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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上半年,宋月明和卫云开一家五口的日子平平淡淡,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宋月明投资了苏嘉宇辞职下海开的影楼,她和苏妙宇都有投资,但宋月明自己并不参与管理,只等着分钱,偶尔给苏嘉宇提一点有建设性的策略,影楼先在本市开了一家主攻婚纱摄影、个人写真,婚纱从南方运过来十几套。
开业的当天,夫妻俩人都到场了,苏家人也来捧场,影楼前面热热闹闹的。
其实在这之前还有一段小小的风波,刚开始选择影楼名字的时候,苏嘉宇想沿用之前的名字——月亮照相馆,但不约而同的被两人给否决了。
照相馆没能继续开下去,可毕竟是宋月明第一份工作,心中白月光,总想着有朝一日弄一个自己的复古怀旧照相馆,就算只开在心里头,开在自己家里,那也是自己的,名字让出去就成别人的了。
卫云开的想法嘛,就更简单一些。
“当初照相馆的名字取自你的名字,不能给别人用,我的。”
这是他们家的月亮,不一样的。
宋月明听后竟然觉得耳朵有点热,因此俩人统一战线坚决反对用这个名字,无奈之下,苏嘉宇另取影楼名字。
剪彩留念之后,有不少人来问照相的都有什么业务,女人们都站在婚纱面前流连忘返,这些婚纱的款式设计都是时代经典。
“想拍照?”
宋月明摇摇头,“不是,就是看看。”
卫云开也在看那些婚纱,他们结婚的时候在农村,是不流行的这些东西,但是开照相馆也不是没接触过婚纱,当时自家照相馆也买过婚纱,宋月明都没说要穿过。
“为什么不想拍,怕孩子看见不好意思?”
“不是。”
宋月明小声在他耳边说:“这些婚纱会有很多人穿上拍照,我不喜欢,我想要独一无二的,那等以后如果有机会你送我一件全世界只有一件的,我们再拍婚纱照。”
卫云开噙笑,习惯性揽住她的腰:“我记住了。”
“诶诶,你们两口子——”
秦霖站在后面捂着眼睛,佯装不想看见,却偏偏嚎一嗓子。
卫云开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外面,本想迅速放开手,却极尽自然的向上揽着宋月明的肩转过身,蹙眉看秦霖演戏;“你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我来捧场拍照啊,就是我闺女还没过来,等她过来我们一家三口拍照。”秦霖三句话不离闺女,对掌上明珠宠爱的紧。
就连卫家仨孩子偶尔也会羡慕一人得宠的秦美娟,抓着宋月明和卫云开问,为什么当初不是只生他们其中的一个。幸好,左左和右右是货真价实的双胞胎,俩人对真真又是爱护宠爱的,哪一个都做不得取舍,要不然这问题还真能纠结很长时间。
宋月明回过神看见跟在秦霖身后的季文芳,笑着同她打招呼:“你们俩都在这儿等着闺女过来?”
季文芳的笑容有点不太自然:“我们俩先拍照片。”
宋月明看她眼睛肿肿的,像是老盯着一个地方发呆的感觉,关心的问了一句:“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估计是想感冒了。”
“是吗,春天老是流行性感冒,你得注意身体。”
“我知道,谢谢月明。”
宋月明没有同季文芳多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影楼里的客人不少,他们不打算留在这儿照相,就打算先行离开给客人腾地儿。
离开影楼,俩人分开,宋月明去厂里,卫云开去公司。
“要不,你也买一辆车吧?天天骑摩车跑来跑去有点不上档次?”
卫云开低头看看自己的皮鞋和西服,狐疑抬头:“你不觉得我一表人才吗?”
“是是是。”
宋月明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不过还是坚定了给卫云开买车的念头,今年新一轮的楼盘,家里的钱投的七七八八,留下的都是家用,他不想动。
但是宋月明自己手里还留着私房、啊不、备用金,挑了一辆白色桑塔纳送给卫云开。
“你三十岁生日的时候,我都没送你什么礼物,这当是今年迟到的生日礼物啦。”
卫云开显然是很开心的,当着孩子的面抱着她亲了亲:“谢谢月明。”
卫越眼巴巴的看向宋月明:“月明,你也给我买一辆车吧?”
“嘿!你叫我什么?”
卫越立刻投降状;“妈妈!”
卫铭和卫真在一旁乐的大笑:“妈妈打他!”
