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星际舰就开了那一炮，之后就再没有动作了。

　　 陆济带着秦意换到了飞船上。

　　 孔君雯则接管了星际舰，独自开着走远了。

　　 “它不能在港口停靠。”陆济说。

　　 秦意点点头，没有多问。

　　 想也知道，这么大的家伙，一旦在港口停靠，绝对立马引起里穆帝国的注意。

　　 而陆济作为一个海盗，在各个国家的通缉榜上都有名字。

　　 “前面就是港口。”陆济打开了面前的视窗。

　　 秦意垂眸，透过玻璃视窗，看见了眼前那颗越来越近的星球。星球上的繁花锦簇，一点点在眼眸中放大。

　　 他听见陆济的声音：“这里叫贝曼星，大概是十多年前，我在这里拍过戏。这里很漂亮，你应该会喜欢的。”

　　 陆济说着顿了下，语气轻快了点，“我曾经就很喜欢这里，但是受职业的限制，我没办法更多地欣赏这里的美。后来我就想……如果有什么办法，能把这颗星球收入我的口袋。我想要什么时候拿出来欣赏，就什么时候拿出来欣赏。”

　　 秦意：？

　　 这就是你改行去当海盗的理由？

　　 想要打劫人家的星星！

　　 “在这里等一下我。”陆济说着，转身往操作室外走。

　　 秦意：“嗯？”

　　 “我得换张脸。”

　　 秦意眨了眨眼，出声叫住他：“陆先生等等。”

　　 陆济还真就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了秦意，他笑问：“你也想换一换吗？”

　　 秦意摇摇头说：“不是。”他嘴角微微翘起，带出一点笑容，五官登时又添了一分耀眼的彩。他温声缓缓道：“陆先生可以换回之前的打扮吗？”

　　 陆济突然有了点不那么好的预感。

　　 陆济抿了下唇，沉声问：“你喜欢我之前的打扮？”

　　 秦意：“唔。确实很好看啊。”

　　 陆济：“……”

　　 小omega不仅不喜欢他身上的信息素，甚至已经不喜欢他现在的脸了。

　　 果然是粉转黑了。

　　 陆济喉头哽了哽，一时间说不清心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秦意倚着椅背，身体往后靠了靠，透出了点慵懒的姿态。但他的语调听上去依旧是不紧不慢且温柔的，他笑着说：“当然，做主的都是陆先生您自己，您不用听取我的意见。毕竟您的职业已经变了，不一定要再去扮演别的角色。”

　　 秦意疯狂在他的雷区反复踩踏。

　　 爽！

　　 这样就可以一口气把好感度全抵消了吧？

　　 陆济就算再想起来视频播放器，大概也就剩下“黑粉”的印象了。

　　 陆济：“……嗯。”

　　 他沉沉地应了声，面上也分辨不出来什么喜怒，只缓缓转过身走远了。

　　 周艺果然更喜欢beta。

　　 陆济心底冒出了这个念头。

　　 念头不轻不重地压在他的心上，没有多难受，但无端地让人感觉到有点烦躁。

　　 陆济转过头，再看向飞船外即将抵达的贝曼星，突然间也不觉得这里很漂亮了。

　　 有点丑。

　　 挺他妈丑。

　　 但行程已经计划好了。

　　 陆济还是忍着心底的躁郁，先去换了个装。

　　 秦意在那里坐了会儿，突然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渐渐近了，紧跟着响起的是一声低沉的：“阿艺。”

　　 秦意回过头。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脸黑得妈都不认，但依稀还能辨认出来一点俊美五官的alpha。

　　 他把自己的皮，全部刷成了黑色。

　　 从头到脚看上去都很有阴沉沉的味道。

　　 像是某部电影中的灵魂反派人物。

　　 他走近了一点，在两米开外的地方停住，问：“还闻得到我身上的信息素吗的？”

　　 秦意听见声音，也就认认真真地闻了起来。

　　 他的鼻尖轻动了动：“闻得到。”

　　 陆济皱起眉：“什么味道？”

　　 秦意：“酒味儿。很呛。”

　　 陆济：“……”他的眉心皱起，虽然因为换了个黑皮，现在不太看得出来。

　　 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连打了八针信息素抑制剂。”

　　 秦意：？？？

　　 秦意都有点震惊。

　　 omega有抑制信息素的抑制剂，alpha一样也有。

　　 只不过这玩意儿除了正规医院给开的以外，全都违法。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它的剂量稍微过量那么一些，就足以致死。

　　 八针……可以让一个壮年期的alpha，当场送入医院了。

　　 要是抢救不及时，那就能原地火化，直接快进到扬骨灰了。

　　 大概也就只有像周奕擎、陆济这样等级比较高的alpha，才能毫发无伤地扛过去。

　　 “算了。”陆济眉心舒展开，倒也并没有太纠结于这个问题。

　　 因为他心底很快有了新的猜测。

　　 他怀疑小omega和他之间的匹配度，比50%更高。也许是70%？80%？只有这样，才可能使抑制剂失效。

　　 “要让医疗机器人看一看吗？”秦意主动出声问。

　　 还是不能让陆济死这儿。

　　 不然他的手下，会把□□算在他的头上。

　　 陆济的眉心舒展得更开，他扬眉道：“我没有任何不适，你不用担心。”

