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时内不能进食, 术后两小时再喝水。”
护士交代着,薛美霞认真记下。没过一会儿她接到一个电话, 回头向明微招呼:“我有事出去一下, 这里麻烦你了。”
“嗯。”明微语气淡淡,心想您还真客气。
她百无聊赖地守在病床前,随手拿起桌上的书籍翻看, 没想却是一本经济学讲义大纲,看得头疼。
都住院了还带这么枯燥的书干嘛?
她拧眉腹诽,没有留意病床上的父亲清醒过来。
明崇晖看着明微垂头烦恼的模样, 缓缓抬起胳膊,手掌轻轻抚摸她的脑袋,恍惚间好似回到她的幼儿时期, 那时刚学会走路,圆圆的小脑瓜像颗保龄球,他一只手掌就能完全盖住, 防止她跌倒。
小娃娃极其爱笑,也不知乐什么,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去,傻呵呵地喊着“趴趴”、“趴趴”, 明崇晖费了好多功夫才纠正过来,是“爸爸”。
那么丁点小的孩子, 一恍眼就长大了。
明微原本郁闷地翻着书,忽然发现父亲轻抚她的脑袋,愣了愣,抬起圆圆的大眼睛,像只茫然的小兽:“爸?”
明崇晖哑声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那语气实在柔软,明微继续发愣:“挺好的。”
“钱够花吗?缺不缺钱?”
“……够的。”
“你那间小商店还没倒闭么?”
明微摸摸鼻子,随声附和:“快了,快了。”
明崇晖没了力气,手掌落到床面,因麻醉,身体虚弱,精神也十分恍惚,对这个叛逆的亲生女儿难得表露温情。
“不知不觉你都成大人了,做大人很辛苦的,能应付得来吗?”
明微听见轻轻的叹息,心头一紧。
“我、我没问题……”她无所适从地低头,明崇晖亦无言,又抬手轻拍了两下她的脑袋。
这算是天伦之乐吗?明微不懂,她只觉得这一刻十分疗愈,好似亲子间那些争执和对立不复存在,他们又回到很久远的从前,父亲对她还没有任何期许、失望和偏见,只是单纯地爱自己的孩子。
明微正要卸下隔阂享受短暂的父爱,薛美霞领着一个仪表堂堂的青年进来了。
真扫兴。
薛美霞手里出现一大束花,青年则提着水果篮。
“微微,这是傅哲云,以前应该见过的,还记得吗?”
明微瞧着对方清秀的脸,毫无印象。
“你爸爸的学生,傅祥叔叔的儿子呀,来家里吃过饭。”
明微扬起嘴角笑笑。
傅哲云推推眼镜,潦草地迎上她的目光,也礼貌地笑了笑。
“果篮给我,哲云,你坐吧。”
“谢谢师母。”
薛美霞弯腰查看明崇晖的状况,轻揉地抚摸他的额头,低语说:“哲云来看你了,我知道你不喜欢繁文缛节,其他人我都给推了,让你安心养病。”
明崇晖转头看着这位晚辈:“你父亲最近好吗?身体调养得怎么样?”
傅哲云说:“他很好,知道您住院,立刻让我过来探视。”
明崇晖轻轻叹息:“我已经和他说过了,只是小手术,怎么还让你跑一趟?你现在创业,自己做公司,还在起步阶段,肯定一大堆事忙。”
傅哲云笑说:“不妨碍,时间我都安排好了,您千万别有负担。”
薛美霞莫名心情很好:“哲云今年26岁吧?有女朋友吗?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他有些不好意思,推推眼镜:“家里希望我三十岁之前成家。”
薛美霞点头,半开玩笑的语气:“从年龄上来看,和我们家姑娘倒很合适。”
明崇晖却说:“明微脾气怪,你当着她的面这么讲,她肯定逆反。”
薛美霞愣了愣,表情尴尬:“哎呀,我不是说微微……”
傅哲云双手交握,面上不太自在,清咳一声,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明微。而她更是毫不掩饰对此话题的无语,嘴角轻撇,搭在膝盖的手指不耐地拨动,像是过年在饭桌上面对老套话题的亲戚。
薛美霞继续闲聊家常,傅哲云却有些心不在焉。旁边的明微双腿交叠,胳膊搭着床头的小柜子,懒懒托腮,离地的那只脚微微晃动。他并没有正眼盯着人瞧,但余光总被吸引,觉得她像一株绝艳的未知植物,危险而妖冶。
几分钟后,明微终于失去耐心,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爸,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明崇晖说:“明天就是输液,后天就出院了,你过来也是杵着没事干,不用跑一趟。”
薛美霞也赶紧开口:“是啊,这边有我照顾,你不用担心。”
明微的破坏欲陡然升起,冷笑道:“我只是客气一下,别当真。”
明崇晖皱眉,薛美霞脸色难堪。
傅哲云见明微要走,随之起身告辞:“那我也不打扰老师休息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病房,傅哲云加快步伐与她并行,说:“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