群众的呼声当然要听,卫越挨了一巴掌,打在厚实的屁股上。
白色桑塔纳时常在胡同里进进出出,胡同里的邻居反正还是会震惊一下,渐渐地也就习惯了,有钱人越来越多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事情。
到农历六月里,天气炎热,他们还是回了宋家一趟,宋老太过八十大寿。
十年前,宋月明说过要给老太太大办寿宴,这次提前商量,想要实现她当时的诺言,从前老太太对她的疼爱,她都记在心里。
只不过黄栀子不愿意让闺女出那么多钱,电话里恨不得点着闺女脑门儿教训:“你给这么多干啥?钱多烧得慌?那上面不是还有你爸你哥你大爷你堂哥,怎么都轮不到你出那么多吧?给我老实点哈!”
宋月明很久没被这么教训过了,拿着听筒瘫在沙发上觉得熟悉又亲切,只得乖乖点头:“我这是给老太太的承诺,不出那么多就不出那么多呗,回头给老太太一点钱让她安心。”
“她有啥不安心的,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村里的老人活到八十岁的不多,像宋老太这样子孙孝顺又有出息的,更是不多。
宋月明附和;“对对对,这不还有你这么明事理的儿媳妇吗?”
黄栀子呵呵笑起来,而后又在宋卫国的提醒下赶紧把电话给挂了。
回家之前,宋月明去定了个蛋糕,是市里新开的蛋糕店,生意相当的火爆,如果不是提前预定,还真不一定能拿得到,不过从市里到家里有一段距离,宋月明提前跟蛋糕店沟通过,大早上把蛋糕做出来,他们带回家去。
但一路上有颠簸,车上又热,宋月明放一些冰块在后备箱,做很多准备才带着蛋糕回家,卫云开开车,宋月明坐在副驾驶,仨孩子在后面打闹不休。
“妈妈,等我过生日,也有蛋糕吗?”
“当然有啊。”
卫真放心了,她今年还没过生日呢,托着下巴看向前方,仿佛已经等到了蛋糕。
“左左和右右明年生日也会买的,到时候蛋糕会更大更好的!”
双胞胎生日已经过去,他们是做了一顿好吃的,当时不知道市里有没有蛋糕店。
“妈妈,我和右右很好说话的,明年要一个很大很大的,我们是我们俩一起过生日。”卫铭张开手大大的比划一下。
卫真不甘示弱,努力的张开手,自认为已经比哥哥比划的大得多:“妈妈,我要这么大的!”
宋月明都答应:“买多大的买回来你们都得吃掉,到时候如果吃不完肯定要让你们天天吃蛋糕啦。”
“好!”
卫云开听宋月明所说就知道有鬼,瞥一眼兴高采烈的孩子们,慎重的问:“你们仨觉得蛋糕很好吃吗?要是不好吃怎么办?”
就差直接说不怕被妈妈坑了,吃不完耍赖要挨揍啊。
双胞胎的战斗经验更丰富一些,毕竟妈妈每次要教训他们,都不会亲自动手,都是爸爸来执行,看事情轻重缓急决定爸爸的巴掌有没有水分,现在人给那么明显的提示,俩人也谨慎起来。
“妈妈要给我们买好吃的蛋糕,要是买的蛋糕不好吃,吃不完就不能怪我们呗!”卫越觉得自己说很对。
宋月明赞同的点点头:“行啊,等快到你们生日的时候,咱们一块儿去订蛋糕,你们要什么样的就订什么样儿的。”
“好!”自己选的当然要吃完!
从市里到县城走国道,也正好小宋庄就在国道边儿上,从柏油马路上下来就是稍微颠簸一些的土路,刚进到胡同就看到在外面玩耍的小孩子了。
“小嫲嫲回来啦!”是大宝先看到了宋月明。
今年宋老太在宋卫国家住着,寿宴也办在这里,院子里摆着好几张桌,另外砌个临时的炉灶,连宋卫民都在掌勺做饭。
黄栀子在厨房忙的脚不沾地,八十大寿说是大办,也没有很隆重,老太太膝下一共两儿两女,除去宋卫兰不知所踪,其他三家都是拖家带口的来了,院子里都是大人小孩儿,今天还有戏班子唱戏,已经算是低调的奢华。
宋月明深深觉得那蛋糕可能真不够看的,但再大的,人蛋糕店不一定能做,她也一定带不回来,后备箱里的东西一一搬下来给大家加菜,黄栀子看见那蛋糕直接拎去给老太太看。
“娘,你看,这是月明给你带回来的外国人吃的蛋糕!”
