你做的那样。”
她补充,“安全局的技术人员已经说了,这里不是过去的集体梦境,而是覆盖到现实世界之上的相位空间。所以,虽然噩梦柳城过去是梦幻不死身梦境,但现在已经不是了,我们也无法再像是上次一样借由敌人的梦境使用梦幻不死身。纵使用得出来,相同的脱身之法也不可能对着白驹那样的人通用第二次。”
“那么,只要先在这里进入‘完全燃烧模式’就可以了。”我说。
“但是你在见到白驹之前就先进入‘完全燃烧模式’的话,白驹一定会同时感应到。事实上,他现在就已经注意到你了。”她提出了异议,“无论他再怎么重视自己的计划,多半也会暂避锋芒。他非常擅长空间转移,瞬息之间即可远离战场。而我们在完全燃烧之后,就再也没有之后了。”
“很简单。”我又一次想到了咬血,想到了曾经与她进行过的,一场又一场的战斗。
“焚烧吞噬我的灵魂吧,塞壬。”我说,“这就是这个困局的唯一解。”
“――我明白了。”塞壬回答。
接着,我感受到遍布自己灵魂的灼热痛楚向着更加深层和基础的领域蔓延了进去,同时从中爆发出来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完全燃烧模式”,发动了。
然而那些力量却没来得及浮现至外界,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形成波动,就连那无孔不入的灵魂痛楚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烧魂模式”也退出了一样。
但这就是正常的现象。力量没有浮现,是因为被分解的灵体在浮现之前就已经被塞壬所吞噬,这样才可以保证在进入“完全燃烧模式”的同时力量不会提升到被白驹感知到的地步。
而痛楚的消失则是因为我灵体的基本结构都已经无药可救了。灵魂本来就是没有痛觉的,所谓的灵魂痛楚是觉察力因为我灵魂受创而传达的警告。某种意义上,现在的我已经死了,自然也就没有了传达痛楚的必要。现在的我甚至不应该还具有正常的思考,只不过塞壬能够支配我的知觉,使我感觉自己还可以正常思考。
我的意识处理速度已经提升到了看什么都是停止的地步。在停止的时间之中,我一步步地向着广场走了过去。
已经无法回头了。
即使是在不战斗的情况下,“完全燃烧模式”也只能持续六十秒钟。结束之后,我就会迎来破灭。
这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六十秒钟,也是最短暂的六十秒钟。
广场上空无一人。
然而当我来到广场上的瞬间,地面和空中浮现出了数不清的白色法阵,一道道我闻所未闻且无比强力的封印法术以就连处于这种意识速度下的我都难以捕捉的神速束缚上来,眨眼间就化为无数白色的绑带把我重重捆绑在了原地。
随后,远处的空气中析出无数的白色光芒粒子,在停止的时间之中快速地聚合为了一个穿着白色正装的男人。
“我一开始是想着你会迷失在噩梦柳城的某处,等我做完手头上的工作再去处理你。看来还是被法正说对了,你非但有办法回到柳城安全局,还不知为何能够找出到达我面前的正确路线。”白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而既然你会独自到达这里,就说明你有信心与我战斗。虽然不知道你的底气是什么,但是现在你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你的败因,就是与我为敌。”
“你不杀我?”我观察着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与心里出手的最佳距离做着比较。
“你忘记我以前对你说的话了吗?你可是我贵重的研究材料啊。”他慢慢地向我走了过来,“现在更是不止如此,你也是我实现新世界计划的关键工具。居然没有跑得远远的,还毫无自觉地把自己送上门来,倒真是省了我的功夫。”
“你的新世界计划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想要的就是把柳城的数百万人全部变成不死人,向全世界的超级组织展示你的理论成果吧。”我问。
“那是我骗法正的。当然,一开始我确实是这么想,可黎明的计划给我带来了启发。比起从下游的全人类污染上游的大真灵,从上游的大真灵污染下游的全人类做法更有效率。只不过如果让法正知道我想要这么做,他多半就不会心甘情愿地提供历史重现技术了。因为就算黎明借此成为了恐怖支配者,他也有信心将其克制,但是他没有信心克制我。”白驹貌似仍然在警惕我,驻足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距离,“而且我也没有黎明那种通过神秘路径诅咒他人的手段,说是要从上游污染下游,也缺乏相应的手段。好在,我还有你。”
“我?”我反问。
“你能够正面防御黎明的神秘诅咒攻击,这意味着你也与黎明一样,有着观测到阶段三的‘污染’所处的神秘领域的视角。”白驹以慎审的目光看着我,“但是你自己从来都没有展现过与黎明相仿的技艺,因为那不是你自己的视角。而在过去,你也频频地展现出了与你不相符的解析法术的能力以及消化记忆的能力,前者与你的表现不符合,后者与你的心智不符合。这意味着在你的身上,寄宿着与你并不兼容的,外来的智慧。”
他居然推断出了塞壬的存在。
“我与你说那么多,只是想要对答案而已。然而你迄今为止都在隐藏这个秘密,如今想必也是不会承认的吧。也无所谓了。只要支配了那个外来的智慧,我就可以做到黎明的技艺。”他说,“把分属于不同频道的数百万人全部转化为不死人是个相当麻烦的工程,仅凭我一人虽然不是做不到,但是有了黎明的技艺就可以一口气达成。只不过,那仅仅是个添头,即使无法得偿所愿也没什么。最关键的,果然还是你自身。”
他接着说,“污染之力就是真灵之力。在狂信徒的技术体系里,只要有着足够量的真灵之力,就可以强行自证真灵,而污染之力也一样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