　　 倒也没有担心。

　　 秦意心说。

　　 陆济又抬眼看了一下与港口的距离，飞快地说：“我们需要有新的身份，我是你的哥哥。”

　　 秦意：“哥哥？”

　　 陆济：“不喜欢吗？那就只有做你老公了。你觉得哪个更好？”

　　 秦意：？

　　 秦意犹犹豫豫地开口：“也不是不行，就是……”

　　 陆济眼皮一跳，一下想起了周奕擎辈分是爹。

　　 陆济攥了下手指。

　　 挺他妈遗憾。

　　 陆济还是立即改了口：“叫叔叔吧。”

　　 秦意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点点头，叫了声“叔叔”。

　　 但陆济听完，还是觉得高兴不起来。

　　 怎么都像是差了辈了。

　　 这时候飞船一阵震荡。

　　 它驶入了港口。

　　 经过短暂的检查后，他们走下了飞船，并用陆济伪造的身份信息，完美地混过了关卡。

　　 陆济的手下负责去停飞船，他们则从港口出来，走入了街头。

　　 这里的人群拥挤。

　　 但秦意还是不可避免地快速成为了人群焦点。

　　 “那是一个omega吗？”

　　 “omega竟然独自走在街上？”

　　 “你瞎了？他身边有个alpha。”

　　 alpha和omega从外表上来说是很好分辨的，而且他们身上接种疫苗留下来的痕迹都不一样。

　　 这也是当初郭开明明没闻到信息素，却第一眼就断定秦意是omega的原因。

　　 “害怕吗？”陆济出声问。

　　 如果怕的话……小omega也许会撒娇？陆济没见过他撒娇。但大多数omega都是这样的，这也许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某种技能。

　　 秦意：“还行。”

　　 至少没有人走到他的面前，对着他指手画脚――你嫁不出去，你信息素缺陷，孔嘉翔看不上你。

　　 陆济：“……”

　　 这和他想象中的场景，多少有一点出入。

　　 陆济转过头，不快地发问：“完事了没有？”

　　 “完了完了！马上就来！”陆星应着声。

　　 就在路人正目光灼灼盯着秦意的时候，他们发现有一群beta，中间还混着两三个alpha就这么一块儿走了过来，并且将那个omega拥簇在了中间。

　　 自己家的嫂子自己保护。

　　 陆星心说。

　　 哎我这一手给老大拉分儿拉得漂亮吧？愿今晚老大再不被赶出房门。

　　 直到陆济回头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

　　 傻-逼。

　　 小omega半句撒娇的话都还没有骗到手。

　　 “估计是哪个大家族的。”

　　 “帝星来的？”

　　 “嘘，嘘，散了吧，散了吧，别多看。当心被挖了眼睛。”

　　 在他们这里，占有欲极强的alpha会因为别人多看了自己的omega两眼，而挖了对方的眼睛，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四周倒是很快就消停了。

　　 只有少数的，因为手握的社会资源稀少，几乎还没在现实里见过omega的人，才忍不住兴奋地悄悄地打量着秦意。

　　 陆济冷冷地扫视一圈儿，逼退了这些目光，然后才低声说：“先去酒店，要做检测，还需要陆星去相关机构预约。”

　　 秦意点了下头：“嗯。”

　　 他没有意见。

　　 他已经想好怎么脱身了。

　　 不管那位皇太子殿下愿不愿意和他结婚，他的臣子一定是百分百愿意的。

　　 只要检测结果一出来，里穆帝国的人就会立刻来围堵陆济。

　　 而那个时候……

　　 他已经拿上遗产，和大家say拜拜了。

　　 他们一行人往预定好的酒店走。

　　 并没有像普通的海盗一样躲躲藏藏。

　　 同一时刻。

　　 纪阳转头问：“里穆帝国发函询问我们的来意。上将，怎么说？”

　　 丢了个人。

　　 这显然听上去像借口。

　　 周奕擎顿了半晌，还是出声说：“我的未婚妻消失在了里穆帝国境内，我怀疑，里穆帝国绑架了他。”

　　 纪阳听得咋舌。

　　 心说这样一来的话，那就上升到外交事件的级别了啊！

　　 里穆帝国要是不想直接开战，就得恭恭敬敬地把他们请进门去，全力配合上将找老婆。

　　 ……

　　 宇宙历3386年6月11日13点30分。

　　 这是一个值得被载入史册的历史性节点。

　　 从来只在战场上相见的里穆帝国，对着它的敌国的上将，打开了一道欢迎的大门。

　　 周奕擎以别样的方式，踏足了里穆帝国的领土。

　　 皇帝派出了他最引以为豪的皇太子殿下，前往迎接了周奕擎上将。

　　 这一幕很快通过镜头，传播向了全世界。

　　 “周上将竟然有未婚妻了？！”两国人民一致震惊。

　　 “未婚妻竟然还来到我们国家了！”里穆帝国的人民再度震惊。

　　 潘达星第一学院里。

　　 在花艺课老师的带领下，学生们也刚刚看完这一段录像。

　　 他们忍不住七嘴八舌地感叹：“是哪个omega有这么好的运气？竟然要嫁给周上将！”