宋老太穿戴一新正坐在堂屋里,眼不花耳不聋,看见宋月明过来还颤巍巍的站起身要接她。
“奶奶,我回来啦。”
老太太高兴的连连点头:“我看见你啦,远远的就看见啦,你妈昨个儿就跟我说,你要回来。”
卫云开也带着孩子跟老太太打招呼:“奶奶,这是我们家三个孩子,都带回来给您祝寿。”
仨孩子对老太太陌生又好奇,主要是老太太年纪大了,一年到头见不上几次。
宋老太笑眯眯的拉着他们一一问话,从学习到暑假到吃饭,仨孩子都乖乖回答,而后放出去跟表兄弟们一块儿玩。
“月明啊,这次回来能给家几天?”
打从搬走,宋月明一家子都是当天回当天走,县城的房子仍旧保持原样,但不值当收拾出来,干脆决定留在宋家住一晚上,明天下午再回去。
如实说给宋老太听,老太太有些失望,但还是很理解的拍拍她的手背:“忙点好,忙点能挣钱,你过的好就行。”
黄栀子也解释:“她仨孩子都要照顾,腾不出时间也正常。”
说完话,还是要准备饭菜,宋月明忙着应付不大熟悉的堂嫂表嫂,卫云开被堂哥表哥围着,其他孩子则是新奇的观察这三个城里来的孩子。
好在也没闹出什么事儿来,饭菜端上桌,吃了蛋糕,还有长寿面,亲戚才渐渐散去。
院子里一下子清净起来。
宋卫琴这才找到机会跟宋月明说话,她们俩也是许久没见,但魏秀红在市里上大学,宋月明常常照顾,她深知这人情不好还,大侄女也没想要她还,对宋月明是说不尽的感激。
明天他们还得回魏家一趟,宋月明顺道就跟她打听打听魏家最近的事儿。
除去过年,这还是他们今年第一次回来,上半年两边四个人都过生日,但他们实在凑不出来那么多时间,便集中到宋老太八十大寿回来两天,再有就是,听说王宝珍病了一回。
先是魏爱国特地打电话来说这件事,说是王宝珍病的起不来床,但卫云开随之打电话给魏根生问候,魏根生说是不严重,就是骨折。两人商量之后,宋月明给魏根生汇过去一百块钱,连过两人生日不回去的礼都算在里面。
当初给魏根生的养老标准是按照县城轻劳力算得,何宁宁也按县城标准来,这两年物价略略攀高,每年给的钱,宋月明给过适当的提高,也让卫云开跟魏根生打过招呼,骨折上夹板不算开刀,回去看一眼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到中秋能不能抽时间回来还是另外一回事。
“不算很严重,就是收麦的时候不是把卖从地里拉回来,还有麦秸秆,你婆、王宝珍往车上挑你麦秸秆,想到架子车上把麦秸秆踩实在一点,那麦秸秆你知道,不是可滑么?”
“她从车上的麦秸垛滑下来趴到地上,别的地方都没事儿,就是左胳膊摔折了!现在也能干活,就是天天得吊着夹板,伤筋动骨一百天嘛不是!”
宋卫琴说完,还以为魏家借这事儿讹人,连忙问:“咋了?她家跟恁俩咋说的?”
