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植从宫中出来,旁边一人就跟了上来,打了个单腿礼:“殿下,小陈子见驾。”这个声音让朱植感到是那么地亲切。
朱植道:“昨晚差事做得好,幸亏有你照应着,才没乱。”说着指指上面。
小陈子道:“只是一晚上担心爷,现在好了,平安无事。”说着话,主仆二人走了出去。
刚出园子,正好碰上入宫请安的几个王爷,真是几天不见,形势一下子就不同了。朱植昨天晚上的事迹早就吹到了他们耳朵里。几日不见,那些平时和老四走的挺近的王爷,好象代王朱桂、肃王朱楧此时对他也是一脸媚笑,上前跟他打招呼,朱桂道:“幸亏皇弟平定蓝玉这个逆贼,我早就说过,十五弟乃我朱家千里驹也。”
朱楧道:“现在十五弟已经执掌京城兵权了,父皇恩典啊。你看这两天兵荒马乱的,是不是派一个百户到哥哥府上看看门?”“是啊,我也要,十五哥,你就照顾照顾小弟吧。”“照顾你个头啊,你都没有封藩,去哪给你看门去。”……
朱植累得腰都疼了,哪里有功夫跟他们罗嗦,命小陈子把这些要求都记下来,一拱手道:“各位弟兄,植都记着了,到时候一一照办。”
应付过这一堆人,朱植来到午门边,终于见到了杨荣和前营千户邓天海。杨荣给朱植讲起了昨夜之事,原来杨荣见到邓天海之后,将事情一说,邓还有些犹豫,杨荣把令牌亮出说事情出来了自有辽王挡着,如果赶不到大内你也等着担待。邓天海思前想后最终还是跟着杨荣走了。杨荣在半路上就遭遇了朱权带着的神策卫,原来朱权和李景隆已经得了朱元璋的密旨调兵而来。两边黑灯瞎火的差点干了起来,后来好不容易消除了误会合兵一处到了东华门,那里有三千龙江卫的军兵围着城门。朱权率军击溃了城外叛军,到了城下,朱元璋传令神机营入宫增援,朱权率军往南门迎战蓝玉。幸亏神机营的及时援救,才挡住了庄成的奋力一攻。实际上在蓝玉进攻午门整个过程中,一直是朱元璋率领着一千锦衣卫坐镇。朱植把城外的情况也和杨荣说了一下,当听到蓝玉已经服毒身亡的时候,杨荣也不禁摇了摇头。
以上这些昨晚同时发生的事情,朱植当时都不知道,看来在古代战场上的信息沟通是非常重要的一环,以后到了辽东这方面需要加强。对于朱植来讲,这场叛乱最大的作用是获得实战经验,供日后驰骋天下借鉴。至于什么救驾,什么功劳都不是他在意的。
说完话,朱植命邓天海留在大内驻扎,自己带着杨荣离开。到了午门之外,汇合铁铉他们往五军都督府而去。走着走着,朱植突然想起郭秀带着孩子回了娘家暂避,这一夜还不知道怎么样,连忙对几人说:“鼎石、勉仁,二位先到都督府去帮着处理一下事情,小马王跟我回家里看看。”杨荣和铁铉没想到自家这王爷还是个情种,两人相视一笑,打马而去。
朱植辩清方向,快马奔向郭府。到了侯府,还好,门前大街上还比较宁静,没有一点战斗过的痕迹,只是大门禁闭,往日的威风荡然无存。小陈子抢先下马,敲打门环。里面传来问话:“什么人?”
小陈子道:“快开门,辽王殿下驾到。”里面呀的一声,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伸出个脑袋瞧了瞧,果然是“姑爷”来了。里面的人连忙说了句“得罪。”连忙缩进去开门。
朱植下马,快步走进大门。好家伙,门内包括自己府里的侍卫、侯府的侍卫、家将、下人不下几十号。看来他们还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仍处在一级战备之中。前堂的台阶上,披挂整齐的郭英三步两步向自己走来,神情严肃。来到朱植面前刚要跪倒,朱植已经一把把他拦住:“泰山大人,非常时期,不必多礼。秀儿呢?”
郭英道:“在后堂,他大哥带人守着呢。昨晚情况怎样?”朱植边走边说,把昨天晚上大内和城里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听到蓝玉服毒,郭英眉宇间闪过一丝悲凉,不过仅仅是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了正常。
朱植道:“今日入宫,父皇的意思恐怕是要兴蓝党一案了。泰山大人小心些,好好想想,与蓝玉一党平时有些什么来往,有过什么书信,都要尽快处理掉。”郭英眉头深锁,好象在想着什么。
朱植道:“泰山大人,莫非有什么问题?”