　　 而此时的秦家。

　　 秦父面上只余了惊恐。

　　 秦意好大的胆子！

　　 竟然敢跑到里穆帝国！

　　 一旦引起外交事件，甚至引发战争……秦意作为珍贵的omega，或许不会怎么样。但秦家……很可能得到灭顶之灾啊！

　　 秦父被自己脑中的想象，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话题的中心秦意，在酒店度过了一晚后。第二天一早，就跟着陆济一块儿去做检测了。

　　 在隐秘的房间里，双方提供了血液，采用了最原始的检测手段。

　　 这边的系统，大概和潘达星上的系统一个尿性。

　　 它艰难地运转了三分钟，红光闪烁不定。

　　 陆星小声问：“坏了吧？”

　　 其他人忍不住纷纷出声：“老大想开点，匹配不到omega的alpha这个世界上不止您一个……”

　　 他们已经开始认为，陆济能闻到秦意身上的信息素，是一种巧合了。

　　 “滴――”

　　 眼前的匹配系统一声长鸣，终于发出了机械的、卡顿的，好像连系统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声音：“该alpha与该omega的匹配度……100%。”

　　 一时间。

　　 昏暗的房间里，鸦雀无声。

　　 不是50%，也是70%和80%。

　　 是100%。

　　 陆济曾经很不屑于匹配度这个东西。

　　 尤其是他演过太多的戏了。

　　 大部分的戏里都会有这样的台词――匹配度100%的ao，他们是上天注定的灵魂伴侣。

　　 这是极度无趣的被人类社会强加于世界的规则。

　　 但当它真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陆济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在听见检测音的那一刻起，他就走入了一条漫漫无边的长廊。

　　 不知道用了多久的功夫。

　　 他才终于走出了尽头，然后一抬眸，看见了一旁美丽的少年omega。

　　 陆济的喉头轻动，所有的感官知觉还未完全回笼。

　　 他冷静地说：“我没想到我们之间的匹配度会这么高……我需要想一想。”

　　 秦意微微一笑，善解人意地点了下头：“嗯。”

　　 陆济的手下早就被震撼傻了，这会儿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大脑里更是一团浆糊。

　　 其实如果他们这会儿多看秦意两眼的话，就会发现眼前的omega镇静极了，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秦意轻声提议：“我们回去吧。”

　　 然后大家就混混沌沌地跟着，也不知道脚下怎么迈的步子，反正一回神，就已经回到了酒店。

　　 秦意居住的1101房间里。

　　 他对着镜子缓慢地调整了一下假发。

　　 乌黑色的长卷发及腰。

　　 若肉色镶着珍珠的优雅长裙，勾勒出了他的纤纤细腰。

　　 然后他缓缓盘腿而坐，侧身对着面前的落地镜，右手抓着笔，左手托着颜料盘，一点一点从耳垂处勾勒出细细的线条，一直蔓延到他的左边肩胛骨。

　　 整个过程及其需要耐心。

　　 它漫长又细致。

　　 直到秦意的脖颈后面，开出了一朵纯白的昙花。颤颤巍巍的大朵花瓣下，探出了一条弯曲的，带针的尾巴。

　　 这样的图案，完完整整遮盖住了他身上属于omega的最后一点记号。

　　 秦意一拎裙摆。

　　 缓缓起身。

　　 感谢陆济提供给他的灵感。

　　 他拿着之前在二手飞船附赠的包里，找到的那张beta女性身份卡，缓缓走出了房间。

　　 他径直来到了银行。

　　 这家银行在里穆帝国，仅次于他们的国家银行。

　　 据说背后有巨大的财团支持。

　　 秦意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他款款走进去。

　　 里面的工作人员很快接待了他，问：“您好，请问您怎么称呼？是您预约了遗产继承办理吗？”

　　 秦意轻轻眨了下眼，说：“是的。我叫奇利亚。”

　　 与此同时。

　　 里穆帝国的大臣手里抓着一张纸质报告，颤抖得仿佛得了某种病症。

　　 多少年没见过这玩意儿了啊。

　　 但大臣认为这样更具有仪式感。

　　 他深吸一口气，直直冲入了皇宫。

　　 此时的皇太子正和皇帝，以及敌国的周奕擎上将，面对镜头，面对全世界直播，一同客气且优雅地享用着早餐。

　　 就当观看直播的里穆帝国国民感叹着：【殿下的风采，令人沉醉……】

　　 【周奕擎上将一如既往地令人感觉到震颤】

　　 那头大臣一进门，突然把皇太子从镜头前请走了。

　　 “殿下！十万火急的大事！大事！”

　　 直播没有中断。

　　 但所有人都盯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皇太子的宝座，心底的惊诧掀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