宋月明摇摇头:“跟你说的差不多。”
只不过魏根生说的轻松,魏爱国说的严重。
问过宋卫琴,明天去魏家就有谱了。
傍晚,宋卫国家里就剩下自家人,清清静静吃一顿晚饭,黄栀子又开始忙着给闺女一家安排住处,宋家还是那三间大瓦房,宋建兵两口子从西屋分家搬出去,那间屋子留给宋老太住,东屋是宋月明出门儿前住过的,这两年是宋建钢家的宋威威住在里面。
“现在威威放暑假,跑去跟大宝住一块儿了,要不你俩睡在这儿?我经常打扫,凉席昨个儿才洗干净晾干的!”黄栀子怕闺女不习惯,又给拿过来一条八成新的干净床单。
宋月明没啥意见:“住这儿就行,谁让我懒得回家收拾呢。”
黄栀子点头:“这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再说你们就住一夜,收拾它干啥?迁就迁就就中。”
卫云开也表示点头。
双胞胎去宋建军家里跟小表弟三宝一起睡,卫真也在那儿,跟小表姐笑笑一起睡,他们夫妻俩躺在陌生的房间,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什么睡意。
卫云开今天都有喝酒,即便洗漱过,身上也带着淡淡的酒气,宋月明嗅着并不觉得厌烦,只是摸摸他尚且平坦的腹部。
“怎么?怕我喝出肚子来?”卫云开可以说很懂她的心思了。
宋月明忍着笑:“没,喝出来还可以减下去嘛。”
其实卫云开已经很努力地在避免喝酒,生意场上尚且可以推辞,但在亲戚之间推辞多了,难免让人觉得自家看不起人,尤其劝酒的人还有自己的亲哥。
“今天可没有蜂蜜水,头疼吗?”一下午都是微醺状态陪人说话,宋月明想心疼,都找不到什么时间跟他说话。
“不会。”
宋月明慢悠悠的摇蒲扇,又注意着隔壁院子的动静,准备仨孩子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就去把人抱回来。
但直到她困意上来,还是没听到什么声音。
卫云开接过蒲扇接力给两人扇风:“放心吧,他们都独立惯了,要是有什么忍不了的,早就来了。”
“这倒是。”
宋月明打个哈欠,翻个身慢慢睡去,背后的凉风过了一会儿才无知无觉的停下来。
翌日吃过早饭,陪宋卫国夫妻俩还有宋老太说会儿话,他们就得出发去魏家,到时候直接从魏水村出发回市里,没时间再来宋家。
仨孩子对魏水村还有一点点印象,卫越则问:“这是咱们以前的家吗?”
宋月明还没回答,卫真就先给抢答了:“不是,咱们家离这儿还有很远很远呢!”
两个回答都没错。
“这是爸爸妈妈刚结婚的时候住的地方,后来咱们就搬走了。”卫云开这么跟孩子解说,准确来说,双胞胎也只在这里住过一晚上,就是当年办满月酒的时候。
走到魏家,已经引来一众目光,这年头乡下哪年能见个小轿车呢?
魏根生也很意外,卫云开当时说要回来看看,并没有具体说是哪一天,骤然看人出现在眼前,还是很惊喜的。
宋月明跟卫云开一起打招呼,又教孩子喊干爷爷干奶奶。
魏根生有点语无伦次:“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家里啥都没准备,他妈,你快去买点菜!”
王宝珍胳膊上还挂着夹板,当然不好劳动她,也正好魏春华放暑假在家,宋月明要陪她一起去买菜,但是被王宝珍给拉住了。
“让春华去吧,她现在都大了,啥都会干。”
魏春华也笑着说:“嫂子,现在外面热,你在家坐着吧。”
仨孩子都跟小大人似的,乖乖坐在板凳上好奇的看王宝珍胳膊上的夹板。
宋月明跟王宝珍问候的也很客气:“干娘这手还疼不?”
“没啥感觉了。”
“那就好,最近多喝点骨头汤,吃点鸡蛋,对身体有好处。”
王宝珍点点头,很是和蔼的模样,但到底没什么共同语言,生疏的厉害,仨孩子坐一会儿就被蚊子给咬了,宋月明在包里找出来风油精给他们抹上。
卫云开跟魏根生聊得也都是彼此生计,一个问庄稼收成,一个问工作情况,还算和谐。
正说着呢,魏春华提着一条肉和豆腐从外面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何宁宁,如今何宁宁也到了上初中的年纪。
这些年,宋月明极少回来,跟何宁宁说话也不多,这一回她仔细看了一眼,仍是觉得陌生,而双胞胎坐在那儿无动于衷,显然已经不记得这个姐姐。
“宁宁,上哪儿玩去了,这是你小舅舅跟小妗妗,快叫人啊!”王宝珍拉着何宁宁的手往前拽。
何宁宁不大情愿的往前走,声音犹如蚊呐:“小舅舅,小妗妗。”
二人都算和善的点点头,宋月明淡笑着说:“长大了。”
再无别的话好说。
卫真悄悄听着大人说话,小声跟哥哥们嘀咕:“来这儿不好玩,我想回家。”
卫铭拉着她的手,轻声说:“真真,咱们下午很早就能回家啦,现在不能说回家,不礼貌。”
“那好吧。”
一般情况下,仨孩子还是很听话的。
堂屋里的氛围因为几个孩子稍稍轻松些,过会儿不断有人在魏家门前探头探脑,得到消息的齐树云和马凤丽都带着孩子来了,看向宋月明一家五口的目光充满狂喜。
去年就听说老三一家开着面包车回来的,今年又是小轿车,老三一家也太有钱了吧!