郭英道:“老夫倒没有,只是老大平时和蓝玉的大儿子关系比较好,经常出去喝酒……唉,谁能想到。”
朱植道:“那泰山大人赶紧问问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特别是有没有什么书信之类的。泰山也别着急,这些事怎么都想不到的,如果万一出事,再通知我吧。”朱植不知道会不会牵涉到自己大舅子,但这一个牵一个的倒是很恐怖的事。朱植一想到历史书上讲的锦衣卫的手段,倒真有些担心。
郭秀看见风尘仆仆的朱植,根本不顾周围那些兄弟姐妹,一扑就扑到朱植怀里,一句话不说,就知道流泪,半天吐出一句:“夫君,你总算回来了。”周围的人默默离开,留这小两口卿卿我我。
朱植摸着郭秀的头发,不知是不是因为累了,许久说不出话来。一阵风来吹起几根青丝,一丝淡淡的香味沁入心脾,朱植的心也随着她而溶化。一夜的厮杀过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最惦念的是这个女人,和她相处快一年了,直到这时,才感到秀儿对他的重要。他突然想起了沁儿,那个追随蓝玉天涯海角的女人。郭秀是那个女人吗?
朱植把她搂在怀里道:“好了好了,我的好秀儿,我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朱植说到做到。”
郭秀破涕为笑:“恩,知道昨天晚上人家都担心你吗,外面杀声震天,不知道有多少兵马。我搂着烚儿一夜没睡,今日一早就让爹爹去打听消息。才知道你一晚上经历了那么多危险。”
朱植道:“呵呵,没事了,好秀儿,难道不相信你的夫君武艺高强,千八百人近不得身的。”
郭秀道:“沙场上刀枪没眼,我,我……”说着眼圈又红了。
朱植把郭秀搂得更紧,此刻那些刀光剑影,那些血流成河,终于化作一屡柔情。秀儿就是那个女人吧,朱植在温暖中沉沉睡去。
“黄恪真是个硬茬,听说锦衣卫熬了他两天了,楞是撬不开他的嘴。”都督府中一都事道。
“不止他,王成,汪信那几人也都是硬得跟石头似的。”另一名照磨道。
都事道:“锦衣卫这两日大索京城,昨日跟我为邻的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聂纬,三更天被抄了家,好惨啊,一家人全部被抓,女眷孩子哭喊了半夜。唉,老聂也栽了。”
照磨道:“我看肯定是被人供出来的,可是王成,汪信他们嘴巴都够严的,是谁点的呢?”
都事小声道:“你还不知道啊,蓝逆的头号谋士程士美昨日被抓了,文人的骨头就是软啊,听我小舅子说,这厮刚进诏狱刑房,没等动家伙就招了。估摸着聂纬就是给他招出来的。”
照磨道:“唉,软骨头啊,嘘,殿下来了。”他一眼溜见刚进都督府的辽王朱植,两人赶紧禁声。
平定叛乱已经过了五天了,这些日子里朱植每天就来中军都督府呆上个小半天,一般事情基本就交给铁铉、瞿能办理,自己乐得清净。
朱植一走进大堂,瞿能就走过来,交上一份军报,道:“宁王回报,城外逃窜的叛军已于昨日晚间被围在太平府西南二十里的博望山,首逆孙让,毛海已经束手就擒。”
朱植道:“恩,这二人明知死路一条,还算没拉上手下兵将垫背。传我命令,对投降的重庆卫和清江卫兵将不许乱杀,全部提回京城甄别审讯。”
这边铁铉又拿着一叠纸道:“事发当晚军中损失都统计出来了,府军前卫伤亡三千一百人,龙骧卫伤亡一千九百人,羽林右卫伤亡七百三十人,龙江右卫伤亡六百七十人,金吾卫伤亡五百四十人,锦衣卫伤亡三百六十人,其余人等共伤亡一千二百人。总共伤亡八千七百余人。”
朱植拿着统计资料,心中一阵心疼,这些损失的兵将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他们没有倒在卫国的战场,却死于自己人的刀下。朱植道:“甄别清楚了,平叛而死的官兵全部发十两银子作为抚恤吧。”
铁铉道:“是,至于各卫补充的的兵力,臣考虑了一下做了一个方案,请殿下过目。”朱植拿过来一看,羽林卫的损失全部从京城各卫中抽调,铁铉不但把羽林卫这次损失的兵将全部补充,还把原来的缺额填上。朱植知道铁铉在假公济私,面上不露,道:“好,就这么办,发往兵部备案吧。”