“三弟妹,你可是稀客啊!”
齐树云自动自觉喊了从前的称呼。
宋月明可没跟她那么亲热,还是保持从回来到现在那副淡淡的笑容,客气又疏离的回答:“大嫂,我们算什么稀客。”
稀客不稀客的,该走的礼节都有。
马凤丽的目光一直黏在宋月明耳垂上的珍珠耳钉,以及好看的高跟凉鞋上,当年要不是婆婆为了何宁宁一个,卫云开还一直是魏家的儿子,等到现在,他们一大家子能沾上多少光?
王宝珍也是如坐针毡,她盼着卫云开回来,希望他能够心软,生这么多年气,总该好了吧?何况她如今这么可怜。
齐树云看来看去终于忍不住问:“开子,你现在在市里头可有钱吧?”
卫云开回的简单利落:“没有。”
宋月明也说:“我们有啥钱,恁俩家才叫挣钱,城里工资高点,消费也高啊。”
“那可比不上你们,这想盖个蔬菜大棚都盖不起来,没有你娘家兄弟挣钱啊!”马凤丽顶着公公的怒视,忍不住说了一句酸意十足的话。
宋月明现成的话就在那儿等着:“那当然能盖起来,光是盖大棚,我俩嫂子娘家都借给不少钱,二嫂你也去你娘家借点不就行了。”
马凤丽简直被一句话噎死,宋建军大舅子的砖窑厂越来越红火,在这一片都有名,她只能悻悻道:“我又没有个开砖窑的娘家哥!”
“那这就没办法了。”
魏根生眉头紧皱:“恁俩都坐着干啥,还不去做饭去?”
说的是马凤丽和齐树云,宋月明意思意思的站起身,王宝珍立刻很贴心的说:“你别去了,衣都给你弄肮脏了。”
宋月明犹豫的看看身上新换的衣服,又坐回去:“那好吧,麻烦干娘了。”
他们带回来的节礼里有饮料,魏根生将饮料拆开分给小孩子,让他们散出去玩,堂屋里清净下来,仨孩子却不愿意出去,外面太热,他们怕热,十分想念家里的空调,连懂事的双胞胎都快坚持不住了。
魏根生后知后觉的打开电风扇,堂屋里吹着燥热的风,宋月明跟仨孩子悄悄许诺,吃完饭立马就走。
“有点耐心,乖,回家咱们吃奶油雪糕。”
也只能使这一招望梅止渴了。
午饭快做好的时候,魏根生被邻居叫走帮忙,王宝珍到堂屋里来,似是跟那一次一样,终于寻到机会来单独找他们说话。
王宝珍在厨房帮忙烧火,额头上冒了点汗黏在头发上,比前几年她又老了不少,浑浊的眼睛里冒出来些许希望:“开子,月明,你俩生了这么多年气,也该解气了吧?当时是妈做得不对,你现在恁有钱了,啥都不缺,更不缺当时那么点前,就别跟妈计较当初的事了吧?”
宋月明动了动唇,先看向卫云开,他蹙眉摇头:“干娘,你别这样,吓着孩子了。”
王宝珍眉头一皱,眼泪就要掉下来:“咋,你还想叫我给你跪下?”
宋月明连忙上前一步,托住王宝珍的胳膊:“干娘,你别这样,你这么做的话我们一家子以后都不敢来了,云开,你去外面把干大叫回来!”
“好。”
卫云开说完大踏步走出去,王宝珍想开口叫住他,还未张口就对上宋月明冷冰冰的双眼。
魏根生从外面回来,脸色铁青。
“干大,干娘,我们市里有急事,就不吃晌午饭了,你们忙吧。”卫云开说这话顿了顿,又道:“干大,你有啥事儿就跟我说。”
“……好。”
宋月明朝仨孩子招招手:“走,上车回家了。”
仨孩子意外的欢呼一声,手拉手往外跑,卫云开跟过去把车门打开,愣在厨房里的齐树云和马凤丽纷纷出来拦人。
“弟妹,这是干啥,饭都做好了,你这走了干啥?”
宋月明拿开齐树云的手,马凤丽也不敢上前来了,她们俩刚才在厨房跟王宝珍嘀咕,让王宝珍去求求情,咋一句话把人给求走了?
车子调转方向,宋月明坐上副驾驶,仨孩子掩不住脸上的笑容,卫云开启动车子开出去,魏家的人很快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
“咱们先去县城吃个饭再回家?”
宋月明点点头:“好啊。”
离县城就是二三十分钟的事情,去的还是当年那个国营饭店,等了一阵子才吃上饭,仨孩子吃的很高兴。
“妈妈,这下咱们该回家了吧?”
“对啊,回家!”
回市里的路上是宋月明开车,卫云开在副驾驶休息,后座仨孩子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车里很安静。
“你还在生气?”
卫云开凝视着前方摇头,又扭头来看她:“我不是生气,今天的事情不算多么震惊,就是让你们来回跟着跑太受罪。”
宋月明轻笑:“没事儿,咱们当年又不是没在这里过过夏天,是吧?”
“也是。”
卫云开在车座上伸个懒腰,带着些许笑意道:“其实我回来,就为了经常见见两位老人,免得他们真的过得很可怜,出事的时候我再后悔以前的绝情,再心软,也不想留什么遗憾,但事实……”
让他对这一家的心肠越来越硬。
宋月明大约也是这个意思,自家过得舒舒服服,如果对魏根生夫妻俩不闻不问的,等到俩人其中一个病了或是出什么意外,两相对比,落差太大,到时候对魏家老人的怜悯会让他们怀疑当初的决定。
“咱们把当初说好的该做到做到吧,我估计今天她这么说是那俩儿媳妇说了什么。”俩人的羡慕嫉妒都要写在脸上了,只是如果王宝珍没这样的想法是不会轻易被人挑拨的。
卫云开摇头:“不一定。”
宋月明眨眨眼,轻叹一声,谁也不是傻子。
……
回到市里,是孩子们的暑假,暑假过完卫真就要去上小学,不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她倒是无忧无虑的,暑假去少年宫学钢琴,回来练一练,还会跟着哥哥们跑着玩,忽然之间,就发现抽条长高了。
“妈妈,我瘦没?”
“瘦啦,瘦啦,真的有瘦!”
宋月明夸的绝对真心实意,卫真是真的有变瘦,但也因为在外面跑的时间太多,有点黑。
卫真小朋友美滋滋的穿上自己新裙子,臭美的在一家人面前转圈,等着他们鼓掌!
“我闺女真好看!”
卫云开倍儿得意,闺女身上穿的是她给买的裙子,还是从海市考察回来带的裙子,最适合小姑娘的粉色。
宋月明没有揭穿粉裙子把闺女衬的更黑的事实,反正好看、腿长就行。
“我眼光是不是很好?”卫云开偏偏想从宋月明口中听到一句夸奖的话。
宋月明拍拍他的肩膀,很是高深莫测的说:“你选媳妇的眼光很好。”
卫云开楞了一下,跟仨孩子倒在沙发上笑起来,卫越一边捂着肚子笑一边吐槽:“妈妈,你比真真还要臭美!”
“妈妈,我们说的是裙子,不是你!”这是认真的卫真小同学。
卫铭很厚道,只是笑,没有说什么。
宋月明气的捏捏俩嘲笑她的小脸,在卫云开腿上拍了一巴掌,最后亲亲卫铭。
“今天你们三个不准吃我做的饭,哼!”
卫云开带着仨孩子跑到厨房去,准备蹭饭吃,仨孩子都会撒娇,卫真更是深得宋月明真传,三两句话就把她给哄的回心转意。
等到饭菜端上桌,一家人高高兴兴吃饭,饭后已经是晚上,卫云开带着仨孩子出去遛弯,宋月明正是生理期不想出门,待在家看节目,看了没一会儿电话响起来。
是秦霖家里打来的,说话的是季文芳。
“月明,秦霖跟你家老卫在一块儿吗?”
你家老卫这称呼宋月明一直没习惯,她都习惯喊名字,喊老卫生生把人给喊老了,但这算是时代特色,不习惯也得应下。
“不在一块儿啊,怎么了?”