再有一件事就是此次平乱中的有功人员,朱植已经草拟了一份名单,其中小马王、楚智、铁铉、杨荣、庄得都列在一等,瞿能、邓天海等为二等。朱植留了个心眼,暂时没交上去,他预计到之后的蓝党一案牵扯的人会很多,如果有一些有才能自己又要招揽的人万一被牵扯进去,可以将他拉到功臣名单中,也有回旋余地。
正在处理着一些杂事,门口响起了嘈杂的声音:“你说进就进啊,锦衣卫也不能胡来,把你们的驾贴拿出来。”
“好啊,你阻拦锦衣卫办案,跑了钦犯是不是你担着。”
“别跟我吼,现在是什么时候,没有驾贴,万一有刺客伤了辽王殿下,我也担待不起。”
朱植不耐烦道:“鼎石,你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堂堂都督府,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铁铉快步走到大门口,道:“何人在此喧哗。”只见门外站着一众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人数近百。此时,锦衣卫还没有分出专门从事特务工作的北镇抚司,这方面刑名的业务只是由一名掌刑的指挥同知领着,现任的叫陆献。不过仅仅二十年,这些锦衣卫已经翘起了尾巴,飞扬跋扈,文官武将无不避之则吉。只是这里是五军都督府掌天下军马,好歹是你锦衣卫的上级,而且门前的又是辽王侍卫,当然不管这许多。
侍卫道:“他们几个,说是锦衣卫办案,又不出示驾贴,非要往里面闯。”
那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千户见铁铉年纪不大,但官威还不小,连忙道:“下官只是奉命前来拿人,怕惊动了人犯。”
“把驾贴拿出来看看。”铁铉就是不依不饶,锦衣卫千户无奈没好气地把驾帖拿出来,铁铉看了一眼,“让他们进来吧。我乃辽王王府长史铁铉,不知道要拿谁?”
千户道:“铁长史在上,在下千户赵正,要拿的人是五军都督府后军右都督瞿能,劳烦长史配合。”
铁铉心中一惊,怎么连瞿能都卷进去了吗?这两天他一直跟瞿能搭档,看得出来,朱植对此人有爱材之心,怎么会卷入谋反之中呢?铁铉道:“既然如此,等我去禀告辽王殿下。几位在堂下稍歇。”
朱植一听,心叫不好,但自己那日说过力保瞿能的,如今他却被拿了岂非是自己食言吗?不行,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去了,到了诏狱里,那是铁打的汉子都能揉成团。而且瞿能功摆在那的,就算闹到朱元璋那也不怕。
朱植一拍桌子道:“拿人拿到我头上来啦。让他们进来,本王倒要看看是什么不长眼的东西。”侍卫连忙去传人。
几名锦衣卫在堂下已经听到朱植发火,连忙战战兢兢地走了上来。这朱植不是别人,皇上的十五子,率军勤王有功,几乎凭一己之力平定蓝玉叛乱,上十二卫提督军事,当今皇上面前第一大红人。这上十二卫里可是有锦衣卫的,某种程度也是自己的上司,他一生气,杀了自己脑袋都不用负责。
赵正上得堂来,赶忙跪下:“属下锦衣卫千户赵正,拜见辽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植没让他起来,面色难看道:“听说赵千户要拿我都督府的人。”
赵正跪在地上,又不敢站起来道:“是的,不是,是请瞿都督回去问问话。”站在一旁的瞿能脸刷就白了,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有人将他那天入凉公府的事捅出来了。
朱植寒着脸道:“瞿都督是功臣,本王刚要给他请功,你回去跟陆献说,这人本王保了,不用问了。”
赵正面露尴尬之色,这些天来锦衣卫没少抓人,这蓝党可是谋逆大罪,所到之处何时有过人抗旨阻拦的。只是朱植这来头太大了,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千户可以承担的。但人拿不回去,如果让瞿能跑了,他朱植是皇子,这帐怎么着都算不到他头上,最终不还是自己倒霉。所以赵正走又不是,留又不是,只好跪着不说话。
朱植见他不走,一拍桌子怒道:“是不是本王这个上十二卫提督军事也管不了你一个小小的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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