季文芳似乎在哭,抽泣一声又给忍下来:“没什么,我就是问问,他这么晚还没回来,我有点担心。”
宋月明猛地想起来影楼开业的时候她看到季文芳神色不对劲,和秦霖之间的互动也不是很自然,不由的蹙紧眉头。
“你别担心,现在刚刚八点多,他是不是在外面跟人谈生意?他传呼或者公司电话有回复吗?”
季文芳咬着下唇摇头,但她们在打电话,人根本看不见她动作,又忍着泪意说下去:“传呼没人会电话,公司电话打通了,人家说他早就下班了。”
运输公司已经不是当初两辆货车的规模,卫云开和秦霖新注入很多投资,在市里都是鼎鼎大名的存在,而卫云开的房地产公司更是如此,俩人平时少不掉应酬,就连宋月明自己有时候也身不由己的加班应酬。
宋月明只能暂时安慰:“你先别着急,他平时回家都啥时候,要不你实在担心咱们去他经常去的地方找一找?”
“不不,不用了,兴许他过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自己等等吧。”
季文芳说完就挂断电话,宋月明犹豫一下没再打过去。
过了一会儿,卫云开带着仨孩子回来,打发孩子去洗澡,宋月明把这事儿给说了。
“他们俩是不是吵架了?”季文芳是要强的性子,秉承的态度是家丑不可外扬,平时闲聊说起夫妻吵架,她都是摇头说没有的。
卫云开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双胞胎还没睡,在房间和卫生间之间来来去去,宋月明不好多说,先让他给秦霖打电话。
“你看看他能不能给家里打个电话,或者早点回去,别到时候吓着孩子。”
卫云开先给秦霖打传呼,等了十几分钟才有回复。
“他说他待会儿回去,不用操心。”
宋月明松口气,“行吧,清官难断家务事。”
等两人上楼洗澡休息,坐到自己房间里,宋月明才问起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知道点。”
原来秦霖和季文芳从年初就开始吵闹了,季文芳怀疑秦霖在外面不规矩、养情人,秦霖当然说自己没有,季文芳又怀疑他在外面谈生意的时候叫坐台小姐。
卫云开说的坦荡,“是秦霖跟我诉苦的时候说的。”
宋月明挑眉:“难免让人怀疑你们狼狈为奸啊。”
其实从一开始宋月明就考虑过,他们俩都在做生意,女人还好一些,男人谈生意的场所很可能碰上那些瑟欲熏心,要人作陪才能把生意谈下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将整个家弄的乌烟瘴气,她提过对彼此要求:不能夜不归宿,晚下班、有应酬要报备地点,出差要保持通话畅通。
两人都全心全意的对待婚姻,才是公平,否则就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大人明鉴,你说过对我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卫云开一脸苦相的求饶,眼睛里却都是笑意。
宋月明捏着他的耳垂撇撇嘴:“我没有审问你啊,接着说。”
“秦霖说季文芳怀疑他想在外面生个儿子,他要去结扎呢,季文芳又不允许,说是哪天放开政策了再努力生个儿子,一直疑神疑鬼的。”
宋月明掐指一算,扶额苦笑,这两口子合法生二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下一代孩子是积极响应生二胎的部分人群。
“秦霖对娟娟不是挺好的,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咱们家这三个还羡慕人家独生呢。”
卫云开叹气:“他说是闺女必须多宠着点,也没说再生个儿子,估计还是有点遗憾。”
宋月明盘腿坐在床托着下巴发呆:“闺女都已经是养这么大了,应该早就接受现实了吧,季文芳天天这么问,岂不是把秦霖往外面赶?不过咱们家是儿女双全,站在咱们的角度谈论别人确实有点……”
“依现在的婚姻法,他们俩离婚,文芳和美娟肯定能分不少,要是把秦霖往外赶,人真在外面生个孩子,那娟娟能分到的就没那么多了。”
以秦霖的经历,季文芳真不一定知道这狡兔有多少窟,万一转移财产,就不好弄了。
但她跟季文芳是基于卫云开和秦霖之间的生意来往有联系的,交浅言深是大忌,把分财产说给人家听,说不定还会被人以为是挑拨离间。
宋月明思绪纷杂,卫云开喊她都没听见。
此刻卫云开很想去自家书房看看都有什么书,他们都没什么文凭,学什么东西全凭喜好,月明研究婚姻法这么透彻,他没有不信任她有什么别的想法,就总觉得颈后一凉,又向下看看。
蓦然想起宋月明的另一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